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黑衣人勢如破竹從牆頭一躍而起,紛紛手持兵刃撲了過來。
“快保護小姐和小少爺!”長平驚呼一聲,下一刻卻已經被第一個奔襲過來的黑衣人衝撞到了一邊,跌在地上。
影衛們警覺的戒備起來,易明爵也從馬背上取下一把短劍涌入戰圈。
“對方來者不善,大家小心。”大都之間易明爵冷靜的吩咐。
很快前去巷子口查看情況的影六也聞聲折返,加入戰圈。
對方十餘個人,都是一等一的絕頂高手,明樂他們畢竟是在人數上處於劣勢,幾個回合下來,影衛雖然勉力支撐也唯有招架之力。
長平從一開始就被衝擊到了戰圈之外,緊張的看了一會兒,突然一咬牙提了裙子往門內跑去。
易明爵心下暗惱一邊全力防備的同時一邊冷聲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堂堂武安侯府的門外對義陽公主下手,當真是不顧天理王法,連命都不要了嗎?”
而顯然對方出手,完全的不留餘地。
明爵說這話,一則是爲了試探,二則也看能不能借助言語分散對方的注意力,進而多爭取一些時間——
宋灝既然讓趙毅送信出來,應該就不會就此撒手對此視而不見。
而長平去了,雖然自己方面的援軍一時半刻指望不上,也總還是有希望的。
然則不出所料,對易明爵故意擾亂視聽的試探,那些刺客卻是完全的充耳不聞。
“不要浪費精力了,他們是受命而來,一定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一個刺客橫刀斜劈過來,明樂閃電出手將易明爵往身邊拽了一把,道,與他耳邊輕聲道,“他們人多勢衆,並且存了孤注一擲的心,想要從他們手底下突圍出去根本就毫無勝算。”
“那就如長平方纔所言,一會兒我和影六他們全力抵擋一陣,讓影四帶你先走。”易明爵不敢掉以輕心,一邊壓低了聲音和明樂商議,一邊緊密注意著戰圈裡的動靜,“先走只能寄希望於殷王了,希望他的人能及時趕到。”
易明爵不提,明樂倒也暫時壓下這部分的情緒不曾細究,此時一經提起,心裡就越發的躁亂起來——
以宋灝的脾氣,如果不是也被徹底的限制住而毫無施展的空間,是絕對不會放任自己這邊處於險境而不顧的。
難道——
是宋灝那裡也出了什麼事了?
明樂頓感心浮氣躁,突然就有了那麼一刻的亂神。
就在兩人說話間,巷子外頭伏擊公主儀仗的那隊人馬似乎已經完全得手,隱約聽到有人沉聲低吼,“車裡沒有人,裡面有打鬥聲,快去!”
明樂心知他們本就勝算不大,如果再多加一撥人的話,被人圍攻之下定然必死無疑。
“我們退回宅子裡去!”心下略一權衡,明樂就沉聲吩咐道。
武安侯府裡還有一個易明峰坐鎮。
易明爵心裡也有計較——
既然易明峰沒有明目張膽的站出來做幫兇,可想而知,他在這件事情裡一定還不是最核心和最直接的參與者,也或者說,爲了以防萬一不給日後留下遭人攻擊的把柄,這整個事件的策劃者也有顧慮,不想他親自出面攙和進來。
“好!”姐弟兩個心意相通,易明爵也是瞬間明白了明樂心中所想。
“他們人多勢衆,我們退回去。”易明爵大聲道,一劍隔開一個意圖突襲他們背後的刺客,拉著明樂閃身從影衛替他們鑄成的保護屏障後面往們內退去。
這裡是武安侯府,是朝廷堂堂一瞪功勳世家坐鎮的府邸。
兩個像是領頭的黑衣人對望一眼,卻也沒有猶豫太久,馬上一揮手命令道,“這次的計劃不容有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萬不得已,只需拿到義陽公主的項上人頭前去覆命即可。”
隨著一聲令下,刺客們當機立斷,似乎對武安侯府的存在也全無顧忌,立刻提劍就追。
既然明知道硬碰硬難以匹敵,影衛們也就不再試圖力敵,而是採取迂迴策略且戰且退,暫且阻得他們一陣,給明樂和易明爵爭取更多的逃命時間。
明樂回府以後,因爲各種原因,影衛們經常會暗中出入武安侯府來聽她的吩咐,所以對這府裡內外的佈局都十分清楚。
