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木寧夕領著十個士兵沿著小路往狼山北邊的營寨而去,司徒天逍也悄無聲息地離開,連同馮莽也連忙跟著溜了。
騎在馬上,馮莽時不時扭頭察看司徒天逍的臉色。在他第一百零一次扭頭時,終于獲得狼王一記邪肆的冷睇,還有淺淺留在淡粉薄唇的笑意。
狼王笑,人遭殃。
馮莽腦中如同雷擊,全身瑟縮一下,呵呵干笑兩聲,說:“狼王,屬下能否知道你剛剛在想什么?”
司徒天逍冷睨一眼,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不能。”
好吧。身為屬下,可以忍受主子的傲嬌,但求不腹黑。
“馮莽,你如何看待寧兒的練兵法子。”司徒天逍邪魅地笑隱在唇角,淡淡地越發好看。
馮莽故作認真地思考,說:“狼后練兵的法子很是有趣。但是比起狼王的練兵法子,簡直是孩童的游戲。哪里是戰場上用的。”
“哦。”司徒天逍附和一聲,又問:“那依你所見,寧兒與衛漠,哪邊會贏?”
馮莽嗤笑,“狼王,不怕你惱火。屬下敢打賭,押寶衛漠。”
“押衛漠贏?”司徒天逍佯裝思索。
“唉,狼王,你不覺得狼王是天下最難尋到的極品嗎?”馮莽一臉的喟嘆。這是奇女子呀。
司徒天逍冷睨,“在本尊眼中,她是珍品。”
“狼王,不如我們打個賭,如何?”
“好啊。賭輸了呢?”司徒天逍邪魅地笑睨著他。
馮莽豪情萬丈地拍拍胸膛,夸下海口,“狼王,我押寶衛漠能贏。若是狼后贏了,剛剛那些練兵的法子屬下全部做一遍。”
司徒天逍薄唇邪肆而笑,“好。等得就是你這句話。哼哼,我會好好的帶著人圍觀的。”
說完不等馮莽再開口反駁,司徒天逍已經喝令著黑駒子往衛漠的營寨而去。留下馮莽傻呆呆地坐在馬背上,把剛才的對話全部回憶一遍。
馮莽面如菜色,氣得咬牙切齒,“腹黑的狼王,我千防萬防還是被他埋到坑里。哼,我贏定啦。”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只有他說出賭約的后果,而司徒天逍始終沒有應賭。
狼王,你這樣腹黑,你家小妻子知道嗎?
“狼王,等等我呀。”
馮莽悲懼地發現,他似乎低估了司徒天逍對木寧夕的感情。就算木寧夕練兵失敗,司徒天逍也會全力護著她。
一前一后,司徒天逍和馮莽來到北山腰的營寨。此時離比試還有半個時辰。
司徒天逍躍下馬背,大步走進營寨。立時,衛漠親自迎出來,拱手行禮。
“狼后呢?”
“在里面歇著。”衛漠臉色臭臭的,尤其指向木寧夕的方向時,有一點點不情愿。
司徒天逍遠遠看著。此時他不宜走過去,畢竟營寨里的十萬大軍是貝州城的人,他的狼王身份還沒有暴光在這些人面前。
“司徒天逍,你是來觀戰的嗎?”
“正是。”
司徒天逍一改冰冷面孔,拍拍微醉的士兵肩膀,叮囑:“少喝點,酒多傷身。”
“是,將軍。”
士兵晃晃悠悠鞠躬,之后被衛漠趕到一旁去。
司徒天逍默默地大步往練兵觀禮臺上走去。那里擺放五把椅子,中央的一把最大。
“將軍,狼后的兵在那邊。”衛漠指著最遠處圍在一起的十個士兵,說:“自從他們跟著狼后回來只吃了一些湯飯,之后便躺在那里睡覺。”
“嗯。”
司徒天逍微微點頭。在狼山之巔,耳力敏銳的他清清楚楚聽見那些士兵討論要吃半飽,否則練起來會嘔吐。
仔細想想,曾經一場與東楚的大戰前,他鼓勵士兵們要吃飽,然后奮勇殺敵。結果卻是死亡過半,顯些一敗涂地。如果大戰前吃半飽,既補充體力,又能鼓舞士氣。可見木寧夕的做法是對的,讓士兵們自己明白吃飽的后果。
“將軍,你剛剛還沒有說押寶給誰呢。”馮莽借機湊上前來低聲詢問。
司徒天逍微挑眉,反問:“你認為呢?”
