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灝的語氣不重,甚至於連過分的表情都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但是那每一字從脣齒間溢出來,卻彷彿一道冰冷的魔咒,聽的人膽戰(zhàn)心驚!
他這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昌珉公主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美到極致的臉龐,心裡恍惚的一陣一陣發(fā)冷。
她甚至於下意識的想要哀求什麼,但是卻在話將出口的那一瞬猛地回過神來,咬牙一梗脖子道,“好!這話是你說的,今天以後我就當(dāng)沒你這個哥哥!”
宋沛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嘴脣動了動,無奈道,“老五,你這又是何必,昌珉她——”
“鬧夠了就散了吧。”宋灝淡淡的移開視線,完全一副禁止交談的架勢。
事情鬧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很過了,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既然是個誤會,那就到此爲(wèi)止,都散了吧!”宋沛吐出一口氣,擺擺手道。
“不行!”明樂和昌珉公主卻是異口同聲的大聲道。
“你不用在這裡虛張聲勢。”昌珉公主冷笑一聲,一把推開攙扶著她的張嬤嬤的手,對明樂嚴(yán)詞喝問道:“別以爲(wèi)有人撐腰你就了不起了,若不是心中有鬼,你又何至於百般阻撓又殿門緊閉不叫人查看?你這分明就是做賊心虛!要渾水摸魚的矇混過去?休想!”
既然宋灝要和她翻臉,她也就無所謂了,反正得罪他的事多一樁少一樁都一樣,如果不能借這次機(jī)會扳倒了易明樂,更是後患無窮!
“今天你平白無故帶人闖進(jìn)來要強(qiáng)行搜宮,這事兒不做一個交代出來,你又以爲(wèi)我會善罷甘休嗎?”明樂亦是寸步不讓的據(jù)理力爭。
“那好啊,既然你覺得冤得慌,那麼現(xiàn)在趁著四哥也在,就打開殿門讓大家看看,如果真的是沒有問題,本宮給你磕頭賠罪又何妨?”昌珉公主勢在必得。
磕頭叩首、捧高踩低,這都只是婦人之間計較的把戲,即使看不慣昌珉公主的驕縱跋扈,明樂也不會對這種無聊的賭注感興趣。
“你這樣損人聲譽,莫說是磕一個頭,怕是你一顆人頭都不夠抵償!”明樂冷蔑的勾了勾脣角,轉(zhuǎn)而目色一厲對還在院中踟躕的御林軍喝道,“你們在這裡耗著,也是在等著逐一給本宮磕頭賠罪嗎?”
“奴才不敢!”親眼見到宋灝處置吳偉良的手段,御林軍們還哪敢造次,急忙告罪就要撤出去。
“全都給本宮站住!”昌珉公主聲色俱厲的一聲怒喝,緊跟著往前擋了一步,拉住宋沛的胳膊道,“四哥!這丫頭和母后同住一宮,母后的安全爲(wèi)要,半點也馬虎不得,既然御林軍已經(jīng)追到了這裡,那麼爲(wèi)了保險起見,還是請您做主,叫她打開殿門查個明白吧!保不準(zhǔn)就真有什麼不乾淨(jìng)的東西在裡頭!”
明樂冷然道一扯嘴角,既不辯解也不鬆口,像是靠定了宋灝這個靠山,就等著他來出面做主。
宋灝的容色淡淡,即使昌珉公主鬧的再兇也總是無動於衷,像是一副聽之任之的表情,但在立場上,卻明顯站在明樂這一邊,連做做樣子調(diào)解兩句都不曾。
宋沛看著就只是乾著急,猶豫了一下,就把昌珉公主拽到一邊,低聲道,“昌珉你就這麼肯定,義陽公主的寢殿裡會有問題?別鬧了,這裡不是你吵鬧的地方!”
