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逍遙山失去了白天里的熱鬧,正逐漸安靜下來。不少游客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返程,四周一下子變得空曠起來。太陽徐徐西墜,天空顯現出一派金碧輝煌的景色,想必此時如果在逍遙山的頂峰,應該會滋生出天涯落日的豪邁情愫吧。
車子在路上飛馳著,路旁的景色盡收眼底,但此時的我卻沒有心情欣賞這一切。除了剛剛上車時司機問我去哪里之后,這車上的所有人就沒有說過話。到達目的地還需要很久的時間,這使我更加坐立不安。
更讓我惶恐的,是我上車的那一瞬間,嘴姐看到我時所大喊著的:“吳恙說好的一起吃飯呢!!!”這句話一直回蕩在我的腦海里。哎,我又對不起她了。
車子駛得極為平穩,中途沒有剎車與加速,一直保持著相同的速度。換做平時,這一定是一種極為享受的旅程。但此時我卻一路聽著車胎碾過石子所發出的“叭叭”聲,祈禱時間過得快一些。
我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我身邊的葉佳禾。此時的她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強大的氣場即使是不說話都讓在她身邊的我坐如針氈。
還記著她打開車窗看向我那種不由分說的眼神,讓我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幾個大漢架著進了車里。這種感覺和當時拍照采訪,包括我們一起和葉德庭聊天時平易近人的狀態簡直判若兩人,這應該才是這位女企業家平時的姿態吧。
“你為什么要寫信給我父親?”終于,冷若冰霜的她開了口。可是這沒頭沒腦蹦出來地一句話讓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應該是你吧。”她把頭轉向我,“把我父親騙得團團轉,現在還想騙我?”她的眉眼微微向上吊起,擺出一副氣勢凌人的姿態。
這可把我嚇得夠嗆。跟這么一位女企業家單獨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種折磨(原諒我忽略了司機),再加上這種莫須有的罪名,我都想跳車自殺了。
“葉女士,我雖然一直是一個很八卦的人,但是跟您和您的父親真的是第一次見面。您父親收到信的時候我都還在C市讀書呢,怎么可能有機會接近你們。”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解釋是如此的蒼白,這時候我發毒誓應該都不管用了,只能盡可能表現出真誠的樣子,希望她能夠相信我。
“你看這是什么。”她從包里掏出一個東西,擺在我面前。
我一看頓時就驚呆了,這不就是葉大爺口中所說的能讓死者回到身邊的信封嗎?信封上寫的東西跟葉大爺描述得幾乎絲毫不差,除了一封手寫信之外,里面還躺著一個小小的一次性封口袋,應該就是放那件不離身的東西時使用的。
“這封信是我在不久前收到的,跟我父親描述得十分相像。不同的是,他明確指定了要的就是我手上的荷葉戒指,說有了這個,就能喚回我父親。我當然沒那么傻。”她頓了頓,“信上還具體說了回信的地點是我父親的床邊,而時間,就是你和你同事待在我父親房間的那會兒。”
“我一直派人觀察著我父親房間的動向,一開始我以為是你們兩個人,沒想到后來就只有你獨自待在了那里。”她用直勾勾的眼神,死命地盯著我,似乎是想從我的眼里看出一些什么,“你怎么解釋?”