這座武安侯府是易家的百年老宅,佔地面積和規模雖然不及皇城一角,但也確實不小,亭臺樓閣、園中園、樓中樓,各種建築錯綜複雜,饒是陌生人進來,沒有熟悉道路的本家人指引,想要立刻辨清方位也不是很容易。
影六護衛著明樂姐弟先行一步,往花園深處退去。
後面的人被影衛略一阻擋,再加上對地形不熟,一時半會兒竟是沒能追上來。
聽著身後的廝殺聲漸漸遠去,明樂和明爵也不敢掉以輕心。
“看來宗這一次是孤注一擲,真的非要將你置之死地不可了。”暫且避到一處假山後面,易明爵胡亂的抹了把汗道,“我院子後頭的竹林裡有一處密道,先去那裡避得一時風頭再說吧。既然他們沒有明刀明槍的直接闖進府裡來拿人,想來還是有所顧忌,不想把事情在明面上做大的,後面應該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搜查。”
事到如今,根本不用再做求證——
這件事從頭到尾根本就是孝宗一手策劃,而與什麼樑王餘孽沒有任何的關係。
想必是昨夜他未能如願制住宋灝而心存不甘,轉身回來索性也就一不做二不休了。
“既然是孤注一擲,就別指望還會有任何的僥倖,爲了斬草除根,不論用什麼理由,今天就算是挖地三尺,他們也一定會把我翻出來才肯善罷甘休的。”明樂神情冷肅的開口,語氣之間卻是泰然處之,而無一絲的慌亂,繼而扭頭對影六吩咐道,“影六你去尋一身府上小廝的衣服換上,現在前門正在接待客人,沒人會注意你,你混出去打探一下,殷王那裡到底是什麼狀況。”
相較於自己此時的處境,她更擔心的是宋灝。
如果宋灝安然無恙的話,孝宗怎麼會這樣有恃無恐的公然來對她出手?
在這個時候,她心裡依然會記掛著宋灝?
易明爵抿抿脣,看著她的神色頓時有幾分複雜難辨。
只不過情況緊急之下,卻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所以他也就沒說什麼。
影六領命,給兩人交代了一個安撫性的神色就轉身去了,匆匆消失於花園深處的深雪覆蓋的古木之下。
“阿九你也不要想的太多,孝宗那人心思狹隘,未必就一定是殷王出事才叫他緊跟著對你下手的。”易明爵見明樂眉頭深鎖,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許是他也抱著當初姜太后那樣的想法,正是因爲拿殷王無可奈何,所以纔想著從你這裡找突破口。”
“如果真是這樣,反而是件好事。”明樂臉上的表情不見一絲鬆動,思忖著突然心神一凜,神色凝重的扭頭看向易明爵道,“你這次外出,沒有遇到什麼特殊情況吧?”
易明爵心知,她這是擔心他們隱藏在暗處的實力暴露出來,進而纔會成爲孝宗攻擊的把柄。
這件事,他也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易明爵收攝心神,擰眉仔細的回憶了一下,然後搖頭,“應該沒有,這段時間所有人都因爲或是公事或是私事忙的焦頭爛額,我走的時候也很讓影衛注意了各方面的動態,他們當是不會在意我這個無名小卒的一舉一動的。”
因爲明樂的風頭太盛,反倒是把易明爵的徹底遮蔽於羽翼之下。
即便是易明峰,也只把明樂視爲最直接的敵人,反而對易明爵這個一直以來默默無聞的少年沒怎麼在意。
易明爵的性子本就謹慎周到,是以他這樣說了明樂也就完全放心。
“這就好。”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明樂的眼中閃動著森冷而明亮的光芒。
她蓄勢待發暗中謀劃了這麼久,絕對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易明爵見她這樣的表情,就握了握她的手指道,“這些事容後再說,現在的耽誤之急,先渡了眼下的危機。”
“嗯!”明樂急忙收攝心神,眼中的寒意卻未曾退去。
後面的刺客已經突破影衛的放手阻撓追了來,明樂扯著嘴角冷冷一笑,突然扭頭看向前院的梵音傳來的方向,一字一頓道,“走,我們去前院!”
