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教授臉上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似乎有了什么新的想法。“來,吳主編,再跟我去一趟東大樓!”
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在好奇心地驅使下我依舊跟著趙教授去了三樓儲藏室。趙教授健步如飛地上登上樓梯,接著小心翼翼地從箱子里托出那尊不動明王像,指著不動明王的左手對我說:“你仔細看這個纏繞在明王手中的金剛索,應該是三圈,不是兩圈!”趙教授因發現了這個秘密而高興不已,整個人因興奮而使兩頰顯得異常紅潤。
我看向那根羅索的位子,確實有些異樣。按照雕刻家雕刻繩子的粗細,除去緊緊包繞在一起的兩圈,還剩差不多一圈距離。假如說當時確實只雕刻了兩圈,那這東西等于是瑕疵品,沒有人會把佛像弄成這么精細的瑕疵品;如果不是,那缺少的一圈又會在哪里呢?
“說實話,在我的經歷中,這類塑像我見得還是挺多的,像這樣的問題我還是頭一次碰到。如果不是瑕疵問題,那肯定是另有他因了。”
不動明王的金剛索,又稱羅索,一頭為環,另一頭為一鈷杵,在佛教中是用來勾縛一切惡魔的。這樣的索少了一圈,讓我心里有些隱隱的不安。
“趙教授,你說,那繩索……會不會是自己跑出去的?”我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瞬間感覺被自己蠢哭了。“我的意思是這種宗教的東西,會不會有自己的靈性?”
聽到我這么說,趙教授并沒有指責我,反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的這個,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有些東西,不是它從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有靈性,而是人們賦予了它靈性。一塊石頭一直放在地上,它永遠都只是一塊石頭,但它假如被雕刻成了佛像,在廟宇里被人們的香火天天供奉著,那么自然而然,就具有了靈性。所以,重要的不是它本身是什么,而是人們給予它的概念是什么。”
等趙教授一字一頓地說完,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這搞神秘文化的認講點話出來就是有水平,這里面蘊含的哲學道理夠我琢磨一陣子了。
回到公司,我把趙教授給我講的雞神女的故事稍微修改了一下,登載在了異聞錄第一期上。忙活了幾天,異聞錄終于跟廣大讀者見面了,并且取得了不錯的反響,收到的稿件也多了起來。開心之余,我也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能夠勝任這個職位。
日子一到三四月份,暖意就忍不住從身邊冒了出來,好多小姑娘已經換上了新一季的春裝,一個個穿著五彩斑斕的衣服在街上走過,就像一個個彩色的移動海報。看到她們肆意露出修長的雙腿,我只能感嘆一句年輕真好,然后緊緊捂住自己的黑色大衣領子。
秦初一和陸遙回家之后一直都沒有聯系過我,不管我打電話還是發短信,得到的回應都是零。想想這兩個大男人應該不會出什么問題,我也就沒管那么多。期間,我把二月十四號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通過郵件寫給了秦初一,讓他有什么線索之后就立馬聯系我,而我自己則通過異聞錄的專欄來繼續查找有用的信息。
這天下午,我一邊啃著小李從哐哧狂吃專欄送過來的飯團,一邊在電腦上審閱著讀者們的稿件,回復著讀者們的留言。異聞錄最近走上了正軌,很多事情都變得流程化了,加上我這個突然升職的畢業生主編,公司上下幾百雙眼睛都盯著我這個專欄。
“吳主編,飯團好吃嗎?”小李走到我辦公室,給我端了杯咖啡過來。最近他似乎跟我走得特別近,時不時地就往我的辦公室跑。
“哎李主編,你來了啊,坐啊,別站著,”小李走進來的時候我沒有注意,現在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把我嚇了一跳,飯團差點掉在地上。“我說你下次就推薦他們家吧,這飯團做的不錯,肉挺多,良心。”
“行,吳主編都這么說了,我當然照辦了。”他嘴上雖然這么說,但是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那種漠不關心的樣子。我想他應該是在記恨我的欄目比他的哐哧狂吃地位高吧,畢竟現在隔板裝起來了,我已經有獨立辦公室了。
“吳主編下次在嘴姐和總編面前多提提我,也讓我享受享受大桌子的感覺。”
“一定一定……”我為了不把同事關系搞僵,一直都采取這種息事寧人的態度。小李一直喜歡嘴姐這件事情整個公司人盡皆知,不知道嘴姐有沒有把跟我的“哥哥們”一起吃飯那事說出去,要是小李知道我就遭殃了。
誰知道我剛想跟他拉近點距離,一條新信息就跳到了手機上,發件人顯示是秦初一。
小李看我一會兒盯著電腦一會兒盯著手機,似乎覺得我是在敷衍他,什么話沒說就走出去了。我也來不及去跟他解釋,立馬點開了秦初一的頭像。
“小樣!!!!!!想我了嗎?想我了嗎?想我了嗎?”