宋灝已經(jīng)翻了臉,當(dāng)著宋灝的面,他也不好太過偏袒昌珉公主,所以雖然壓低了聲音,卻沒有刻意藏著掖著,同時保證叫宋灝和明樂二人聽到。
自己的這個四哥雖然沒什麼大能耐,但是和稀泥的本事卻是首屈一指,昌珉公主原以爲(wèi)只要是宋沛在場,哪怕只是爲(wèi)了做足表面功夫也會叫人搜了明樂的寢宮以堵塞悠悠衆(zhòng)口。
卻沒想到,因爲(wèi)宋灝往這一橫他就畏首畏尾起來。
“殷王明顯就是偏幫那個丫頭,他們兩個串通一氣!”昌珉公主惱怒的一跺腳,抓著宋沛的胳膊不撒手,氣憤道:“四哥難道你也要偏袒那個外人來懷疑我嗎?”
宋沛左右爲(wèi)難,背後開始隱隱冒汗。
昌珉驕縱,但宋灝護(hù)著明樂的決心又是那般堅決,兩方面都不好交代。
“方纔吳偉良也說沒有親見刺客進(jìn)來,老五已經(jīng)是動了真格的了,你再這麼鬧下去,若是驚動了皇上,可就沒辦法收場了!”宋沛苦口婆心的勸道,“你聽四哥一句勸,適可而止吧!”
在南疆的兵權(quán)還沒有完全接手過來之前,孝宗依舊還得待宋灝如同上賓。
如果宋灝立場堅定,一定要站在明樂這一邊,這事情捅到孝宗那裡,昌珉公主是絕對佔不到便宜的。
現(xiàn)在還沒有人贓並獲,保不準(zhǔn)就要雞飛蛋打。
宋沛見她臉上表情略有鬆動,忙是一揮手對御林軍道,“下去吧!”
御林軍們得令也就不再遲疑,不再顧及昌珉公主阻撓,紛紛從她身邊硬擠過去,井然有序的退出了明樂的院子。
昌珉公主終究還是意難平。
想著橫豎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不惜和宋灝翻臉了——
“好,既然你們都要護(hù)著她,那我親自去搜!”一咬牙,昌珉公主眼神一厲,怒然甩開宋沛的手臂,氣沖沖的就往明樂的寢殿裡闖,“等我把人揪出來,看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她到底還是金枝玉葉的皇室公主,宋灝可以隨便對她動手,其他人卻不行。
一衆(zhòng)宮人遲疑著,卻不敢上去阻攔,眼見她橫衝直撞的往明樂的寢宮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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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灝的目光微微一動。
明樂眼疾手快的急忙擡手?jǐn)r住他,與他交換了一個不可的眼神。
宋灝的動作一滯,她就自己徑自走了一步上前,對著昌珉公主的背影冷聲道:“昌珉公主你既然要親自搜我的寢宮,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在這之前,我們還是先把前提條件開出來的好。條件講明白了,如果你還是執(zhí)意要進(jìn)去,那我也就不攔著了。”
彼時昌珉公主已經(jīng)奔到了正殿門外,聞言理都不理,直接就要擡手去推門。
卻不想她手剛一擡,大門卻是先被人從裡面拉開一條縫隙,裡面一個宮女打扮的丫頭率先一步走出來擋在了拉開的門縫前頭。
那宮女著一身緋色宮裝,從裝束打扮上看,當(dāng)是明樂宮裡的大宮女,雖然身子過於單薄纖弱,一張臉孔卻是生的極美,因爲(wèi)不施粉黛,反而更讓人覺出一種出塵脫俗恍若水中仙子一般姝麗的感覺。
這丫頭應(yīng)當(dāng)就是之前雲(yún)霓口中所說,易明樂帶進(jìn)宮來的那個長平了!
都說這個丫頭美貌,昌珉公主一直不以爲(wèi)然,此刻驟然見到,完全大出意料之外。
但凡女人,都會對比自己美貌的女子帶有一種天生的敵意。
“讓開!”昌珉公主正在躁怒的時候,臉一沉就要推開長平往裡闖。
“抱歉,昌珉公主您不能進(jìn)去!”長平看似不經(jīng)意的略一側(cè)身跨出門來,不動聲色躲開她手的同時已經(jīng)順帶著轉(zhuǎn)身重新合上殿門。
昌珉公主的目光一瞥,恰是看到裡面飄飛的一角紗帳——
大白天的還要把紗帳放下來,分明就是心裡有鬼。
昌珉公主的氣焰更盛,不由的冷哼的一聲:“果然是狗仗人勢,就憑你一個賤婢也敢阻攔本宮?”