易明峰,既然你敢對我公然出手,就怨不得我以牙還牙,叫你作繭自縛了。
明樂說完,就拉了易明爵的手從假山後頭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那些刺客本來正在四處尋找她的蹤跡,驟然見她出現,卻是不免一愣。
明樂脣角微彎,衝著他們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道,“我人就在這裡,有本事就跟著來。”
說罷,就徑直轉身朝前院的方向奔去。
幾個刺客一愣,拔腳就要去追,卻被影衛再度纏上,上方再度交戰幾回合,眼見著明樂已經消失在眼前,沒了蹤跡可尋。
影衛們見到目的達成,遂也就不再戀戰,立刻做鳥獸狀散開。
“頭兒!”一衆刺客滯留原地踟躕不前,面有焦色,“武安侯突發急癥於昨夜暴斃,現在前面正在擺靈,很多朝中重臣都登門前來弔唁,這個時候若是跟過去,只怕事情不好收拾。而且如果誤傷了哪位大人,我們恐怕很難擔待。”
即使他們的主子再如何的來不起,朝廷官員也不是說動就能動的。
那領頭的刺客思索了一陣,終究還是沒敢擅做決定,沉身吩咐道,“吩咐下去,調派人手先把整個武安侯府圍住,前面去兩個人,盯著義陽公主的行蹤,別跟丟了。至於後面的事——等我先去請示了再做決定。”
“好!”一衆刺客應聲,又聚在一起嘀咕了幾句話就分頭散開。
明樂和明爵相攜進了前院,回頭並沒有見那些刺客追來,易明爵就略略的吐出一口氣道,“事關衆多朝廷大員的安危,他們應當是回去請示,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有進一步的舉動。”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而且現在整個侯府周邊應該也都處於他們的掌控之下,就算是我們想要喬裝混出去也不可能。”明樂冷嗤一聲,神色之間也未見輕鬆。
“你覺得他們下一步會怎麼辦?”易明爵問道。
他們並不急著先確定迎敵策略,因爲在估算出敵人的心理之前,所做出的所有決定和判斷都有可能是錯的。
“到了這個份上,十有八九是會將計就計的。”明樂說道,“既然已經完全撕破臉,此時他們退一步就是縱虎歸山,而且雙方矛盾激化,對他而言又是更大一層的威脅。以孝宗的性格,他不會放棄,最多也就是在出手的時候儘量避開這些了不起的朝廷大員們,把損失降到最低。”
對她下手,就等同於公然對宋灝宣戰。
孝宗既然敢走這一步,就說明沒再準備回頭了。
宋灝始終都是他的心腹大患,這些年時時刻刻在計劃著要儘快拔除的肉中刺,這一次,當是要徹底爆發了。
依照孝宗的性格,明樂所言,完全就是他極有可能會做的。
此時這個甕中之鱉的局面叫兩人都覺得壓力倍增。
姐弟兩個都一籌莫展,氣氛一時沉寂冷落到了冰點以下。
“阿朵!”過了好一會兒,易明爵突然緩緩擡頭,視線一寸一寸上移,對上明樂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認真道,“事到如今,我看我們也唯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行出手!
其實明樂心裡一直在盤算的也正是這個問題,只不過這樣做的風險太大,讓她一時有點拿不定注意。
“要想險中求勝,這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面有慼慼然的微微一笑,明樂與他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既然易明峰與人裡應外合在先,也就怪不得我辣手無情了!”
易明爵隱晦一笑,姐弟倆很容易便達成共識。
“我們的人手有限,現在只能選一方面先下手了。”既然定了主意,易明爵也就不耽誤時間,馬上靜下心來冷靜的分析。
他和明樂對望一眼,然後兩人各自以口型示意,突出三個字來——
蘭香居!
