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我沒什么特別的反應,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走回去的路上,我聽他小聲地念叨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在意那個對我下手的男人?”
我身體僵了一下,沒有回頭。
“你現在比他重要,好好養傷,剩下來的事情我們一起解決。”
走到程曉身邊的時候,她已經等得有些心力交瘁了。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分針再轉幾個圈,就要到12那個數字上了。見我已經往回走,她的臉上終于顯露出了一點生氣,一蹦一跳地朝我跑了過來。
經過鶴的時候,她先是看了一眼,隨即就把頭低下去了,沒敢再抬起來。我看她笑臉紅撲撲的,像個熟透了的蘋果似的。
鶴走進房間就把袍子脫掉了,我皺了皺眉頭,也沒說什么,一看到他腹部纏著的繃帶上五個血糊糊的影子,心里一緊,總想在臨別時說點什么讓他開心起來的事情。
“鶴,”我一喊,他木木地回了頭看著我,“我總覺得,你那個傷口挺像個手印的。是不是人家看你吃太多,想從你肚子里撈點什么啊。”
這個笑話說得簡直像鬼故事,我真想抽自己,也沒再看鶴的表情,立馬關上了房門,拉了拉一旁的程曉。
“走吧。”
好在今天坐電梯的人不是很多,很快我面就到了酒店的會議室。還沒進門,我就問到了一陣濃烈的煙味。我一看里面那陣勢,人還挺多,幾個惹眼的位置還坐了幾個媒體界大咖級的人物。許多媒體代表卯足了勁兒,滿臉紅光,左右逢源,這邊握完握那邊,不停地交換著名片。這也算是一年一度的盛會吧,一個人或者一家公司人際關系的好與壞,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
我走進去簽了個到,目光不停地在里面打轉。想找找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吳小姐,在前頭,我帶你過去……”程曉小聲地在我耳邊說道。別看她平時嘻嘻笑笑的,到了正規場合。還是緊張了起來,畢竟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臉不自覺地又紅了。
我跟著程曉不斷往前走著,終于看到了桌面上自己公司的名牌,剛要坐下。突然發現邊上緊挨著的就是那幾位早有耳聞的大咖,發言人的講臺就在面前不遠處,一跨步就能觸及。我終于知道程曉為什么這么緊張地要我過來了,合著今天我就是重要人物。
剛坐下沒多久,我就能感受到四面八法對我投射過來的目光。我低著頭按著自己的手機,盡量不去和其他人作交流,但仍能感覺到后腦勺像被針刺了一樣不自在。我突然想起來今天腦袋上還有個包,伸出手摸了摸。
“好了,既然人都到了,我們就開始吧。”講臺上突然發出聲音。我把嚇得手都縮了回來。
四周零零散散出來社交的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坐位,會議室的聲音漸漸小下來,直到剩下窸窸窣窣翻紙和記錄的筆劃聲。我四下一看,大家都在寫著什么,我沒帶紙也沒帶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么好,想著是不是該問身邊的人借點東西。
我看了看兩邊,右邊坐著一個約莫四五十的女人,全身上下都是大LOGO的名牌,頭發燙得卷卷的。眉毛嘴唇都勾得精細不已,粉白的臉上兩道疤痕一樣的法令紋卻惹人注目,這使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變得陰鷙起來。我咽了咽口水,這人肯定不好惹。還是別搭話了。
我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左邊。
左邊是個男人,背對著我,還在跟旁邊的人小聲說著什么,從旁邊那人的表情來看,應該是十分愉快的對話。我只能從他的背影估計著這人的友善度。起碼應該比右邊的女人好說話吧。
這次晚會的主席首先上去講話,內容無非是去年咱們這個行業怎么怎么樣,今年咱們這個行業怎么怎么樣,大家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聚在一起是多么的不容易,在今后的日子一定要互相幫助更上一層樓之類的內容。
身邊的人時而鼓掌,時而繼續寫著東西,我越來越焦急,轉頭看向左邊,那人竟然還是背對著我,似乎跟身邊的男人有著講不完的話。
我看他因激動而抖動的身體,扯得整個寬大的西裝不停地移動,真有種沖動想幫他理一理。
臺上的主席講得口沫橫飛,激動不已,我耐著性子又等了十分鐘,最后實在忍不住了,終于伸出手小心地在那人的腰部戳了戳。
“您好,請問……”
他絲毫不為所動,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我的動作。我看著他激動的背影,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氣。
“喂。”我聲音提高了些,手上的勁兒加大了不少。被我這么一戳,他身體一抖,整個人幾乎從椅子上蹦起來,終于回過頭。我一看自己剛才是不是用力過猛,本想問人家借東西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誰知道他把臉轉過來的時候,竟然是滿臉的笑容。
“哎喲喲,癢死我了,美女,找我有事嗎?”
