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嗤嗤笑著,發出怪異聲響的女人,就在我的面前,眉眼發額,一顰一笑,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感覺自己化作了一團煙霧似的東西,莫名地漂浮在空氣之中,心跳陡然加快了,著急著去找自己身體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還好好地在輪椅上朝前坐著,但視線卻透過了背后堅硬的鐵皮板。
這是融合之后貘的又一項特異功能嗎?我反復確認了好幾次,終于認定了現實,這不是開玩笑的,真真實實地發生了。先是耳中總能聽到遙遠地方的聲音,現在又可以看到自己腦袋后的東西,與貘融合之后的能力正在一點一點加深,一點一點的在我身上顯現出來。鶴曾經說過,這種所謂的能力不能自顧自地用起來,現在是磨合初期,很有可能會產生排異現象,到時候性命都有可能受到威脅。但現在這種情況是自己產生的,對我應該沒什么影響吧。
心里雖然有些許顧忌,但看得確實很爽。這種特異功能,放別人嘴里就是腦袋背后長眼睛啊,還是透視眼,這要是以后去參見電視節目砸金蛋什么的,大獎不是分分鐘的事情啊。誒不對,萬一透視過了怎么辦,一下子看太遠會不會看到外太空去?
“美女,你別嚇唬我……”
司機顫抖的聲音一下子把我從腦洞大開的世界里拉了回來,我立馬收住自己的視線,緊緊地盯著面前的愈發奇怪的兩人。一個面態自若嘴角輕笑,一個身體顫抖面如菜色,這強烈對比下的兩個人仿佛正在出演異常夸張的舞臺劇。
“我沒有嚇唬你啊,師傅講話也得講點道理吧。故事都聽完了,你覺得渴,還不知道該怎么辦嗎……”女人幽幽地回答道。她背對著我,奇長無比的黑發像一團水草,濕漉漉地搭在腦后,一連浸得后背都是水。一旁的座椅上還皺巴巴地躺著一條半濕的發黃毛巾,顯然是司機擦完丟在一旁的。
從她上車那會兒到現在,不說過去太久,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了吧。直到現在,還有止不住的水珠一滴一滴從女人的黑發發梢順著白色的衣服往下滴,潮濕的那一邊透出里頭白嫩的皮膚,白得有些不可思議,跟江南女子那種裊裊婷婷的細嫩有著本質的差別。只讓人發怵。..
司機此刻已經感到了不對勁,豆大的汗珠順著蒼老的臉頰一滴一滴地掛下來,他眉頭微皺,嘴唇緊緊地抿著,喉結隨著口渴的反射在不停地上下抖動著。他的眼睛不停地瞥向車窗外的后視鏡,又迅速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從他的動作上來看,他似乎是想找個地方趕緊把那個女的放下去。
減速,換擋,踩剎車。停靠在路邊,然后趕那個女人下去。這套程序本來是一氣呵成的,卻在中途出了岔子。暗紅色掉漆的貨車依舊不停地在公路上馳騁著,仿佛是一只飛奔的無頭猛獸,在尋找著出口。
女人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貼到了司機的身旁,纖細白嫩的胳膊輕輕地伸了出來,從他的胳膊這下方繞過去,像是摸著某件藝術品一般撫過司機的臉。這一下,不深不淺,在司機一臉橫肉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冰冷的水漬。她的身體仿佛沒有骨頭。腦袋靠到司機肩膀上,淡淡地說道:“你知道的呀……這里不是地方……”
司機的臉唰一下變得慘白,剛剛還板兒硬的身子骨一下子就癱了,精神徹底崩潰。
“姑奶奶!祖宗!神仙姐姐!你饒了我吧。求求你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你放過我吧……”
他的聲音像是報廢的拖拉機一般,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就差轉身給女人磕頭了。經常開夜路的長途汽車司機的膽兒,可比一般人大多了。現在居然嚇得像個小孩,可見那個女人的神色是有多么詭異了。
她另一只手伸過去按住了司機想要從方向盤上掙脫的手,順著手指、肘關節、胳膊,肩膀、一直伸到了他的面前,輕輕地拂動著。
“你看啊……”話音未落,聲音已經由以為年輕少女尖細的音調轉成了低悶的男聲,這樣的聲音出現在一張俊俏的女人臉上,有著極其古怪的效果。