“就從蕭氏下手吧,還有她身邊的那些人,個個助紂爲虐,死了也不冤!”明樂說道,暗暗捏了捏手指。
即使從一開始就存了要整死蕭氏這些人的心,若不是這一次機緣巧合被逼無奈,她也從未想過要以這樣極端的方式來報仇。
“嗯!”易明爵贊同的點頭,又再扶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握了握,“你先在這裡等著,我去安排一下。”
易明爵言罷,就轉身匆匆的去了。
明樂在原地靜默的站了會兒,聽著前院平和靜謐的梵音入耳,最後不過冷冷一笑,眼見著一個小廝提著茶水從前面的小徑上走過,於是神色一斂悄無聲息的摸過去,從背後一個手刀把那小廝砍翻在地,右手一撈,接住那脫手的茶壺放到一邊,然後飛快的脫了那小廝的外衫換上,再扯了發間裝飾,利落的把頭髮挽了。
所有的一切做完也不過片刻功夫,再將那昏迷的小廝拖到假山後頭藏了,明樂就若無其事的提著水壺從小徑上揚長而去。
她的去的地方——
自然是老夫人的寒梅館。
因爲易永羣死的突然,府上很多事情都要臨時準備,再加上前來弔唁的客人又多,是以老夫人寒梅館這邊的人手也被借走了不少。
明樂估算過,此時留在老夫人身邊服侍的大約也就是黃媽媽和採荷那幾個大丫頭而已。
一邊快步的往寒梅館的方向走,她一邊在心裡大好了腹稿,想著一會兒如果把採荷等人支開,不曾想進的院裡,卻赫然發現整個院子裡空空如也,竟是一個下人也不見。
明樂腳下步子不覺慢了半拍,但也不過心神一晃馬上就有幾分明白,疾步向老夫人歇息的暖閣行去。
推門,便是一縷若有似無的淺淡香味撲鼻。
明樂眉頭一皺,忙的擡起袖子掩住口鼻,目光飛快一瞥已經把整個屋子裡頭的情形盡收眼底。
採荷和採蘭昏死在門邊,黃媽媽也歪倒在腳踏邊上不省人事。
而她推門的同時,屋裡那人也瞬間回頭警覺的看過來——
赫然就是長平。
兩個人,四目相對。
明樂不悅的皺了皺眉,然後就隨手帶上房門快步走進去。
彼時長平正扶著被迷暈的老夫人,準備將她往炕下移,見她過來,就怯怯的叫了聲,“小姐!”
明樂也不吭聲,過去幫著她一起把老夫人挪到炕沿上。
老夫人是北方人,身形高大,骨骼粗壯,她們兩人合力雖然可以挪動,但這樣明目張膽的出去招搖無異於找死。
明樂心裡思忖著就暫且把老夫人的身子放平了躺在炕沿上,頭也不擡的對長平吩咐道,“你去前院看看,把六少爺找來。”
要完成這場戲,她還需要一個足以掩人耳目的幫手。
長平猶豫了一下,卻是有點不放心道,“小姐信得過六少爺嗎?”
易明威是易家的人,要他來幫忙做這件事明顯就不合時宜。
“你就說是我讓他來的,隨便他怎麼想。”明樂道,冷著臉明顯的不想多做解釋。
長平對她的話向來信服,於是也就不再猶豫,謹慎的點頭應下,帶上門跑了出去。
明樂捏起老夫人的手腕試了試脈搏,確定長平只是用迷藥迷暈了她也就不再理會,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長平去了約莫一刻鐘左右纔回,明樂的手指按在桌子一角,聽著外面急促本來的腳步聲,手指有條不紊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面計時。
易明威從外面推門進來,第一眼看到她氣定神閒的模樣就先是一愣,然後目光不經意的一瞥,再看屋子裡橫七豎八倒著的幾個人更是臉色一黑,朝被安置在炕沿上的老夫人疾步走過去,焦聲喚道,“祖母?祖母您醒醒!”
“她中了我的迷藥,一時半會兒醒不來。”明樂淡淡說道。
易明威急忙又試了試老夫人的鼻息,確定無礙這才長出一口氣,濃眉緊鎖扭頭朝明樂看去,“爲什麼對祖母下手?你叫我來,到底是要做什麼的?”