“自然是狼后啊。”馮莽機敏地附和。
“哼,知道還問。”司徒天逍冷白一記,大步走到觀禮臺上坐好。
因為木寧夕是狼山的狼后,又是扶柔公主,身份自然在司徒天逍之上。所以五張椅子中,最大的一把留給木寧夕。
當然,這在眾士兵眼中是規矩,是理所當然的。
司徒天逍的銳利鷹眸盯著木寧夕。此刻,她專注的在地上畫著什么。神情嚴肅,櫻唇抿緊。她的身上裹著一件男子的長袍,一看就是他的唯一一件銀灰色鑲五彩線的袍子。
不由得勾起薄唇,心想著她挺會選。這件銀灰五彩線鑲邊長袍是他的大伯母親手縫制的,大概有一年多了,都不舍得穿上身。今日被她拿來擋住山中的寒意,他卻并不覺得可惜,反而很喜歡她能披著。
“衛漠,你的兵看著不錯啊。”馮莽一落坐,立即和身邊的衛漠夸贊起來。
衛漠臉一紅,干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將軍選得人好。”
司徒天逍勾唇,“所有的兵都是我選的,連狼后的十個兵也是我選的。”
“是是是,將軍的眼光獨道。”衛漠立即改口拍馬屁。乖乖的,差點惹到主子不高興。
馮莽拉著衛漠,說:“衛副將軍,我剛剛和狼……呃,和司徒將軍打賭,我押寶在你身上。一定要贏啊。”
衛漠偷瞄一眼司徒天逍,心里略略失望,但表情仍然佯裝不在意地說:“多謝多謝。其實我更希望狼后贏。”
“呵,傻話呢。”馮莽冷睇一眼。才發現這家伙憨憨的外表之下包藏一棵奸詐的內心啊。
司徒天逍遠遠看著一左一右方式陣營,衛漠的十個兵大吃大喝,全然忘記還有一場比試等著他們;而木寧夕帶著的十個兵躺在地上,或靠著營帳的木桿子,有人瞇著眼睛,有人真的睡熟了,有人閉目養神,有人睜大眼睛放空……總結出一個字:靜。
詭異的安靜之后,木寧夕喚了一聲。那十個人不論是睡是醒,立即翻身坐起。待到她走到他們中央,一個個圍上去。
仿佛怕被對方探查到秘密似的,他們將木寧夕包圍其中,連條縫隙都沒有。
不知道木寧夕在包圍圈中又說了什么,或者在地上畫了什么。十個兵齊點頭,答應一聲:“明白。”
等到十人紛紛散開,木寧夕由紅線挽著手往觀禮臺走來。
“司徒將軍。”木寧夕率先盈盈一拜,面若桃花粉,櫻唇未點紅。
司徒天逍心中一動,恨不得將她攏入懷里好好的溫存。
“狼后。”
“狼后。”
衛漠和馮莽作揖行禮。
木寧夕嫣然一笑,回禮。
“狼后請!”
“請!”
木寧夕偷瞄一眼中央最大的一把椅子,心想這位置應該是司徒天逍的呀。猶豫之時,聽得醇如烈酒的嗓音響起。
“坐吧。你是狼后,又是公主,本該坐這里的。”
“多謝。”
木寧夕偷偷拋了媚眼,見司徒天逍勾起的唇角立即拉下去,一臉的墨色。
咦?生氣了?為什么呀?
“坐下!”
司徒天逍咬緊牙關,低低地命令。
木寧夕噘噘小嘴,嬌嗔地白了一眼,乖乖坐下。耳邊拂過一絲暖意,她扭頭察看,果不其然對上兩潭深邃。
“你……”
“有贏的把握嗎?”
司徒天逍搶先問話,木寧夕怔愣。后知后覺地笑說:“不知道。看運氣吧。”
“打仗不是兒戲。”司徒天逍提醒。
“少死一個人就多保留一份力量。”木寧夕漫不經心地自言自語。
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司徒天逍聽的,也順勢傳入馮莽和衛漠耳中,使他們陷入沉思中。的確,戰場之上最期盼的就是少死一個同伴。
司徒天逍微微偏過頭,低語:“寧兒,你剛剛在和他們說什么?”
“和誰?”木寧夕傻呆呆的。
“你剛剛在地上畫了什么?”司徒天逍耐住脾氣,選了一個好回答的,慢慢引導著。
木寧夕歪頭想想,說:“哦,你剛剛來的時候,我的確在畫東西。”
“是什么?”
“紫線提議,要我制定一套練法給她們用。私底下好好練練,留著以后上戰場用。”木寧夕大方地坦白。
“她想上戰場?”司徒天逍冷笑,“女人家家的上戰場作什么。”
“奶奶以前就和爺爺上戰場的,我為何不行?”木寧夕不高興地噘起小嘴,不滿地冷瞥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悶笑,“那是迫不得已。當初若奶奶不跟著去軍營,會被當成人質扣留在李氏王朝的京都。所以奶奶才會義無反顧地跟去戰場。”
“我也一樣啊。”木寧夕嘆氣,嘀嘀咕咕地碎碎念,“如果回去南晉皇帝知道我嫁給狼王,他一定地把我當成人質扣在汴州城,然后逼狼王現身。那么你再想隱藏狼王的身份就難啦。所以只要離開狼山,不管你去哪里都一定要帶著我才行。”
“呵呵,好好好,我帶著你,帶著你。”司徒天逍無奈地笑了。這小妻子是吃定他啦。真是個甜蜜的負擔啊。
“將軍,時辰已到。”
一個哨衛兵跑來提醒。
衛漠看向木寧夕。
木寧夕微微一笑,“這里是衛副將軍的主場,我為客,客隨主便。”
“多謝狼后。”衛漠起身,拱手相謝。
在得到木寧夕的首肯,又得到司徒天逍的準許,衛漠大步走下觀禮臺。對一左一右兩方陣營,大聲傳令:“今日比試,點到為止。不可傷及對方性命。”
“是。”
二十人拱手領命。
左一方是木寧夕的兵,為紅方;右一方是衛漠的兵,為藍方。
紅方拿出樹枝交給對方手中。
“這是狼后的命令,我等不敢有違。”
藍方本不想接,但聽到衛漠悄悄點頭,只好應下。
“狼后,將軍,可否開始?”
木寧夕不語,扭頭看向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頜首,朗聲道:“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