長平臉上的表情始終平和如一,端端正正的站在大門前面,沒有絲毫退讓的趨勢。
昌珉公主目色一厲,明樂已經(jīng)款步走上前來,語氣乾脆的命令道:“長平你讓開!”
“是!”長平不驕不躁的屈膝一禮,然後大大方方的讓到一旁。
這主僕二人突然這麼配合,反是叫昌珉公主疑心生暗鬼,猶豫了一下,然後一咬牙擡手去推門!
明樂橫手一攔,隔著手腕將她暫時擋住。
昌珉公主眼底閃過一絲譏誚的笑意:“怎麼?怕了?”
“我說過,如果你一定要進(jìn)去,我不會攔你,但是在這之前,有些話我們還是要提前說清楚的。”明樂淡然一笑,神態(tài)之間一片自然安泰:“你這一步邁進(jìn)去,不管搜查的結(jié)果怎樣,都等同於先把一個包藏禍心的職責(zé)拋給了我。這麼大一頂帽子叩下來,我可吃不消。你若真能搜出什麼也便罷了,如若不然,又當(dāng)如何補(bǔ)償於我?”
“那也要我先看過再說!”昌珉公主眉毛一挑,就要去推她的手。
明樂寸步不讓,擋在那裡。
有了宋灝那一巴掌的前車之鑑,昌珉公主心有餘悸,並不敢再對她動強(qiáng),盛怒之下只就耐著性子冷哼一聲,“那你要怎樣?”
紀(jì)紅紗沒那個膽子算計她,橫豎明樂這寢宮只就這麼大的地界,易明菲一定就藏在她的寢殿裡!
只要抓賊拿髒,這個小賤人就無話可說了!
“很簡單,你若真能從我這搜出所謂的刺客或是任何不該有的東西,我就立刻自縛到陛下的聖駕之前請罪,任憑你處置,但如果你搜不出個所以然來,那麼——”明樂莞爾,說著突然頓了一下,然後下一刻再開口時話鋒急轉(zhuǎn),犀利無比道:“我也不用你假惺惺的賠禮道歉,我就只要公事公辦!”
昌珉公主下意識的猶豫了一下,下一刻明樂已經(jīng)容色一肅,繼續(xù)說道,“你帶人私闖太后寢宮,視爲(wèi)對太后不敬。對本宮冠以莫須有的罪名,堪稱居心叵測。還有方纔對殷王殿下無禮,就是有悖倫常。三罪並罰,我會請陛下公事公辦,對此加以追究。”
說了半天,她竟然開出這麼個根本算不得條件的條件?
雖然易明樂她也有一個公主的頭銜在,但相較於自己這個真正的金枝玉葉,還是謬之千里的,孝宗會爲(wèi)了這麼點芝麻綠豆的小事爲(wèi)她討公道?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好!”昌珉公主心裡略一權(quán)衡,便是點頭,張嬤嬤原想上前阻止都沒來得及。
宋灝更是沒給她任何反悔的機(jī)會,隨手指了柳揚道,“皇上去了吏部和幾位大人議事,你馬上去請他過來。”
這樣,就當(dāng)真是逼的昌珉公主後無退路。
宋灝一再爲(wèi)了明樂而針對她,昌珉公主早就急怒攻心幾欲發(fā)狂,聞言更是心中一惱,直接憤然打開明樂的手,一把推開寢殿大門衝了進(jìn)去。
宋沛夾在中間兩面爲(wèi)難,但是明樂的寢殿他又不好進(jìn)去,只能對宋灝道,“老五,昌珉是被皇上寵壞了,你這是怎麼了,竟是跟她計較起來了。”
“既然是被寵壞了,她要活著就總得有人教她如何做人的道理。”宋灝冷淡說道,“走吧,四哥和我也一起進(jìn)去看看,她到底能搜出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來。”
說完,不等宋沛反應(yīng)就率先一步朝明樂寢殿大門的方向走去,脣角隱晦的上翹了一個弧度。
明樂敏銳的觀察到他脣邊這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眉心一跳,下一刻宋灝已經(jīng)大步跨進(jìn)門去。
彼時昌珉公主已經(jīng)裡外找了一圈,無果,正失魂落魄的站在飄飛的幔帳之間愣愣的發(fā)呆。
宋灝和宋沛前後走進(jìn)門去,左右瞄了一眼空曠整潔的殿宇,宋灝臉上神色平平,宋沛卻是濃眉緊蹙,狐疑道,“似乎是一切正常,沒什麼特別的!”