“做戲!”明樂果斷回道,只拿眼角的餘光瞥了昏迷中的老夫人一眼,“我真正要下手的人是誰六哥你心裡也很清楚,現在,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合力演一場戲!”
易明威抿抿脣,神色戒備,斟酌了片刻纔是冷笑一聲道,“不過一晝夜的功夫而已,怎麼,你的計劃已經變了?”
之前作爲她幫忙保住李氏的報酬,易明威答應會做她的眼線隨易明峰一起去南疆,而這不過短短一晝夜的功夫,明樂卻是再次找上她來,並且獅子大開口,一出手便是拿老夫人開了刀。
挾制老夫人,這對易明威而言,是一件需要經過深思熟慮的大事。
“計劃從來趕不上變化!”明樂也不多做解釋,從椅子上站起來,踱步到暖炕邊上低頭去看了看老夫人昏睡中的臉,然後纔是重新擡眸看著易明威的眼睛道,“易永羣死了,如果事情的發展夠快的話,說不定明天宮裡的認命易明峰承襲爵位的聖旨就會下來。蕭氏是個什麼人,經過昨天晚上的事你也該看的一清二楚,她連自己的枕邊人都能肆意下手,你以爲她真的會放過三嬸兒嗎?”
明樂說著,就是略帶幾分幸災樂禍情緒的搖了搖頭,“她不會!不僅不會,而且更會變本加厲,把你們三房的所有人都一棒子打死,如果她提議分家,把你們三房的人就此逐出武安侯府,你覺得祖母是會站在誰的那一邊?”
蕭氏或許無足輕重,但無需多言,老夫人自是不會反駁易明峰的意見的。
一旦從武安侯府被分出去,那麼即使將來易明峰會如願被明樂整死,那整個武安侯府也會就此消失,輪不到他們旁門別支的人來承襲這個爵位。
更何況,一旦他們這一房被從武安侯府的族譜上除名,日後蕭氏對付起他們來就會更加是有恃無恐。
易明威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不住的捏緊,像是在權衡利弊,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擡頭迎上明樂的視線,字字肯定道:“這麼平白無故的威脅我,卻不像是九妹妹你的作爲,你當是還有別的理由吧?”
這個人的眼光,倒是犀利的很!
誠然,只要不是敵人,明樂倒是十分愜意於和聰明人來往。
“現在我只問你做與不做。”明樂笑笑,不置可否,卻也等同於默認。
易明威深深的看她一眼,見她笑的坦蕩,終究也只就冷著臉移開視線看向倒在炕上的老夫人道,“你需要我做什麼?”
“有人在找我的麻煩。”明樂道,“現在整個武安侯府都被人從外圍控制住了,我需要你幫忙引起騷亂,進而替我打開一個出口,送我出去。”
她的話,虛實相當,反倒是叫人難辨真假。
“什麼?”顯然易明威真正驚詫的卻是侯府被圍一事——
他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察覺。
“你也不用覺得意外,這件事裡頭有易明峰和人裡應外合的手筆,不叫你察覺也在情理之中。”明樂笑笑,算是個寬慰的意思,隨即又是神色一斂,上前一步目光微涼逼視他的視線道,“現在你叫幾個妥實的人來把祖母帶出去,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們的人應該大多集中在東門和後巷,看看哪裡人多——”
明樂的話沒有說完,只就隱晦的又瞧了昏迷之中的老夫人。
易明威自是能夠會意,卻是不免擔憂的看了看老夫人——
老夫人對他,雖無親情可言,但到底是高門大戶里長大的少爺,對於長幼尊卑,他心裡始終會有所顧忌。
“放心吧,他們的目的只是針對我,不會把祖母怎麼樣的。”明樂看透了他的心思,就出言安撫。
易明威又再猶豫了一下,剛要點頭應承下來,忽而聽聞一聲淒厲的慘叫入耳。
他整個人心神一斂,守在門邊的長平已經把耳朵貼近門縫處仔細辨別了聲音的出處,回頭正色對明樂點了點頭。
明樂略略頷首,迎上易明威詢問的目光,道,“還不宜遲,麻煩六哥了!”
