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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應(yīng)該是有箭傷傷到內(nèi)臟,易明峰的嘴角有大片的鮮血滲出。

他下意識的擡起手背抹了一下,看著袖子上殷紅的血跡卻是笑了。

“明樂!”重創(chuàng)之下,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心境卻逐漸平復(fù)下來,緩慢的說道,“你說貪心,其實你自己又何嘗不是?怎麼到最後還是捨不得殺我了嗎?說來也是,在沒有把你想知道的都弄清楚之前,你怎麼可能就這麼放心的殺了我?”

“我的好奇心,沒那麼重。”出乎意料,明樂卻是神情淡漠的出言否定。

她在易明峰面前站定了腳步,神『色』冷然的看著他,然後搖了搖頭道:“相較於未雨綢繆,我更知道時不我待,今時今日,你我之間已經(jīng)到了這個份上,你覺得我還會放心把你留在世上嗎?在經(jīng)歷了這一次的時間之後,相信對於‘?dāng)夭莩膫€字,你會比我更加的感同身受。”

易明峰愣了一愣,原以爲(wèi)明樂這樣當(dāng)衆(zhòng)給他難堪是要刑訊『逼』供,問出她想要知道的訊息。

卻不曾想,到頭來得到的卻只是她這樣的一番話。

而這些話,也是正中下懷,戳中了易明峰心裡的恨處。

“你說的對,如果當(dāng)初沒有留下你來,那麼到了今時今日,有很多的事就都不會發(fā)生了。”易明峰涼涼一笑,狠狠的閉了下眼。

不過到了這個份上,他倒也沒再逞口舌之快往外撂狠話,但那眼神裡積聚的恨意卻越來越濃。

“既然不是指望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那麼你現(xiàn)在還想幹什麼?”易明峰問道。

“我說過,會讓你死個明白。”明樂玩味的一勾脣角,緩緩擡手觸了觸『插』在他右邊那根箭的箭尾。

“明白什麼?我已經(jīng)說過了,今天這一仗我認賭服輸,心服口服。”爲(wèi)了保存體力,易明峰並沒有動,只就目光防備的隨著她手指的動作寸寸遊移。

雖然身重數(shù)箭,但是因爲(wèi)箭頭都沒有拔出來,所以易明峰流血並不多。

“戰(zhàn)場上成王敗寇,兵不厭詐,這都的是後話,你不是更想知道現(xiàn)在我要對你做什麼嗎?”明樂冷然的一扯脣角。

易明峰敏銳的察覺到她眼中乍現(xiàn)的寒芒,防備之心剛起卻還是晚了一步,下一刻明樂已經(jīng)利落的出手,右手握住那支箭的箭尾穩(wěn)穩(wěn)的用力往外一拽。

爲(wèi)了達到更大的殺傷效果,戰(zhàn)場上所有的箭,箭頭都經(jīng)過特殊的改造,只做了倒鉤。

這樣拔箭的同時,倒鉤後撤就又會把傷口周圍收縮的肌肉勾出新的傷口。

箭頭拔出的同時,更是血肉飛濺,噴濺在明樂身上軟甲的下襬上。

“你——”易明峰始料未及,忍不住的倒抽一口涼氣,目赤欲裂的瞪著明樂。

“很疼嗎?”明樂不過淡然一笑,順手又拔了『插』在他腰肋處的一支箭出來。

易明峰死咬著牙關(guān)不想在她面前『露』出狼狽的姿態(tài),但是因爲(wèi)劇痛和失血雙重的痛苦,額上汗水成股的往下流,全身上下的肌肉都有些輕微的痙攣起來。

“其實我還可以有千種百種更痛苦的方式來折磨你的,但是眼下我卻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耐『性』了,所以就只能這樣便宜了你!”明樂淡淡說道,說話間又連著拔了他身上所中的好幾箭,然後纔是突然眸光一凜,傾近他面前,一字一頓的說道:“你以爲(wèi)當(dāng)年設(shè)計害我哥哥墜馬殞命的仇我會忘了麼?告訴你,沒門!”