昌珉公主聞言這才如夢初醒,眼神一厲,猛的扭頭朝剛進(jìn)門來的明樂遙遙一指道,“不可能,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不可能沒有人的!”
“她?”明樂眉毛一挑,笑的玩味,“她是誰?”
昌珉公主後怕的頓時噎了一下。
她總不能說是知道易明菲在這裡吧?那就無疑相當(dāng)於不打自招了。
“御林軍明明說見到刺客在這附近出沒,現(xiàn)在卻不翼而飛,你要如何自圓其說?”暗提一口氣穩(wěn)定了情緒,昌珉公主厲聲質(zhì)問,“你敢說你坦坦蕩蕩,心裡沒鬼?”
“有鬼沒鬼你不是已經(jīng)看過了嗎?”明樂冷蔑的扯了下嘴角,眼中神色微涼定定的看著她,“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讓你進(jìn)來看過了,既然事實證明是你用子虛烏有的事污衊於我,那是不是就應(yīng)該按照方纔的約定,換你來給我一個交代?殷王和禮王殿下在都是現(xiàn)成的證人,想必昌珉公主你不會不認(rèn)賬吧?”
明樂的這間寢殿很簡潔,內(nèi)外兩間,一目瞭然,傢俱是黃花梨木的一套,做的十分小巧精緻,很符合女子的喜好,而殿中的紗帳帷幔之類則是趨向於明快亮麗的色澤,一眼看去十分的清新,賞心悅目。
這間屋子,倒是和她在武安侯府時候所住的那一間大不相同,小女兒姿態(tài)十足,想來應(yīng)該是姜太后命人備下的。
宋灝心情很好的款步走到旁邊的軟榻上坐下,隨手撿起之前明樂匆忙扔在榻上的一本遊記翻看,興味濃厚,竟是對此間諸事撒手不管了。
這人,分明就是趁機(jī)進(jìn)來佔便宜的。
明樂嘴角抽了一抽,但是當(dāng)著外人的面又不好發(fā)作,只能勉強(qiáng)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不去管他,轉(zhuǎn)而對宋沛屈膝一福道,“禮王殿下,之前昌珉公主同我約定的話您是親耳聽到的,現(xiàn)在既然證明她的指證乃是子虛烏有之事,就麻煩您做個見證,等一會兒皇上到來了,幫忙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昌珉公主縱使再怎麼罪大惡極,但到底他們也是親兄妹。
宋沛一陣爲(wèi)難,抿抿脣角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明樂也不逼他,只就神色平靜的看著她。
她的目光清透明澈,越是這樣靜默不語的看著人,就越是叫人覺得壓力倍增。
看到宋沛臉上不自在的表情,昌珉公主胸口一堵,擡手就把手邊架子上的一盆海棠掃到地上。
砰的一聲花盆炸裂,泥土和碎瓷片濺了一地。
昌珉公主這才覺得鬱結(jié)的心境有所好轉(zhuǎn),憤然扭頭對院子裡自己帶來宮女內(nèi)侍厲聲斥道,“你們?nèi)冀o我去找,那人一定還在這裡,這萬壽宮纔多大地方?就算把整個萬壽宮翻過來,也要把人給我揪出來!”
