沒有太多離別的話語,有的,只是作為遺命的交代,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兩名至親至愛之人先后離去,這一刻,無論是誰,都不敢上前驚擾沉默不語的唐龍炎。
沉默了幾許,唐龍炎拿出了方才唐凌天交給他的玉玦,緩慢而鎮定道:“義父,還請你讓人將黑炎騎兵傳喚上來。我要親自安葬了我四叔。”
秦義云點了點頭,吩咐一名青龍士兵帶著玉玦下山,而唐龍炎則獨自一人以伏魔劍劃開一個大坑,將唐凌天慢慢的放了進去,隨即,用雙手一點點將泥土填上。
沒有一個人上前去幫助唐龍炎,也沒有人敢說一句話,仿若此刻只有唐龍炎與身死此處的唐凌天兩人一般。一塊不太方正的十塊被唐龍炎悄然放到了墳頭,刻上了幾個大字:“朱雀族唐凌天之墓,侄兒唐龍炎立。”長劍輕舞,石屑飛揚,一代忠良,就此安葬。
不一會,八名渾身黑色鎧甲的魁梧男子慢慢走了上來,也不詢問,望著唐龍炎凄涼的背影,當即跪地抱拳道:“黑炎騎兵夢魘八騎,拜見主人!”
夢魘八騎,是黑炎騎兵之中最優秀的八人,每人統領著獨立的六十四騎黑炎騎兵。昔日唐龍炎尚未離開桂州,便已見識到夢魘八騎的厲害,他們不僅陣法熟練,配合無間,更有一股在戰場上廝殺而來的森寒之感,讓人一眼望去便心中生畏。
唐龍炎靜靜的望著眼前的八人,伸手指了指唐凌天的墓碑,道:“在你們面前的,是你們昔日的主人唐凌天,若是二十年前,只怕縱然有人聽過他的名字,定然也只是一閃而過,不會記住,因為在那個時候,他將所有的功勛與名望交給了我的父親,而他自己,則一直默默無聞,也正是這般隱忍,他才能以大智慧潛入白虎一族,多次為了朱雀一族立下大功。桂州山頂,他不惜身受重傷,敗給家父,為的只是傳達一個消息。代州唐府中,他保住了唐家最后的血脈。當再度見面,他給與我的是諄諄的教誨與無上的劍意。而今天,他為了保住我的性命,竟然身死!你們可以恨我,但是我希望,你們更能夠聽命于我,完成他交給我的遺命,我不希望他白白犧牲!向為了朱雀一族含辛茹苦,默默奉獻一生的勇士致敬!”說罷,唐龍炎首先當即跪地,朝著唐凌天的墓深深一拜。
身后八人無人說話,但蕭殺的氣息猛然一陣擴大,隨即,八人隨著唐龍炎同時跪地,朝著唐凌天的墓深深一拜。
連磕了三個頭,唐龍炎才轉過身,望著眼前的八人,忽然問道:“怎么你們之中沒有羅怨和黃應文這二人么?昔日桂州山下,華山之頂,我還與二人交過手的。”
八人之中最左的一人上前一步,朝唐龍炎抱拳道:“回主人的話,此二人乃是黃鳴逍插入黑炎騎兵中的眼線,昔日主人不愿斬殺我等,黃鳴逍恐難以控制我們,便放出謠言,稱我等已被主人斬殺,同時強行換下了幾名夢魘八騎,昔日桂州山下,炎乾也曾位列其中,只是當時炎乾只是一名小小士卒,加上那一日黃鳴逍在側,不能影響整個大局,因此也只能隨著大人隱忍不發。”
唐龍炎皺了皺眉頭,問道:“炎乾,這便是你的名字么?你們夢魘八騎都如何稱呼。”只一句話,便注定要進行交接。
那名為炎乾之人道:“我等皆是朱雀一族的族人,一直追隨唐灝天與唐凌天兩位主人,自唐灝天大人將我等挑選而出開始,我等便沒有了自己的名字,只有稱號,從屬下開始朝右,稱號依次為炎乾,炎坤,炎坎,炎離,炎震,炎艮,炎巽,炎兌。”
“以八卦之意。”唐龍炎一聽名字,便知曉了其中的門道。他慢慢閉上了眼,思索一會,道:“昔日我叔父接手,你們便從赤炎騎兵換做了黑炎騎兵,加上黃鳴逍大肆造謠,你們受盡了大宋子民的唾棄,今日,我便棄掉你們黑炎騎兵的名稱,也要讓世人明白,我朱雀一族出來的騎兵,是大宋精銳之師!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炎乾抱拳道:“主人有此想法,是我黑炎騎兵之福,我等自然無異議,還請主人自己定奪。”
唐龍炎點了點頭,道:“無論是赤炎還是黑炎,都用了一個炎字,我的名字龍炎是爺爺所賜,今日,我便用龍這個字為黑炎騎兵正名吧,今后,你們便為龍騎兵!從今以后,你們的稱號從炎換成龍,為龍乾,龍坤,龍坎,龍離,龍震,龍艮,龍巽,龍兌。”
龍騎兵三個字一出,眾人眼前一亮,一個霸氣的感覺應運而生。這一刻,夢魘八騎當即抱拳道:“龍騎兵夢魘八騎,誓死追隨大人!”