最後幾個字,她的吐字已經(jīng)極輕,甚至有種莫名溫柔的感覺。

因爲(wèi)彼此的呼吸太過接近,面對這個一脈同宗的堂妹,易明峰卻頭一次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來。

“就爲(wèi)了一個易明凡?”易明峰有些想笑,想想?yún)s又有點笑不出來。

“要不然你以爲(wèi)呢?”明樂反問,也不等他回答就進一步諷刺笑道,“你不會否認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出自於你的手筆吧?易永羣他沒那個膽量,蕭氏雖然心腸夠狠夠硬,卻沒有那份心機和度量。那件事雖然驟一看去實在是與你半分關(guān)係也扯不上,但是無可否認,從頭到尾都是在你的『操』控掌握之下進行的。還記得我大哥是怎麼死的嗎?那個時候的他與真可謂是無冤無仇,甚至於從小大他都一直將你做親兄弟來對待的。你卻讓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以那樣一種慘烈至極的方式死去。易明峰,你捫心自問,現(xiàn)在我用這樣的方式來回敬你,是不是太過便宜你了?”

那個時候的易明峰也不過是個二八年華的少年,彬彬有禮,謙和安靜。

誰能想到,這些年來易府所有血腥風(fēng)波都是由他這一隻手暗中推動給攪和起來的?

而明樂,如果不是死過一遍,心裡一直記恨著恐怕也就只會是易永羣夫『婦』。

提及易明凡的死,也未能將易明峰臉上此刻的表情撼動分毫。

“名利場上,爭權(quán)奪勢本來就是這樣,無所不用其極。”易明峰有喉嚨深處爆發(fā)出一聲嘶啞的淺笑,“他會死,是他技不如人。不過現(xiàn)在,有我和我舅舅去與他作伴,他也應(yīng)該可以死的瞑目安心了。用他的一條命換了這麼多,他也算值得了,不是嗎?”

明樂聞言,不過冷嗤一聲:“你明知道,即使你們?nèi)叶技釉谝黄鹨驳謨敳涣恕2贿^這件事一會兒黃泉路上見了,你倒是可以親自去問問他看他怎麼說。”

“否則呢?你還能怎樣?”因爲(wèi)失血,易明峰的雙脣煞白,氣息也漸漸的弱下去,好在是靠著肩上『插』著的那支箭作支撐,他的身子才勉強可以掛在樹幹上。

半垂著腦袋,他疲弱的擡了擡眼皮子,居然還能保持對明樂『露』出一個笑容來:“明樂,我還是那句話,今天即使你殺了我,我們之間的事,還是沒有完。”

“可惜你都看不到了。”明樂的情緒卻不被他所幹擾,話音未落,一手握刺透他肩膀的那支箭穩(wěn)穩(wěn)的往外一抽。

血花四散,濺了兩人一臉。

小腿膝蓋相繼中箭,卡在肩上的箭頭一被拔出,易明峰先是悶哼一聲,然後緊跟著身子就失去支撐,膝頭一軟,重重的單膝跪在地上。

“呵——”身子身子都癱軟無力的耷拉在那裡,易明峰的喉頭卻是咯咯作響,細聽之下竟是慘淡的笑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傳來。

他這一生,運籌帷幄,從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也會一敗塗地到了如此的地步。

其實死亡與他,並不是那麼恐怖的事情,最可怕,莫過於他這一生的驕傲,步步爲(wèi)營所得的一切就在他以爲(wèi)唾手可得的瞬間,灰飛煙滅。

武安侯府的權(quán)柄,位極人臣,高高在上的殊榮,這一切的一切——

都在他穩(wěn)穩(wěn)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化爲(wèi)泡影。

到了這一刻,他才明白,這纔是明樂用來擊倒他的最致命的一招。

以宋灝的人脈,以她手裡長安那些人的實力,其實她要殺他,原是不必繞這麼大的一個圈子的。

可是那樣殺了他,卻未必就是贏了他。

她要他死都要死在一無所有的那一刻。

他這一生的驕傲、自尊、榮華,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盡數(shù)碎裂。

即使是死,都有那麼多的不甘和憤恨。

溫?zé)岬难阂骸粡哪蔷咔Н彴倏椎能|體裡不斷的奔涌而出,一點一滴,慢慢的乾涸了生命。

『迷』蒙中,他似又聽到明樂冷酷而決絕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因著你我一脈同宗的孽緣,我給你全屍,但是我會把你的屍首留在這南疆的山野之中。錢權(quán)富貴,盛京的繁華你算計了一生,我不會讓你再有機會看到。”