話音未落,她自己就已經(jīng)先奔到裡間明樂的牀榻前,一把掀開被子去查看牀板附近有沒有機(jī)關(guān)。
易明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一不能上天,二不能入地,之前雲(yún)霓是親眼看到采薇帶著她一起進(jìn)來的,所以昌珉公主可以篤定的知道,易明菲此時一定是被明樂在萬壽宮裡藏起來了。
既然易明樂和宋灝連成一氣要把她往絕路上逼,她也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只要找出易明菲來,易明樂她就百口莫辯,那麼不管她之前做了什麼,也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她此時的舉動已經(jīng)近乎瘋狂。
而張嬤嬤與她乃是一路心思——
眼見著主子受辱,她心裡也是極度的不平,然則不僅僅是宋灝,哪怕是明樂都不是她一個奴婢可以應(yīng)對的,所以這會兒暗恨之下,也就只想著要爲(wèi)主子出氣。
“是,公主!”張嬤嬤理直氣壯的大聲應(yīng)道,緊跟著就帶人在園子裡四下翻找起來。
水井、涼亭、花叢,沒有哪一處放過,眼見著把明樂這整個寢殿內(nèi)外翻了個底朝天還一無所獲,昌珉公主眼中燃燒的濃濃恨意已經(jīng)接近瘋狂。
她從殿中奔出去,一把將站在那裡的宋沛推到一旁,指著院裡張嬤嬤等人咬牙切齒道,“去,到外面的花園還有其他的院子裡給我搜,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如果真的找不到人,昌珉公主這一次的禍就算闖大了。
張嬤嬤等人都是又恨又懼,根本容不得多想,領(lǐng)命就前赴後繼的往外涌,因爲(wèi)走的太急,險些和院外進(jìn)來的一隊儀仗撞上。
“義陽公主這裡是——”劉公公領(lǐng)隊走在最前面,見到院子裡一地狼藉的景象一時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彼時明樂宮裡的所有宮女內(nèi)侍連帶著侍衛(wèi)都聚集於此,昌珉公主和柳妃、榮妃帶來的隨從又有好幾十,上百人全都擠在這院子裡,再加上方纔張嬤嬤等人翻找時候踩踏推攮,這整一個院子,實在是狼狽的不像樣子。
“見過皇上!”一見孝宗到了,柳妃等人急忙迎上去見禮。
正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宋沛也是一個機(jī)靈回過神來,趕緊的迎上去,“臣弟見過皇兄!”
“老五叫人去找朕,怎麼不見他人?你們這裡是在幹什麼?”孝宗一張臉黑成了鍋底灰,一腳踹開擋在石子路上的一隻藤蘿筐。
宮女太監(jiān)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了一地,還不等宋沛回話,正殿裡頭又是噼裡啪啦一片瓷器的碎裂聲。
張嬤嬤等人噤若寒蟬,忍不住渾身發(fā)抖。
孝宗狐疑的往那殿裡看了眼,然後就一撩袍角大步走過去,剛一進(jìn)門,就是砰的又一聲脆響,一個琉璃燈罩堪堪好在離著他腳尖寸許的地方四分五裂。
孝宗一驚,本能的往後踉蹌兩步退開。
劉公公已經(jīng)尖著嗓子驚呼道:“來人!快護(hù)駕!有刺客!”
一隊御林軍得令,劍拔弩張的魚貫而入。
孝宗驚魂甫定的擡頭,見到正在裡面神情瘋狂亂摔亂砸的昌珉公主,先是一驚,隨即就是怒氣滔天,厲聲喝道,“昌珉!你這是在幹什麼?還不給朕住手!”
他的聲音暴怒而狂躁,甚至隱約帶幾分殺機(jī)凜冽。
昌珉公主剛把一個青瓷的花瓶舉過頭頂,聞言一驚,手裡舉著那花瓶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吃吃道:“皇兄?”
語氣一半驚惶,一半恐懼,最後卻是鼻子一酸,隨手扔了花瓶奔過去,撲倒在地,一把抱住孝宗的腿彎委屈的大哭起來。
孝宗進(jìn)門就被這滿眼雞飛狗跳的情形看的頭昏腦漲,再被她一哭,更是覺得腦袋裡嗡嗡的就要炸開了一樣,臉色更是不好看。
宋灝這才悠然放下手中書本,整平了袍子起身迎著孝宗走過去,拱手一拜道:“臣弟見過皇兄!”
