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
好不容易從那個詭異的世界里回來,我卻有種即將又要深陷進去的錯覺。說起來也是奇怪,老爺子談起這封信的時候,葉佳禾的眼神明顯閃躲了一下,莫非這事情和她有關系?
“對,一封奇怪的信。”老爺子努力支起身子,想要坐起來。葉佳禾趕緊過去拿起枕頭給他墊在背后。坐定之后,老爺子開始敘述一段他從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的事情。
“佳禾的母親,是在2011年1月11號去世的,那天正好是臘八節。我清晰地記著,10號晚上,小鈺還準備了第二天煮粥的米啊,豆子啊,都提前浸泡在水里,那樣第二天做起粥來更方便些。天才蒙蒙亮的時候,她說覺得胃不舒服,我看她那樣子不像是普通的胃病,就打電話給佳禾,讓她開車送小鈺去醫院看看。”
“對,是我送過去的。”一旁的葉佳禾點著頭說,“當時我覺得天冷,就沒同意讓爸跟著去醫院,結果……”
“結果我就這樣,連小鈺的最后一面都沒見著。”葉大爺嘆了一口氣,無不后悔地說。“得知小鈺去世的消息后,我第一個反應不是去醫院,而是在家呆坐了一天,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吃。傍晚的時候,我突然聞到了香味,是從廚房的電飯煲傳來的,我才想起小鈺出門的時候給它定了時。于是,我一個人靜靜地把電飯煲里的臘八粥全都吃了,一邊吃一邊哭,終于沒有忍住。”
老人說道這里,眼里再一次噙滿了淚花。
“之后就是葬禮之類的事,全是流程。這一切之后,我發現我還是接受不了小鈺離開我的事實,在4月1號,寫下了遺書,準備把小鈺留下的安眠藥統統吃光,去天堂找她。”
“爸!你說什么!”葉佳禾顯然是不知道有這么一段事情,顯得既驚訝又難過。
“佳禾,都過去了,我這不是還好著嘛。”葉大爺朝她擺了擺手,“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是接下來的事情。”
他喝了一口茶,繼續道:“我準備把遺書夾在門框上,好讓別人在我死后發現我的尸體。可是當我開門的時候,門口有赫然躺著一個信封,信封上寫的收信人正是我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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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你失去摯愛的痛苦,希望能幫到你。
不要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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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的背后寫著這幾個字。我當時就奇怪了,怎么有人知道我要自殺呢。懷著質疑的心情,我拿回家拆開了信封,里面有一個嶄新的空白信封、一個小袋子和一封手寫信。信上寫著我和何鈺的一些生活細節,感嘆我失去摯愛的痛苦,最后,他說只要我提供一些東西,就能讓何鈺重新回到我的身邊。現在想來,這實在是太荒唐了,可是當時的我,就像是著了魔一樣,竟然有沖動按照信上寫的去做。我把信留在家里放了好幾天,一直都在躊躇。最后,近乎絕望的我還是決定試一試。”
“信上說,需要死者生前不離手的一樣東西,和她的十根頭發。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荷葉戒指。本來這戒指我是想放在小鈺的骨灰盒里的,但是為了留個念想,就留在了身邊。如果就這么拿出去,萬一對方是騙子,我可能就再也要不回來了。就這么想著,我又耽擱了幾天。終于,在想了一晚上之后,我下定決心,要小鈺回來!反正她人都不在了,我一個人留著一對戒指又有何用?于是,我準備了戒指,又從小鈺生前用過的梳子和她的桌子上收集了十根頭發,按照信中所寫的方法,把它們放進隨信寄來的小袋子里,再把袋子放進那個他提供的信封里,晚上睡覺前擱在了門口的地毯上。”
“那收件人是誰?地址又是哪里?”我問。
“什么都不需要寫。”葉大爺搖著頭,“只要把東西放進去就好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剛亮,我就迫不及待地去開門,發現信不見了。”
說到這里,我不禁覺得這個事情變得有些蹊蹺。雖說葉大爺妻子去世這是一個對外公開的事情,但是能對他和何鈺的事情了解地那么細致,還能知道他有自殺的想法,也就只可能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了。難道寫這封信的人是葉佳禾?