將手裡沾滿鮮血的那支箭折成兩截,狠狠的拋在腳下,明樂全無半點留戀的轉(zhuǎn)身朝自己的戰(zhàn)馬走去。

樑旭遞了繮繩給他,忍不住皺眉看了眼後面猶且保持著一個單膝跪地的姿勢一動不動的易明峰,嘴脣動了動,最終卻是沒有說什麼。

明樂上了馬,調(diào)轉(zhuǎn)馬頭之前才又側(cè)目對柳揚吩咐道:“放一把火,把這裡這裡的整片山脈燒掉。你在這裡看著,處理乾淨(jìng)了再走。”

之前她曾恐嚇易明峰,如果他敢走,就少了這整座山。

卻不曾想易明峰被她唬住了,南疆的這一片山脈還是逃不脫這樣的命運。

而她口中所謂的處理乾淨(jìng)——

自然是指要柳揚親眼看著易明峰的屍身成灰纔算完。

畢竟南疆雖然偏居一隅,但整片山脈也綿延了上百里,要整個人燒山,大火怕是要整個兒燒上幾天幾夜。

“是,屬下明白!”柳揚拱手應(yīng)道。

不遠處的紀浩禹驚聞此言,也是不禁噝噝的抽了兩口氣,但是他的情緒轉(zhuǎn)變極快,不過瞬間就又再度洋洋灑灑的掛了滿臉笑容。

明樂目不斜視從他跟前打馬過去,並沒有多看他一眼。

他倒也不覺得被冷落,不過莞爾,繼而策馬緊跟著一併離去。

出山的吊橋被明樂一刀斬斷,也誠如易明峰所預(yù)料的那樣,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明樂都不會自絕後路,早在和易明峰對上之前就已經(jīng)命人在離此處三裡之外懸崖邊另外掛了十餘根鐵鎖。

一行人奔赴目的地,以特製的滑輪橫桿做工具,渡過山澗險地。

回頭,對面被封鎖了去路的南疆之地已經(jīng)陷入熊熊大火之中。

火光沖天,即便是中間隔著幾十丈寬的山澗空谷,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火光映在臉上的溫度。

因爲(wèi)要等柳揚等人回來,明樂並沒有馬上離開,負手站在懸崖邊上等候。

紀浩禹也沒有急著走,一邊慢條斯理的一遍遍整理著本來就十分平整的袖口,口中一邊不無惋惜的嘖嘖感嘆:“大鄴和南疆之間的對峙持續(xù)了足有百餘年,不知道浪費了多少兵力財力,這麼大的一個毒瘤,卻原來只要這區(qū)區(qū)一把小火就能徹底切除。如此看來,這百餘年來貴國的歷任國主當(dāng)真都是如酒囊飯袋一般的庸才,竟是不及義陽公主這一介女子的魄力手段。”

他的這番話,看似是將明樂狠狠的誇讚了一番,但卻還是打趣的成分居多。

要滅這區(qū)區(qū)一個南蠻部落,斬草除根的話,只需要斷其後路然後放一把火,這個方法不是沒人能夠想到。

但是有一件事,紀浩禹還是說對了——

這百餘年來大鄴歷任的國主都沒這份氣魄勇氣。

那山中畢竟是也是數(shù)萬的南蠻族人,並且他們也未到窮兇極惡的境地,若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將其整個滅族,難免會令將與之內(nèi)的其他部族心寒。

再者,因爲(wèi)南疆異域氣候特殊,山中盛產(chǎn)許多罕見的奇珍『藥』材,這也是歷來統(tǒng)治者不忍將其付之一炬的另一個原因。

而今天——

南蠻人整個人暴動,又和易明峰帶來的十萬朝廷軍隊同歸於盡在此,明樂遇到的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契機。