孝宗見到他,心裡就更是添堵,語氣冷冷的斥責(zé)道,“老五你在這裡還看著他們胡鬧嗎?有沒有人能給朕解釋一下,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臣弟失職,任憑皇兄處置。”宋灝不慍不火的淡淡說道,說話間冷冷的掃了昌珉公主一眼,“不過昌珉有言在先,她這一次辦的是正經(jīng)差事,正帶著人在捉拿刺客呢,臣弟若是插手過問,大概就要成了那不忠不孝之人了,所以無奈,只能叫人去請皇兄前來做主了。”
“抓拿刺客?”孝宗狐疑的皺眉,隨即臉一沉,怒聲斥道:“一個女兒家,拿什麼刺客?簡直胡鬧!”
“皇兄,我不是胡鬧,我——”昌珉公主急忙辯解。
緊跟著便聽宋灝輕笑一聲打斷她的話道:“是啊皇兄,此事茲事體大,若是昌珉真的從那花瓶裡把藏身在此的刺客砸出來,那也說不準(zhǔn)就算作是件幸事呢!”
說著,他便是意有所指的斜睨了一眼剛纔被昌珉公主摔在地上的花瓶殘骸。
孝宗哪能聽不懂他言辭之間的挖苦之意,不由的更加惱怒,“什麼刺客?誰說這裡有刺客的?嗯?”
“回稟皇兄,還是因爲(wèi)之前御書房那邊的事。”宋沛急忙跟過來,一五一十的回道,“御林軍追查刺客行蹤到這附近,失去了刺客蹤跡,剛好昌珉路過,說是擔(dān)心母后的安危,就要帶人進(jìn)來查看,後來好像是侍衛(wèi)們走岔了路,闖到義陽公主這裡,然後不小心就起了衝突,所以——”
宋沛的話說的模棱兩可,縱使明知道是昌珉公主的不是,他也不好當(dāng)著孝宗的面直說,而如果違心袒護(hù)的話,對宋灝這邊又沒法交代。
所以權(quán)衡之下,也只有保持中間立場,置身事外。
孝宗對昌珉公主間或無理取鬧的脾氣十分清楚,所以暫時到時沒在意這事兒,只是聽他提起刺客的事,就不由的心神一緊,正色道,“怎麼樣了?那刺客還沒拿到嗎?”
“臣弟失職!”宋沛急忙跪地請罪。
旁邊宋灝卻是不緊不慢的再次閒閒的開口道,“這事兒皇兄還是不該怪罪四哥了,昌珉不是有過斷言,說是這刺客就在萬壽宮裡頭嗎?四哥太過拘泥禮數(shù),不敢貿(mào)然打擾母后,還是有情可原的,昌珉纔是真的巾幗不讓鬚眉,一會兒待她拿到刺客,皇兄可一定要論功行賞才行!”
宋灝這一番話,冷嘲熱諷,當(dāng)真是小家子的很,十分不符合他一貫冷淡自持的作風(fēng)。
孝宗卻是無心計較。
之前柳揚去找他,因爲(wèi)聽說宋灝在萬壽宮他才急匆匆的趕來的。
現(xiàn)在他首要關(guān)心的不是昌珉公主和明樂之間起了何種衝突,而是鬧到了姜太后的寢宮來,姜太后那裡是個什麼反應(yīng)和態(tài)度。
“母后呢?這裡的事兒她可曾知曉?”深吸一口氣穩(wěn)定了情緒,孝宗對宋沛問道。
“大約是——”宋沛尷尬的扯著嘴角,猶豫道,“還不知道吧!”
“什麼叫大約是?”孝宗不滿的一皺眉,然後就要提步往外走,“朕先去母后那裡看看,你們這裡馬上都給朕散了,誰都不許再胡鬧了!”
“皇上!”
“皇兄!”