我沒有回答,發了三個點過去,他立馬又回過來了一條。
“這么冷淡!!!我還剛想夸你聰明呢!”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家受了什么刺激,愛上了這種簡單粗暴的感嘆號模式。
“好了,說正事。”我回。
“OK.我要告訴你的就是那天你在吃飯時候瞎扯的繩子,真的存在!”
緊接著他傳了一張圖片過來。陸遙在圖片的左側,呆呆地坐在一張紅木椅子上,望向右邊,身上貼著幾張符咒一樣的東西,手腳不自覺地緊貼身體,看上去確實像是被綁住了。圖片右邊是秦初一的爺爺秦三友,望著鏡頭的方向,兩手朝這邊伸著似乎正想捂住鏡頭。
“哎呀,我忘了這種東西不會顯示在手機上了。我爺爺說這種東西拍不得,還說要打死我。”
“那你爺爺有沒有說這個事情該怎么辦?”我并不關心他是不是會被他爺爺打死。
“自從我們回來之后,他已經試了好多種方法,但都沒有用,只能緩解一下陸遙的失眠,讓他能夠暫時睡上一個小時。爺爺說這個繩子不是一般的繩子,它具有特殊的能量,不是他這種級別的陰陽先生所能解開的。解鈴還須系鈴人嘛,最理想的辦法就是繩子的主人拿走它,或者讓它自愿回去,硬生生地扯斷它有可能會發生難以預料的事情。”
得到這個消息的我哭笑不得,讓一根繩子自己回去?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嗎?
“哦對了,我爺爺還說這繩子看著像不動尊菩薩的金剛索,你們欄目最近有沒有收到過菩薩的尋物啟事啊?”
他這么一問,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趙教授拿給我看的那尊不動明王塑像,那菩薩手里就少了一圈羅索啊!我馬上拍了拍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轉身拿了一張空白的A4紙,在上面草草地寫了起來。
陸遙和秦初一去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看展覽,期間不動明王手中的羅索有一圈落到了陸遙身上,從而使陸遙得了不能安寐的毛病。然后,少了一圈羅索的塑像被送回了中國修復,到了趙教授手里,我陰差陽錯地參與到了這件事情當中,成了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人物。
我大致地寫了一下,看著基本符合邏輯,但還有許多問題沒有解決,比如為什么那個羅索偏偏到了陸遙身上?羅索的作用是勾縛惡魔,陸遙又不是什么惡魔。還有,塑像被送回中國的原因是菩薩的衣襟上缺了一個角,并不是羅索少了一圈,羅索的問題應該是意外發現的。最后,憑什么是我解開了這個問題?想到這里,我一向持有的無神論觀點竟然有一些動搖了,我隱隱感覺這件事情可能并沒有現在想的這么簡單。
秦初一的那句解鈴還須系鈴人一直回蕩在我的腦子里。假如真的像我推斷的那樣,繩子屬于趙教授的那尊不動尊菩薩,那么就需要讓陸遙和那尊塑像待在一起才有可能解得開。如果我把陸遙和秦三友帶到東大樓的儲藏室,讓他們在那里解開繩子,那么東大樓的監控就會拍到三個跳大神一般的人在文物邊上裝神弄鬼,一定立即就會把我們都當瘋子趕出去。所以,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想方設法把塑像弄出來,離開N大學的監控范圍,這樣才有可能解決后續的問題。
天哪,那可是海外運過來的文物,我竟然想著去把它偷出來,最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我趕緊搖了搖頭,繼續想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這天夜里,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整個腦子昏昏沉沉地一直在想這件事情的解決辦法,但始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后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我似乎聽見有人在講話,聲音細細長長,像個女人。跟上一次在逍遙山療養醫院不同,現在的我雖然處于睡眠之中,但腦子卻清醒的很,明確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這真實得不可思議地講話聲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