而再至於這樣做以後百官百姓的反應(yīng)或是其中損失了多少財富珍寶,這就完全不在她的考慮之內(nèi)了。

紀浩禹的話褒貶攙半,明樂聽著,也不過一笑置之。

易明威把帶出來的弓箭手隊伍清點了一遍,走過來道:“這裡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明樂這才山谷對面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暫時沒什麼事了,大軍駐紮的位置你知道,六哥先帶他們?nèi)ズ捅R將軍會和。另外通知盧將軍一聲,一切順利,我和柳揚隨後就到,讓他不必掛心。”

“好!”易明威頷首應(yīng)道,連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就轉(zhuǎn)身帶了三百弓箭手離開。

紀浩禹含笑目送,一直到那一行人走遠了,他眼中一直彌散的笑意也就跟著慢慢的淡了,一揚眉對自己的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

侍衛(wèi)們會意,自覺的後撤到十餘丈的距離之外。

明樂聽著這邊的動靜,待到他的人全都撤走了,這才瞭然的嗤笑一聲,也扭頭對樑旭等人吩咐道:“奔走了一整夜了,你們也都先去旁邊休息一會兒吧。”

“是,九小姐!”樑旭不很放心的拿擡眸看了紀浩禹一眼,卻沒有違逆明樂的明樂,一揮手也帶著武岡等人後撤了十餘丈,和紀浩禹的侍衛(wèi)聚在一處休息。

“你要說什麼?”待到閒雜人等盡數(shù)退散,明樂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說話間,她未曾有興致去了解紀浩禹的表情舉止,重又移回視線去盯著對面山裡的火光出神。

“這一場火燒的很值,不管是貴國國主秘密派出的十萬精兵,還是原先駐守在這裡的二十萬大鄴軍隊都可以葬身火海,從今爾後,被從大鄴的軍隊編制中徹底的『摸』去。”紀浩禹卻不在意她的冷淡,與她並肩而立的同時側(cè)目過來,視線膠著於她冷肅的側(cè)臉之上,邏輯清楚道:“用這南疆山裡的一把火,換了二十萬大軍的武力裝備,你的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

明樂會在下命令放火燒山,在一般人看來都會以爲(wèi)她這是在泄憤。

但是作爲(wèi)在權(quán)力場中一路走來的紀浩禹,想要看透其中玄機,卻也不過就是一眼目光之間的事情。

這個少女,有心機有膽量,更有謀略和野心。

在別人身上不可能的事,到了她這裡就統(tǒng)統(tǒng)都要變成可能。

她應(yīng)該是從一開始就做好了這個計劃,讓易明峰的人和南蠻人同歸於盡,然後用一把火將一切的痕跡抹掉。

因爲(wèi)整個事情不過是發(fā)生在一夜之間,沒有人知道里面的內(nèi)情究竟如何。

而之前駐守在山中的二十萬大鄴軍隊不知所蹤之後,在查不到任何線索跡象的情況下,所有人也都會順理成章的以爲(wèi)是因爲(wèi)某種不知名的原因,這三方力量是在山中同歸於盡了。

在這件事上,孝宗本身就做的有欠光彩,即使找不到真正的原因而心存疑慮,但是爲(wèi)了掩飾太平,不被人知道他暗中設(shè)計迫害自己人的醜事,也就只能大事化小的息事寧人。

明樂承認,在她的計劃中,除了解決掉易明峰以外,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衝著這二十萬的兵力去的。

“荊王殿下。”明樂微微一笑,算是默認,說話間又是玩味一笑,淡淡說道:“您這該不會是在叫我殺人滅口的吧?”

紀浩禹一愣,旋即才反應(yīng)過來,便是笑了出來。

這的確算是個天大的秘密,但如果明樂真有膽子殺他滅口,就不會等著讓他看到了一切才做。

或者更確切的說,這丫頭倒不是沒有膽子殺他滅口,只不過權(quán)衡利弊——

並不到非得要殺他不可的地步。

所以明樂的這句話,他也不過一笑置之。

“我只是比較好奇,這二十萬人你要如何安置!”稍稍正『色』,紀浩禹再次開口,語氣也難得的帶了幾分正兒八經(jīng)的味道,“難道是要直接揮軍殺入京城嗎?”