她既然還有別的打算,想來是準備的十分充分了。
易明威又再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後用力的閉了下眼,點頭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明樂莞爾,遂就不再多言,轉身帶了長平先行一步離開。
她換了小廝的打扮,本來就嬌小的身段就越發顯得玲瓏,但是那樣大步離開的背影,卻於無形之中給人一種氣勢強大的感覺,就連她身邊那身桃色衣衫的長平都似乎難掩其風華。
易明威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趕忙收攝心神去安排他的事——
不是他願意陪著明樂去冒險,而是情勢所迫,爲了活命也爲了做長遠的打算,他也就只能如此。
哪怕是孤注一擲也好,好歹是有那麼點苗頭可以看到的。
明樂從寒梅館出來,外頭那一聲慘叫已經連綿開來,原本還只是突如其來的一聲,就在所有人都爲之一震以爲是幻覺的時候,緊跟著那些咒罵哭喊聲就瞬間絕提,如同覆盆大雨聲聲迭起,劈頭蓋臉的傾瀉而下。
前院靈堂裡前來弔唁的客人俱都是嚇了一跳,面面相覷之餘,只覺得毛骨悚然。
“這——這是——”有人戰慄不已的顫聲道,半晌回過神來,驚愕的指著後宅的方向,“好像是從後院傳來的。”
正在接待客人的易明峰也是神情一肅,立刻扭頭對身邊跟著的錢四使了個眼色,吩咐道,“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這裡是武安侯府,那些人總不至於會對他府上的人痛下殺手吧?
怎麼也是浩浩盛京天子腳下,就算是孝宗也不能這麼肆無忌憚,命令殺手到臣子府上來展開屠戮。
錢四應聲去了,易明峰一邊安撫著在場的客人,卻更顯得心不在焉,臉色陰沉的十分可怕。
錢四去了就沒再回來,過了不多一會兒卻是一個笑死模樣的人屁滾尿流的從外面奔進來,慌不擇路,直接撲倒在了易明峰的腳下,驚懼嚷道,“世子!不——不好——不好了,出事——後院出事了!”
說著就是涕淚橫流,大聲的嚎啕起來。
在場的客人大多是京中續職的文官,聞言已經有不少人嚇白了臉,湊上來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剛纔後院那聲音是?”
“不知道哪裡闖進來一夥歹人,在咱們院子裡肆意殺人。”那小廝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拽著易明峰的袍子哭道,“世子快去看看吧,那些人簡直就是瘋子,見人就殺!”
慌亂之中,他見到的就只是歹徒殺人,卻全然沒有細究,死的那些,大抵都是蕭氏蘭香居的惡僕。
“天子腳下,這裡是朝廷重臣的府邸,怎麼會?怎麼會有人敢做出這樣罔顧王法的事情來?”一個文官魂不守舍的大聲控訴。
易明峰緊繃著脣角一言不發,直聽那小廝說完就去一聲不吭的衝出門去,往後院方向疾走而去。
他很清這一個清晨之間後院可能發生的事,但那些人的目的只會是易明樂,就算不得已追進武安侯府的後院,也斷不會對他府上的人下手,一定是有什麼貓膩。
這樣想著,易明峰心裡已經能夠明白個七七八八。
易明樂!一定是易明樂!
光天化日之下在他的府上胡亂殺人意圖混淆視聽?那個丫頭當真是膽大包天無所不用其極!
易明峰心中少有的暴躁異常,腳下步子如飛,快步穿過花園,循著那些斷斷續續的慘叫聲直奔蘭香居的方向而去,然則那連連而起的慘叫聲卻在他前腳剛踏進院門的一瞬戛然而止。
濃烈的血腥味在空氣裡彌散飄忽,突如其來寂靜叫易明峰的精神一陣恍惚,心裡恍然有種被抽空了的虛幻感。
然後下一刻,他又急忙收斂了散亂的思緒一步跨進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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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要覺得無力,這都是爲了拓展劇情需要,第三卷纔是氣場全開絕地反擊的時候嚯嚯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