剛剛還是纖細如玉的手掌,突然“蹭”的一聲,從指節開始竄起一道耀眼的火焰。那團火像是有生命一樣,緩緩地向著女人的胳膊方向延伸,所過之處的皮肉全都變得焦枯皺縮,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一股難聞的味道。
司機連連尖叫,一眨眼就快暈過去了。女人嘿嘿地笑著,男聲女調不停地變化,那團燒過的手掌一把掐在了司機的脖頸上,一點一點地在用力。
脖頸被卡住的司機不停地翻著白眼,喉嚨里咯咯作響,女人用僵硬的話語說道:“快,開去新干線……把我的身體拿出來……”
我看得分明,那跟焦枯的小指上,缺了一節指骨。
司機畢竟是人,再怎么膽大哪經得住這種場面。還沒等那女人用力掐他,他兩眼一翻一頭栽了過去,也不知道還有氣沒氣,死沉沉地倒在座椅上。
女人的喉嚨里嗬嗬作響,像是有一口老痰,皮膚底下滲出水一樣的液體,身上的火焰頓時就滅了。
她低頭爬到了司機的身體之上,那只沒有指節的手一下子按進了司機的身體,暗紅色的獻血一下子噴了出來,幾乎噴到我的眼睛上。我一下子收回自己的視線,卻聽到耳邊一聲巨大的“咚!”,背后的鐵皮猛地被掀起一個大洞,一只枯骨似的手掌速度極快地竄了出來,生生地扣上了我的脖子。
我兩眼一黑,剛剛開啟的第三只眼迅速失去了能力,粗重地喘了幾口氣之后,視線在恢復到最初的樣子。但脖子上的那只手卻依舊狠狠地抓著,一點一點箍緊,我還沒來得及喘第二口氣,就已經感覺全身的血都在往腦袋上沖,眼睛前出現了星星點點的光暈。
我伸手抓住了脖子上的骨頭,企圖把它掰下來,但力量懸殊太大,我只能勉強呼吸幾口空氣。
“如夢無聲,后開三眼,你是鐘起說的那個夢師?”
女人的頭顱一般已經變成了骷髏,從剛才那個炸開的鐵皮洞里突了出來,繞了一個詭異的弧度,直勾勾地看著我的眼睛。她的樣子讓我感覺無比熟悉,仿佛是那拉孤山下作惡的青衣,但仔細感覺又不大像,這種亦男亦女的風格不像是青衣的做派,她再怎么殘忍奪取的也只是女人的身體,這個妖怪似乎不太一樣。
我狠狠地盯著她的空洞洞的眼睛,算是默認了。
她輕笑一聲,手上的力量更加大了,我似乎已經聽到了頸椎受到壓迫之后發出的咯咯聲。
“也不過如此嘛,青衣居然折在你的手上,真讓我失望。”
呼吸已經快不行了,我兩手開始痙攣般地顫抖,循著一節節灰白色的骨節摸去,突然摸到了一個凹陷,那個地方,應該就是她失去骨節的位置。不管三七二十一,我順著另一節幾乎扣緊我皮肉的手指,猛地一扳。這些骨頭連在一起雖然有著無比巨大的力量,但她能丟失一節指骨,也就可能再次丟失另一節,這應該就是她的弱點。
果不其然,嘎嘣一聲脆響,我硬生生把她無名指末梢的骨節扯了下來。她怪叫一聲松開了擰住我脖子的手,腦袋也縮了回去,低頭摸著自己被分尸的手指,抬頭惡狠狠地看著我。
我來不及跟她多廢話,立馬把輪椅轉了一面,一下退出一米多。
這里沒有秦初一、沒有韋修文,經過這么久的跋涉,路沒有變,天沒有亮,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司機的夢境。
抓住這一點,我立馬伸手劃開右手的掌心。經過融合之后,我還不能確定食夢的能力是否還能夠繼續使用,但在現在這個情況下,如果再不快點行動,恐怕我和司機都會玩完。我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蔓延開來的傷口逐漸變成一個“入”字,暗紅色的光線閃過,這個字突然開始變得扭曲,我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了我的腦海里
——這該不會是要反噬了吧……
扭曲的傷口逐漸擴大,掌心中的骨頭肌腱赫然凸顯在面前。我看著自己扭曲的手掌驚恐地瞪著眼睛,那女人本以為我要吃了她夢里的身體,剛想躲過卻發現我這里出了問題,停下了腳步,嘿嘿地笑著。
“到底不是鐘起的對手……嘿嘿……”
第三聲“嘿”還沒有落下,我的手中突然噴出一股巨大的血柱。我還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么,就聽到骨頭與骨頭之間猛烈的脆響,那種天靈蓋被捏碎的聲音讓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下一秒鐘,那女人的身上已經滿是血痕,而噴涌而出的那團血液很顯然變成了一張血盆大口,咯吱咯吱地啃咬著女人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