“只要我願意,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吧?”明樂一笑,終於從遠處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

在任何情況下她都可以笑的雲(yún)淡風(fēng)輕或者輕盈嫵媚。

雖然自詡爲(wèi)閱美無數(shù),這幾天的接觸下來紀浩禹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從來就不可能從她外在的表情裡讀懂任何真實的訊息。

所以這會兒他也就不是試圖分辨她的表情,只就順著自己分析出來的思路繼續(xù)道,“二十萬人的編制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即使大鄴的疆土廣闊,你可以選一片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暫且將他們安置下來,但要供應(yīng)二十萬人的糧草,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說的也是。”明樂抿抿脣,終於『露』出幾分沉思的表情,略一思忖之後再擡頭,卻還是半真半假的笑了笑道:“難道荊王殿下願意主我一臂之力,願意暫時收留這支隊伍,或是提供我?guī)讉€月的糧草以備不時之需?”

紀浩禹的嘴角扯了一下,終於滿是挫敗的嘆一口氣:“就算是本王會有這份好心,你也肯定信不過我,何必多此一舉,說這些廢話呢?”

大家彼此之間敵友莫辨,又互相知道了很多秘密,彼此之與對方本來就是極其危險的存在,在很多的時候都是巴不得儘量撇開關(guān)係的好,誰會在這種事情上去主動的蹚對方的渾水?

“既然是這樣,那王爺您的好奇心也滿足了,這會兒咱們也該是可以分道揚鑣各走一邊了吧?”把話說開了,明樂也就不再和他拐彎抹角。

雖然有些事瞞不過他,但還有些事卻是越少叫他知道的越好。

明樂的態(tài)度冷淡,甚至還帶了幾分牴觸的情緒。

紀浩禹擰眉看著她,本來是要走了,到了這會兒心裡一堵,突然就有了幾分的不甘心。

就在這時,對面的山裡突然有幾道影子閃現(xiàn),起落間飛快的朝安置鐵鎖的地方奔過去。

“是頭兒他們!”武岡眼尖,第一個認出柳揚的身影,興奮之餘急忙朝懸邊奔來。

對面柳揚等人奔到安置鐵鎖的大樹前,卻沒有用之前明樂他們的法子過來,而是直接解開拴在樹上的鐵鎖捆於自己腰際,然後飛身墜落山澗,最後攀著鏈條從下面上來。

如果待到他們過來再站短繩索,那麼來日有人追查,看到對面樹上殘留的鎖鏈就會知道有人曾經(jīng)利用這些鐵鎖渡到了對面,而這樣一來,就不會再留下任何的把柄了。

等柳揚等人相繼攀爬上來,武岡等人就過去幫忙收了鐵鎖。

柳揚迎到明樂跟前,和她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意思是一切順利。

“此地不宜久留,省的一會兒有人循著火光找過來,我們也走吧!”明樂說道,說完就拋開衆(zhòng)人率先一步走過去上馬。

紀浩禹站在原地沒動。

因爲(wèi)他之前他曾出手幫忙,處於禮貌,柳揚還是對他拱手施了一禮,然後一揮手帶著樑旭、武岡等人追著明樂的戰(zhàn)馬離開。

“王爺——”紀浩禹的人這才遲疑著走過來,因爲(wèi)知道他的脾氣,所以見他一直盯著明樂離開的方向出神,張了張嘴也沒敢再說話。

紀浩禹兀自失神了片刻,眸子裡光彩閃亮,過了一會兒再從遠處收回目光的時候就又春風(fēng)得意的笑了。

“這整天下來,可把本王折騰死了。走!”紀浩禹自顧說著,又沒事人似的舒活著肩膀慢悠悠的朝自己的戰(zhàn)馬晃了去。

幾個侍衛(wèi)都拿不準他的心思,卻也不敢多嘴,只就本本分分的攀上馬背跟著他離開。

明樂和柳揚等人馬不停蹄的折返軍營去和盧遠晟等人會合。

雖然這一代比較偏遠,但因爲(wèi)二十萬人的龐大隊伍集體行動很容易暴『露』行蹤,所以盧遠晟那裡早就按照明樂的安排,人馬出山以後,就已經(jīng)兵分幾路由可靠的部將帶領(lǐng),往北方撤退。

明樂他們?nèi)r,營中只剩下盧遠晟和留下來接應(yīng)他們的兩萬人馬。

因爲(wèi)昨晚的計劃太過冒險,盧遠晟提前出山之後一直都有些惴惴,心神不寧,這會兒聽見衛(wèi)兵稟報說明樂他們來了,立刻就從帳中迎了出去。

“九小姐!柳揚!”見到兩人安全歸來,即使不茍言笑,盧遠晟也有點喜形於『色』。

他不好去碰明樂,還是用力的拍了一下柳揚的肩膀。

柳揚回握住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兩人相視一笑。

明樂一邊解下身上的大氅往帳子裡,一邊環(huán)視了一眼四周的情況,待到進了帳子緊接著就開口問道,“這裡你還留了多少人?有照的我的吩咐把人分批撤走嗎?”