我們倆四目相對,有一瞬間大家都沒說話,我的腦袋飛速轉動著,這家伙我絕對認識,我絕對認識,我到底是在哪里見過他呢。
他頭發一抖,眼睛一瞪,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把摟住了我的肩膀,幾乎把我從椅子上拽起來。
“哎喲喲,這不是小樣兒嘛,你怎么在這里?”
被他這么一喊,我記憶一下子鮮活了起來,我情不自禁地喊道:“騷包!怎么是你!”
這外號就跟暗號似的,雙方這么一叫,好幾年的生疏頓時煙消云散,感情馬上聯絡起來,都不帶轉彎兒的。臺上主席的講話明顯比不上舊人相見來的痛快,我又在他腰部擰了一下。“這么多年沒見,還是這么騷包啊!”
騷包是我的初中同學,大名韋修文,這外號的來源完全是因為他的行為——頭發天天都梳得滴溜順,襯衫扣子一粒一粒扣得一絲不茍,但最上面兩顆從來不扣。問他為什么,他總會搖頭晃腦地對我說道:“小恙,最上面一顆是舒適,下面一顆才是氣質。”
如今的他儼然跟當初一個模樣,寬敞西裝里面的扣子仍舊留了兩顆沒扣,不過里面露出的,已經不再是排骨般的身體了,而是有力的胸肌。這東西對女孩子來說無疑是打雞血,撩起妹來這可比他初中時站在級花班門口,憂郁地朗誦詩歌來得厲害。
騷包是跟著父母去C市做生意,才插到我們班上的,原先就是S省省會的人。當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陰差陽錯的,我幫他給級花送過幾次情書,一來二去的也就熟絡了,后來回想起整個初中生涯,我跟他竟然還算是熟在一線的。
主席輕咳了幾聲,換了一個中年男子上臺繼續講話,他下來的時候朝我們這邊望了望。我一下子就膽戰心驚起來,要是被主席寫上黑名單了,回去免不了又要受老劉一頓罵。
“嘿,小樣兒,行啊你,能坐到這里來,有點本事。”騷包對我挑了挑眉。
我從沒注意過坐在這里是怎么個意思,看著身旁不斷寫字的人,低聲地問道:“騷包,這些人怎么都在記東西啊,要不也給我支筆吧。”
“小樣兒啊,你該不會不知道做第一排的意義吧?咱們可是被選出來發言的啊。那些人寫的應該都是等下要講的東西,你是不是跟我一樣,稿子都不需要打,信手拈來啊?”
我一聽當眾發言,面對著黑壓壓一群人講話,頓時感到嘴角有些抽搐,不過還是強忍著內心的不安點了點頭。難怪啊,李墨白那家伙要推脫,他本來跟人講話就忸忸怩怩的,要他發言,還不是要了他的命,所以才推脫要我過來。我在心里罵了他千百遍,恨得牙癢癢。
一溜煙功夫,臺上講話的人又換了一個。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到底該說什么好,索性不管了,臨場發揮吧,跟一旁同樣不著急的騷包聊了起來,還偷笑著問了問他和級花的關系。
“你是說卞若涵啊?”
“喲,不錯嘛,現在都敢直呼其名啦,看來之前那個只敢對著照片抒發情懷的騷包真變了樣了啊。”我說。
“嗐,也不是啦,我和若涵,兩年前就結婚啦。”他笑著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
“厲害啊,卞若涵拒絕了你那么多年,最后還是栽在你手里了。騷包,我可跟你說,有了她,你以后可得收斂點,不能騷包了啊。”我唏噓,這么多年,原來竟發生了這么多事。
韋修文大學讀的新聞,在業界摸爬滾打了幾年,夜以繼日地跑現場,用他的話說,那就是“幾次三番死里逃生”,寫了不少好素材,這才有了今天的成績。
說話間,已經輪到他上臺講話了。他絲毫不怯場,眉毛鼻子一樣就上去了。我在座位上一邊聽一邊學習著,暗自佩服他現在流露出的那股自信。
正在這檔口,身上的手機突然一震。我掏開一看是鶴發過來的。我笑了笑,這老頭總算是會用手機了。
等到打開這條信息,我才發現內容不是文字,而是一個地址,四個字。
那拉孤山。(。)
PS:
好啦好啦,今天的更完了,寶寶要去背金匱要略了,嚶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