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色孤村幕,悲風四野聞。溪深難受雪,山凍不流云。——洪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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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藥?為什么要吃安眠藥?本來就已經(jīng)漿糊似的腦袋,這下又轉不動了。
“你的外公已經(jīng)不在了,你的能力我還不敢確定,現(xiàn)在只能靠安眠藥來造夢了。”秦三友道,“跟前幾次一樣,去陸遙的夢里,把邪氣的源頭驅散掉。”
假如說前幾次出現(xiàn)的夢境只是我歪打正著的意外,那這一次就是我自己主動找上門了。不過我還是沒有聽懂秦三友的話,似乎這話背后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但現(xiàn)在的狀況已經(jīng)不容我再多想了。我拿起桌上裝著水的杯子,就著藥片吞了下去。
“等一下!”我剛準備咽下去,秦初一突然大叫了一聲,對著他爺爺說,“小恙就這樣過去,會有危險嗎?”
“放心,實在不行,我會把她喊回來的,相信她。”秦三友說完,對我點了點頭。
一定要相信自己。不管了,吞!我大嘴一張,藥片順著我的喉嚨進入我的體內。緊接著,同樣吃了藥的陸遙和我一起躺在那張雙人床上。秦爺爺把不動明王像放在我的左手,我的右手則拿著姑獲鳥的羽毛,之后,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任由睡意侵襲全身。
……
好冷。為什么這么冷。
有一片冰涼的東西掉落在我的臉上。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一滴濕冷的水沾濕了我的手指,接著又是一片,接著又是一片。我睜開眼,漫天飄飛的雪花正洋洋灑灑地從天空上飄落下來,而我正躺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腦袋枕在一塊鞋盒大小,但外形酷似飯團的石頭上。
我趕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渣,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觀察著這個新的夢境。在漫天飛雪的映襯下,天地間都顯得一片煞白,白得過于耀眼。遠處有連綿的山脈,都被雪給覆蓋住了。從我這個方向看去,似乎都有些霧蒙蒙的,如同海市蜃樓一般。天上的云層也和地上的積雪一般,厚厚地堆積在一起,連綿成一片,讓人無法判斷現(xiàn)在究竟是幾點。四周更是靜的出奇,時間仿佛都靜止在了這一刻。
持續(xù)的寒冷讓我情不自禁哆嗦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毛衣。原來剛剛進了屋子之后,我就把外面的大衣放在正房的椅子上了,沒想到陸遙的夢境居然這么冷,早知道這樣我就穿著大衣進來了。我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不停地抖動著,轉向四周查看著有沒有避寒的地方,手里原本拿著的塑像和羽毛也都不見了。
我一步一步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一腳一腳地踏在雪地上。這雪似乎是剛剛堆積起來的,踩上去松松軟軟,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雖然如此,我身上感受到的寒冷依舊沒有減輕,不由地加快了腳步。滿眼的雪白一片初看有一種唯美的感覺,但時間久了,整個人就愈加疲憊起來。特別是我的眼睛,就跟瞎了一樣,看什么都是白花花的。
“啊呀!”大概走了十幾二十分鐘,眼睛昏花加上腳步太快,我被一個東西絆了個狗吃屎,整個人重重地趴在了雪地里。手撐著地,我慢慢地站起來,才要邁開腳步,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踝好像扭到了。腳踝扭到了應該先冷敷還是熱敷來著?我腦袋里回想起媽媽曾經(jīng)跟我講的急救知識,一時間竟然有些分不清了。我瘸著腿坐在了那塊絆倒我的石頭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把雪就往腳踝上敷。冰冷的觸感一時間讓我的腳陷入了麻木之中,痛感也消失了不少。
敷著敷著,我瞬間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勁,倏地站起身低頭看了看。剛剛坐上去的那塊石頭,不就是我剛到這里時枕在腦后的那一塊嗎?我回頭看自己一路走過來的腳印,好多都已經(jīng)被剛剛落下的細雪給掩埋了,無從判斷我行走的軌跡。
這是為什么?我疑惑地盯著腳邊的石頭。鞋盒大小,外形酷似飯團,根本就是同一塊。就算這個石頭不是剛才得那一塊,那未免也太像了一點吧。不過這畢竟是夢境,不會跟現(xiàn)實世界一樣跟你講道理。我安慰自己道,相信自己。這么一想,也就輕松多了,再一次坐了下來。
休息了一會兒,我的眼光驀地被自己剛剛摔倒時,絆倒的小坑產(chǎn)生了興趣。我蹲下來,看著這個巴掌大的小坑,突然非常有欲望想往下挖,手情不自禁地開始刨了起來。松軟的雪地就像夏日里吃的綿綿冰,輕輕松松地就挖開了十厘米厚。我頓時吃了一驚,這里的雪究竟是下了多久,現(xiàn)在還沒有見到地下的土壤。
底下的雪層積在一起,比較結實,我挖得有些費力,兩只手凍得像兩根胡蘿卜。就在我快要放棄繼續(xù)挖掘的時候,突然看到地底下有一個紅紅的東西,鮮亮鮮亮,在四周白雪的對比下,就好像大地裂開的一道口子,在向外流著血。
也許是我看了太久的白色,突然的一抹鮮紅讓我感覺分外的刺眼。我愣了大概兩秒鐘,才反應過來,那不是血,是固體,不是流動著的。緩過來之后,我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哈了哈氣,準備繼續(xù)向下扒。
還沒下手,額前飄飛著的雪花突然不見了,肩膀上也不再有細小的雪花飄上來。正當我納悶的時候,我的肩膀被什么東西猛地拍了一下。
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得我忍著疼,踉蹌著往前跑了好幾步,還沒敢回頭看,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北方口音從背后響起。
“吳小姐,是我啊。”
高高壯壯,穿著第一次見面時灰色羽絨服的陸遙,撐著一把黑色的傘,正站在我身后驚訝地看著我。
一看是他,我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我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邊,踮起腳尖盯著他的臉前前后后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頭發(fā)短短的,棱角分明的臉龐因為寒冷被凍得有些發(fā)紅,整個人看上去絲毫沒有之前我所見到的那種萎靡感,倒是跟我第一次與他相見時的狀態(tài)十分相像。
他被我直直地盯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全身道:“怎么了,我有哪里不對勁兒嗎?”
“沒有,”我移開了目光,“你好得很,比之前好太多了。”
聽到我這么說,他顯得有些高興,沖我笑了笑:“沒事就好,那我們快走吧,這兒冷。”
“去哪?”我問。
“我家。”
他看著我單薄的毛衣,想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給我穿,我制止了他:“你快穿著,你身體不好。”
我這么一說,他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有愣住了,停下了正在拉拉鏈的手,轉而扣住了我的肩膀,往他身上靠了靠:“那吳小姐,你靠緊點兒我吧,你穿的太少了。”
他一手拉過我的右臂,繞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扣住我的肩膀,我則替他舉著傘,整個人像小雞似的被他包圍著,一瘸一拐地往前面走去。也不知道為什么,之前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遠遠看去隱隱約約坐落了一間木質小屋。我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對了陸遙,你之前不是說過,你的夢境是漆黑一片看不真切嘛,怎么現(xiàn)在突然變成了茫茫的冰天雪地?”
我剛說完,抱著我的陸遙突然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