“九小姐放心,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做了。”盧遠晟回道,一邊招呼了人搬了清水進來給她淨(jìng)手:“從昨天半夜出山之後就把人馬打散了,分成五千人一支的隊伍從一里之外的山路轉(zhuǎn)移了。那一帶因爲(wèi)常有野獸出沒,這些年僅有的幾個村落也都搬空了,不出意外的沿路不會出狀況。現(xiàn)在這裡只剩下兩萬人,本來是留下來準備接應(yīng)您的。”

“嗯!”明樂就著衛(wèi)兵端上來的水溼了方帕子把手臉上面沾染的血污大致的擦拭了一遍,扔下帕子纔在盧遠晟的指引下找了張椅子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飲而盡。

盧遠晟拿了地圖過去,在她面前的小桌上鋪開,把軍隊分成幾路撤退的路線一一指給她看看了。

明樂和柳揚分析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這才放心。

“這樣就好。”收了地圖,明樂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這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消息一經(jīng)傳回京城,孝宗那裡勢必震怒,並且派人過來徹查。在這之前,我們的人必須保證全部從這一代的山裡撤出去。還是照我原來說的,其中選出來的五萬人馬出山之後叫他們繼續(xù)分散了北上,給殷王殿下的書信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他們的去處殿下會做安排。剩下的十五萬人人馬就先安置在臨近的楚州和臨州交界那裡的一處山谷裡,暫時緩一陣,等壓過了風(fēng)頭再說。切忌一定要他們在夜裡行軍,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了行蹤。”

“九小姐放心,軍中上下都對殷王殿下忠心耿耿,一切也都按照小姐的安排,不會出紕漏的。”盧遠晟篤定的一拍胸脯做了保證。

“有勞盧將軍了。”明樂微微一笑,想著就又再次斂了神『色』回頭對柳揚道:“你去取紙筆來。”

柳揚心裡不解,卻沒問什麼,轉(zhuǎn)身去內(nèi)帳取了文房四寶過來。

明樂拈筆言簡意賅的寫了幾個字,吹乾了墨跡塞進信封裡遞給柳揚,道:“這封信你叫樑旭親自去,送到楚州,去找城西一戶叫做溯園的老宅,那家的家主姓辛,把信交給他。安置在楚州那十五萬人的糧草問題,他會替你們解決的。”

歷來軍隊的糧草都是由朝廷撥放,十幾二十萬人的口糧,一天就足以吃空幾間屋子的米糧。

所以歷來的統(tǒng)治者纔會那麼放心,因爲(wèi)只就在糧草問題上——

普通的市井之民想要憑藉一己之力而豢養(yǎng)武裝力量是不可能的。

盧遠晟聞言,看怪物似的看著明樂,半天沒能說出話來,那表情將信將疑。

柳揚跟在宋灝身邊,與明樂常有接觸,雖然一直都知道她手裡還有不曾在宋灝面前抖『露』出來的底牌,此時也難免詫異了一瞬。

“是,屬下這就去辦!”柳揚說道,躬身退下。

明樂擡眸看向盧遠晟道:“盧將軍,這裡剩下的兩萬人馬也必須馬上撤離。麻煩您現(xiàn)在馬上去安排一下,現(xiàn)在是白天,即使這一代人跡罕至,我們也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你叫他們脫下戰(zhàn)袍,換了便服,然後分成千人一組的小姑力量分散走吧,這樣比較不容易引人注意。”

“嗯,這樣也好,還是九小姐考慮的周到。”盧遠晟略一思量就點頭應(yīng)道,“事不宜遲,我現(xiàn)在馬上就去安排。”