我不禁抬頭觀察起這個女人來。精致的妝容下,是一張略顯嫵媚卻精明干練的臉,穿著打扮也是用心搭配過的,使整個人顯得十分年輕,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五歲。坊間對她或多或少有過八卦的報道,說她年紀越來越大,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很不上心,也有猜測她喜歡女人的,因為她長得漂亮卻一直不找男朋友。總之,大家對于她的私生活有著濃厚的興趣。她對于葉德庭的故事似乎不能理解,一直皺著眉頭,讓人不知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一定也知道些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老爺子的信不見了之后,他就一直等待著奇跡的出現。就這么等了一個多星期,生活依舊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他霎時就覺得自己受騙了,后悔自己太沖動太容易相信別人,導致自己丟失了重要的東西。不過他倒是放棄自殺了,把剩下的荷葉戒指給了葉佳禾,自己一個人繼續生活。當然,他憤怒地丟掉了那封手寫信。
事情到了這一步本該結束了,沒想到在2014年1月11日,葉大爺莫名其妙地開始昏迷。
對這一部分的事情,葉大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葉佳禾為了使喪偶的父親不至于太悲傷,每天都會派助理去拜訪或者自己打電話詢問父親的生活起居。11號那天,她因為已經連續一個多禮拜沒有親自打電話問候了,所以到了晚上就迫不及待地打了一個過去,電話那頭卻沒有人接。她以為父親早早地睡了,也沒放在心上。等到第二天打依舊沒人接,她便開始擔心起來,連續在不同時間點打了好幾遍,都是無人接聽。她趕緊跟助理一起去葉大爺家查看情況,在門外敲了一會兒沒人應之后,自己用備用鑰匙打開了家門。此時的葉大爺已經躺在床上昏迷了一天了。
“之前的事情就是這樣。爸,當時醫院說您的身體并沒有什么異常,最大的可能就是腦部發生了病變,但是又查不出來。我不死心,換了好幾家醫院,都是這個結果。最后,我就把您送到這兒來了。”
兩人終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給理清楚了,雖然那封神秘的信依舊是個未解之謎,但是今后跟我應該也沒有什么關系了。
最后,葉佳禾再一次向我表示了感謝,并且承諾把采訪稿刊登在我們的刊物上。盡管我覺得葉佳禾有哪里不對勁,并且她對于這個荒誕故事的接受能力超出了我的想象,但我還是慶幸忙活了這么久拿下了刊登權也算是一個不小的收獲。
我們出來之后,大家都很八卦我在里面跟他們談了什么,嘴姐更是緊張,一個勁兒地問我是不是惹著葉佳禾生氣了。我對她擺了一個OK的手勢,告訴她我們拿下了,她頓時開心地抱住了我,大著嗓門兒喊到:“我就說小吳是最有前途的嘛!”
下午的拍攝和采訪都進行地十分順利,大家配合度也都很高。我們把采訪標題從“愛心企業家照顧病父一年余”改成了“女企業家堅持照顧年載,感天動地喚醒昏迷病父”。沒錯,這篇煽情的稿子就是我寫的,雖然十分具有知音體的感覺,但是對于大眾來說還是很受用的。
忙完一天,終于可以迎來一個休息日了。收工的時候,我突然想起要跟秦初一說一下晚上吃晚飯的事情,于是拿出手機準備發短信給他。沒想到一封未讀信件已經蹦到了我的眼前。
“小樣,下班了來尚達酒店找我。”——秦初一
“神經病啊,見個面有必要到酒店嗎==”——我
“我說真的,有事。你盡量早點過來,其他的事情先撇一撇。”——秦初一
看到他這么回,我倒開始有些緊張了。因為在我們還是小學同班同學的時候,有時會在上課傳小紙條。那小子最愛和我開玩笑,總是在我傳紙條的時候跟我說老師來了。膽小的我每次都被他嚇得夠嗆。久而久之,我對于他“狼來了”般的玩笑已經視而不見了。但有一句話我是一直都記得的,因為只要是他這么說,老師肯定是真的要來了。那句話就是:我說真的。
我看了一眼時間,下午三點半。尚達酒店在N市市中心新城區最南邊,假如現在先坐地鐵到市中心,再打車過去,那到達酒店的時候肯定就要接近飯點了,答應嘴姐的晚飯說不定就要泡湯了,我的工作說不定也就泡湯了。如果直接從這里打的過去,或許可以早一點到。但是這里偏離市區,看不到一輛的士,別說打車軟件了,就算在市中心滿地都是車的情況下,也沒有一個司機愿意送客人到逍遙山,回去一趟連油費都不夠。
正當我糾結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停在了我的面前。駕駛車窗內戴著黑色墨鏡的司機對我說了句:“吳小姐,請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