我驚訝地望著她,確實,我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她用質疑的眼神和我僵持了幾秒鐘之后,收起了東西,整個人看上去顯得輕松了一些。
“好了,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了。”她淡淡地說。
我一下子沒回過神來,她見我依舊緊張,便表示她見人見多了,我剛才透露出來的表情一看就不是事先知曉的。
我終于舒了一口氣,看來我既不需要跳車自殺,也不會被她從車上丟下去了。不知不覺,車子已經駛到了新城區的地界內。窗外的景致從自然風光變成了繁華都市,讓我瞬間有一種主場作戰的感覺,人也精神了起來。沒過多久,尚達酒店所在的高樓就映入了我的眼簾。
尚達酒店是N市著名的五星級酒店,樓房布置很有格調,據說是國外著名的建筑家所設計的。市里的很多重大會議和簽約儀式都是在這里開展的,當然也不乏有錢人在這里揮金如土般辦私人派對,據說曾經就有某位大明星在這里辦的私人派對上吸毒被抓,一度成為當時的頭版頭條。
車子在酒店門口停下,迎賓的門童走過來給我們開門。我剛想下車,卻被葉佳禾一把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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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事情不是你干的,但是和你或多或少總是有些關系的。所以我以后還會需要你。”她松開手,恢復了撲克臉。“好了你走吧,我會讓我的助理聯系你的。”
我望著緩緩駛離的汽車,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一天過得可真辛酸啊。
尚達酒店的大堂裝修得極其精致,奢華而不俗氣。穹頂高而寬敞,四周巧妙地利用玻璃水晶等反光材質,將自然光線在室內營造出不一樣的光影效果,十分別致用心。像我這種人平時絕不會到這樣的酒店來,這回真是托了秦初一的福。
我剛一進門,坐在休息區的秦初一就朝我揮了揮手。要不是他臉上掛著他的招牌賤笑,我真不能一眼從人堆里看到穿黑色衣服的他。看來他已經等了很久了。
我走到他身邊坐下,他讓服務生給我倒了水,關切地問我今天工作得怎么樣。
“這還真不好說。”杯子里的茶是紅棕色的,帶著淡淡的桂花和熟果香味。我大口大口地喝著,剎那間一杯就下肚了。“今天一天實在是過得太詭異了。”
秦初一忙讓服務生再倒了一杯,笑嘻嘻地看著我:“大妹子,你是沒喝過木柵鐵觀音還是把這當肉了啊?”
我沒接他的話,白了他一眼。他自知無趣,收回了笑容,看上去居然嚴肅了起來。
“怎么只有你,陸遙人呢?”我這么一問,他立即來勁兒了。
“我要說的就是陸遙!”他往我的方向靠了靠,繼續道:“我覺得他應該是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給附身了!”
他的聲音大極了,我頓時感到大堂里四面八方的眼神都集中到了我們這邊,看得我尷尬癥都要犯了。我趕緊拍了他一下,讓他小聲點。
“噢噢噢。”他壓低了聲音,“我真沒騙你,他那個樣子,像極了小時候我爺爺給我講的故事里,那種被附身的樣子!”
這里有必要提一下秦初一的家世。秦家在我們那一帶兒很有名氣,一來是因為他們家比一般人家富裕很多,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的爺爺。關于他爺爺的故事,我大都是從我外公那兒聽來的。秦三友出生的時候正值抗日戰爭,雖說他家不在當時的主戰場,但還是深受影響。小時候的他就沒有好好上學,一直在街道上搗蛋,父母忙于生計也沒空管他。他和我外公在一次懲治小街霸的過程中結成了生死之交,成了穿一條褲子的好朋友。后來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秦三友突然不見了,街上的人都說他是去拜師學藝了,但誰也說不清他去的是哪里。就連他的生死之交,他也沒有透露半分。
就在大家都以為秦三友再也不會回來的時候,有人看到他出現在了他家的房子里,還說他有了大作為。聽到這個消息的街坊鄰居都趕去他家,想看看他到底發生了什么變化。外公說,當時他沖到人群的最前面,看到秦三友再也不是當初那一副小混混的樣子了,而是穿著對襟馬褂,鎮定地坐在自家明堂中,一一回答著鄉親們的問題。
秦三友成陰陽先生了!
當時這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我們那一帶,有好事者上門讓他卜卦算命,結果他準確地說出了對方的生平八字,還有一些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的事情。于是,秦三友的名氣就越來越大,找他算命看風水的人也越來越多,他也幾乎是竭盡所能,能接下來的事情都接下來了。那幾年,他賺的盆滿缽滿,搖身一變成了我們那里的大富豪,娶了一大戶人家的女兒,生了孩子。
秦三友的兒子,也就是秦初一的爸爸,繼承了他爹不想念書的基因,同時又對風水師這個職業不感興趣,就用他爸的資金開始創業,也干出了一番事業。俗話說富不過三代,輪到秦初一這小子就沒這么幸運了。他雖然有著不想學習的家族基因,但他爸幾乎是揮著小皮鞭在逼迫他學習,生怕他今后把家底敗光。現在他也算是學有所成吧。
“我說你多大人了,還相信鬼故事啊?”我嘲笑他道。雖然他爺爺在我們那兒很有名望,但故事這種東西我還是不大相信的。
“你別著急評論,先聽我說完。”他兩手放在膝蓋上,開始慢慢敘述秦三友給他講的關于人被鬼附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