明樂和昌珉公主齊齊出口叫住他。
孝宗止步,耷拉著嘴角不耐煩的回頭看了眼。
昌珉公主原是不甘心,見到易明樂也敢找孝宗告狀,頓時就先扭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明樂卻沒理她,直接趁她對自己示威的空當(dāng)先發(fā)制人,端端正正的跪於孝宗面前道,“臣女有冤,請皇上做主,還我一個公道!”
少女的面容冷肅,目光堅毅而果決,自是有那麼一種叫人無法忽視的凜冽之氣。
孝宗對上她的視線,略一失神,隨即抽了口氣反應(yīng)過來。
他四下掃視了一下這寢殿內(nèi)外,稍稍緩和了語氣道:“是昌珉胡鬧,朕會罰她閉門思過,你這裡被砸了,你若是願意,就暫且搬到柳妃或者榮妃那裡住幾日。”
說著,就又扭頭對劉公公吩咐道,“回頭叫內(nèi)務(wù)府重新置辦了傢什物件兒給送過來。”
劉公公連連應(yīng)著。
“臣女謝過皇上!”明樂感激的伏地叩了個頭。
“嗯!”孝宗滿意的略一點頭,剛要轉(zhuǎn)身,卻聽明樂語氣一肅,繼續(xù)道,“臣女謝過皇上恩典爲(wèi)臣女主持公道,既然皇上公允,把這裡打爛的傢什物件兒都盡數(shù)賠給臣女,那麼臣女斗膽,請您再開恩典,把今日臣女在此損失的名聲公道也一併還給我吧!”
孝宗不明所以,眉頭深鎖,緊緊的逼視她的眸光想要從中看出端倪。
明樂從容鎮(zhèn)定的回望他,沒有絲毫的懼色,繼續(xù)道,“臣女並非無理取鬧,但昌珉公主實在是欺人太甚,有殷王和禮王殿下作證,方纔她一力指證臣女窩藏刺客意圖不軌,並且以捉拿刺客爲(wèi)明強(qiáng)行搜宮,且不說她有沒有這樣的權(quán)力,但只就她堂堂公主之尊,卻是這般不分青紅皁白肆意的辱人名聲,皇上覺得應(yīng)該嗎?再者,臣女雖是一介女流,但心氣兒還是有些的,斷不能無端受這樣的指責(zé)和侮辱,今日皇上若是不能還我以公道,爲(wèi)我正名,想來自今而後,臣女也就沒有臉面繼續(xù)存活於世了!”
她說的聲聲悲壯,語氣越演越烈,彷彿是今天孝宗若不給一個說法,她就會當(dāng)場以死明志。
孝宗聽的兩道眉毛不住的往一起縮,而昌珉公主已然是被她這個婉轉(zhuǎn)哀怨的語氣徹底激怒,怒不可遏的大聲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皇兄面前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兒?真以爲(wèi)有太后給你撐腰你就了不得了嗎?就算皇兄賜你了公主的頭銜,你到底也只是個外人,想跟我平起平坐?在皇兄面前數(shù)落我的不是?你配嗎?”
昌珉公主的態(tài)度乖張驕縱,蠻橫無理,那種盛氣凌人的姿態(tài),看的孝宗嘴角一陣抽搐。
“我算什麼?總歸不會是任你昌珉公主隨意踩踏揉捏的玩物!”明樂也不懼於孝宗在場,直接言辭犀利的回敬她,繼而一揚眉,仍是不卑不亢的迎著孝宗的視線。
她這是擺明了態(tài)度要和昌珉公主死磕了。
想她區(qū)區(qū)一個女子,連家族的所給依託憑靠都甚爲(wèi)單薄,她是哪裡來的膽子來自己面前要公道的?
孝宗詫異之餘,幾乎是下意識的側(cè)目朝旁邊的宋灝看去。
宋灝的容色淡淡,平靜的與他對望一眼,那神色淡然而清洌,如同往常一般,根本不肯灌注任何多餘的感情、色彩在裡面。
兩個人四目相對,孝宗的目光不覺的沉了沉,正要開口說話,他身邊的劉公公卻是湊過來小聲提醒道,“皇上,太后娘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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