秦義云望著唐龍炎,無奈的搖了搖頭,一旁的秦雷冥道:“二哥眼中好像有著深深的疲憊啊,即便如此,他還是要接受黑炎騎兵么?這不是給自己施加壓力么?他本就是朱雀族長,此刻心神疲憊,何必呢。”
“若他不接手,誰去接手?誰去為黑炎騎兵正名?這一股力量若不利用,便太可惜了。誰都看得出他眼中的疲憊,但他沒有辦法,唯有接手,才能讓這一股力量用于正途,否則,人心不靠他凝聚,就散了。”何巖心同樣是一族之長,因此明白唐龍炎心中的痛苦與無奈。
就在此時,一個女子忽然走了上來,道:“唐公子,你的隊伍,能不能讓我加入?”她的身后,依舊跟著一名沉默不語的少年,眾人轉身一看,竟是杜悠然。
唐龍炎抬頭望了望杜悠然與她身后的黃落寒,道:“悠然妹子,你為何要加入龍騎兵?”
杜悠然一反昔日頹喪的感覺,昂首道:“家父昔日曾有一夙愿,要加入令尊的部隊沖鋒陷陣,如今家父已經駕鶴西游,那便由我這個女子替父從軍!”
唐龍炎皺了皺眉,一時間沒有回答,杜悠然身后的黃落寒忽然道:“唐兄,你便了卻了她心中的所愿吧,若是可以,也能讓我參軍么?”
“你們當此事是兒戲么?怎么想來就來的!”唐龍炎見這兩位故人一個比一個奇怪,當即有些憤怒,忽然他抬頭一看,一名小女孩又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他當即問道:“你……你不是雙兒么?怎么到這里來了?你爹呢?”
眼前的女孩,便是昔日俞寒心與唐龍炎從代州出發,剛入京兆府城時出手救下的那名少女,此刻她身后,唐蒼夜滿頭大汗的走了上來,卻見雙兒一陣黯然,道:“爹……爹他去世了,臨終前,爹說讓我來找你的。”說罷,雙兒猶豫了片刻,朝唐龍炎道:“書好哥哥,我似乎看到,你的族人即將征戰沙場,黑夜之下,無數穿著奇特的士兵守在城外,戰事似乎一觸即發。”
“等一下,戰爭?”唐龍炎被雙兒的話深深鎮住,但看到雙兒眼中一片明亮,顯然不曾說話,便道::“雙兒,告訴哥哥,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還有,今后你便叫我一聲大哥哥好了,哥哥不叫書好,明白了么。”
“哦,知道了,是那個哥哥告訴我大哥哥你叫唐書好的。方才雙兒說的那些,都是雙兒在睡夢中看到的,雙兒也不知道為什么,只知道這些都是即將發生的事情,因為……因為雙兒已經夢見過好幾回這樣的事情了,就連爹爹的死也是。”說道這里,她的頭再次低了下來。
此刻唐龍炎所要面對的情況本來就亂,眼下來了幾個故人,事情就變得更為混亂復雜了,就在此刻,又一個身影奔了過來,只聽那人喘氣道:“族長,大事不好了,前些日子雁門關前不停有大遼的斥候查探軍情,總兵大人估計要有戰事發生,特命屬下前來通知族長。”說話的,卻是劉宇恒。
方才帶著雙兒上來的唐蒼夜慢慢走了過來,唐龍炎望見他的時候一臉愧疚,昔日為了救自己,唐蒼夜一瞬間老了二十來歲,只聽他嘆道:“唐傲蒼的判斷是正確的,根據我所得知的情況,三月之時,遼為報滿城兵敗之仇,會命西京大同府節度使、駙馬、侍中蕭咄李率大軍十萬殺奔雁門關,只怕到時候,雁門關不保!龍炎兄此刻領著這么一股力量,正是保住代州的關鍵力量!”
得到了兩人的證實,唐龍炎緊皺著的眉頭一刻都沒放開。他略微一想,便道:“既然如此,那便沒有多少時間讓我多做打算了,杜姑娘,你便與黃兄一同過來吧,大哥,三弟,四弟,這一次,我也需要你們的幫助。”
剛剛做好打算,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夢魘八騎中的一人忽然走上前一步,唐龍炎一回頭,發現是龍乾,只見他拿出了一個包袱,朝唐龍炎道:“主人,這是前任主人讓我親手交給你的一樣事物,稱若他生死,需要你親自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