“辛苦將軍了。”明樂頷首,擡手做了請的動作。

盧遠晟起身告退。

目送他離開,明樂復(fù)又提筆寫了封信,剛剛吹乾了墨跡要往信封裡塞,外面柳揚已經(jīng)摺返。

“怎樣了?樑旭走了嗎?”明樂問道,一邊把手裡信紙塞進信封裡用火漆封好。

“是。已經(jīng)去了!”柳揚點頭,頓了一下又道,“九小姐您失蹤的這段時日,主子他很是掛心,既然這邊的事情了了,我們也儘快啓程回京吧。”

這個時候自然最好就是回京了,不過因爲(wèi)拿不住明樂的想法,柳揚這話說出來就有些惴惴。

“好!”卻不想明樂很是痛快的就應(yīng)了,說著就起身把手裡的信封遞給柳揚道:“讓武岡和我一起走吧,我這裡有一封信,因爲(wèi)事關(guān)重大,得要麻煩你親自走一趟,先行回京替我交給爵兒。”

“這——”柳揚還是有些不放心,看了那信封一眼,卻沒有馬上接,猶豫了一下,商量道:“還是讓屬下護送您回京,這封信,我另外安排個妥實的人送給十少爺。”

“不行!”明樂想也沒想的拒絕,神『色』凝重的把信鄭重的塞到他手裡,“這封信別人去送我都不放心,還是你親自去!”

柳揚捏了那信封在手,心知必定是事關(guān)生死的大事,雖不情願,但權(quán)衡之下,終於還是點頭。

“好!我去!”

明樂微笑點頭。

柳揚收了信,又想了想對明樂道:“那麼就由武岡他們護送小姐返京,往主子那邊報平安的信件已經(jīng)遞出去有幾天了,主子得了信應(yīng)該會趕過來接應(yīng),路上小姐您自己小心這些。”

“我知道,你放心吧!”明樂頷首,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柳揚這才深吸一口氣,拱手準備往外走。

“哎!”見他要走,明樂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開口叫住他。

“九小姐還有什麼吩咐?”柳揚止步回頭。

“你身上現(xiàn)在帶著有金瘡『藥』嗎?”明樂問道。

“嗯?”柳揚皺眉,頃刻間警覺起來,目光敏銳的將她打量一遍,遲疑道,“九小姐您——”

重逢之後他就一直覺得明樂的臉『色』不好,本來也想問那日在盛京郊外她和彭修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但是幾次都被明樂給搪塞了過去。

這會兒明樂突然跟他要金瘡『藥』,柳揚心裡存了多日的疑『惑』就再度襲上心頭,開始不安了起來。

“你別多想。”明樂笑笑,笑容之間卻是一切如常,除了臉『色』還是如這兩日以來那般略顯的蒼白之外,全無半點受傷或是痛苦的跡象,“我只是隨便問問,以備不時之需。你要帶著,就給我兩瓶,沒的話,就算了。”

柳揚對她的話,卻是不能全信的。

但是從頭到尾仔細的觀察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明顯的跡象,而他又不能冒犯去扒了明樂的衣服查看,猶豫之下也就只能作罷。

“我那裡有,回頭叫人給小姐送來。”柳揚說道,又再狐疑的深深看了明樂。

明樂對他笑笑,他這才半狐疑著轉(zhuǎn)身退出了帳子。

等到柳揚走了,明樂纔回到內(nèi)帳,小心翼翼的解開軟甲外面的束腰,手指探到衣服裡往背後一『摸』,指尖滑膩溼潤,整個後背的衣服早就被血水浸透。

也好在是被她身上的軟甲罩住,再加上一夜的廝殺到處都是血腥味彌散,否則早也就該被柳揚發(fā)現(xiàn)了。

昨夜策馬從軍營出山的時候,因爲(wèi)山路不好走,有一次險些從馬背上被摔下來,她就察覺是身上的傷口裂開了。

現(xiàn)在一看,果然是這樣!

沒了外人在場,明樂皺眉噝噝的抽了口氣,剛想要脫了軟甲清洗,忽然聽見帳篷頂上有人婉轉(zhuǎn)輕笑:“需要幫忙嗎?”

------題外話------

今天木有一萬,只有九千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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