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爾不緊不慢地說:“你先別惹阿姣,她老子目前還有些勢力,我們惹不起。至於那個棉花是不是市長的女兒,我很快有辦法查出來,等等吧,總有機會收拾她的。”
夜深了。粟麥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脊椎整形專家按摩中心,她的影子投在紅蜻蜓大廈廣場前的路燈下,一直晃悠在吳爾的豪華軒逸車窗玻璃上。
吳爾仔細打量著霓虹燈下的廣告牌,“脊椎整形專家按摩中心”是新開張的,他看見門口豎立著一塊很氣派的牌子,上面有專家的介紹和中心地址電話。
不錯,這個叫棉花的專家應該就是顧月,顧月就是帥歌。
吳爾還記得顧月曾經以帥歌的身份告訴過自己,她是學醫的。
哼,這個女人還真是一個傳說中的百變女人。吳爾興奮不已。
自從那天看見棉花在和洲路郵局拿著一個信封找什麼人,吳爾就多了個心眼,他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很值得探究。他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信念,反覆在棉花身上下工夫,終於將謎底揭開,讓一個可疑而又可怕的事實呈現出來:原來棉花尋找的那個人叫“帥歌”,這個帥歌不明不白地給棉花寄過多次錢。從某種跡象表明,這個帥歌有可能就是棉花懷疑的殺夫仇人。吳爾很吃驚,愣了幾秒鐘之後,突然腦子開了竅,明白了這一系列戲劇性巧遇背後所包含的機巧。原來,棉花要找的帥歌就是顧月,而顧月搞不好就是一個殺人逃犯。
沒錯,她肯定是一個殺人逃犯,要不然她怎麼會有那麼多可疑的身份和超人的本領。哈,老天你真是會開玩笑,你給大家開了這麼一個滑稽而有趣的玩笑,哈哈哈哈。吳爾忍不住仰天狂笑。
一陣狂喜之後,吳爾竟然控制不住有一絲悲傷,他沒有當著棉花的面揭開這個謎底,他的情感受到某種暗示的控制,有了惺惺相惜的同情,他甚至想利用這個把柄掌控顧月,讓她成爲自己的幫手,儘快消除那些無形的危機。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理智的他很明白,對於這個顧月,不能再幻想什麼,這個女人是空前絕後的叛逆,死有餘辜的怪胎。
當他看見這個女人由紅蜻蜓大廈走出來,心裡冒出的想法更是讓人吃驚:“這個時候,突然把車開過去,撞死她是不是很容易,也很過癮?”他的雙手激動得發顫,幾次點菸都沒打著火。
吳爾注意到顧月只顧低頭走路,神情很疲憊。
一輛又一輛貨運卡車、摩托車、小車不時從吳爾身邊邊轟隆隆呼嘯而過,儘管他關閉著車窗,還是能夠聽到巨大的震動聲音。320國道是寶靈市區主要交通幹道,即使在深夜,穿市而過的公路上貨運車輛的往來也十分繁忙,川流不息。
吳爾睜大眼睛,躍躍欲試。
顧月已經快走到廣場中央了,再走二十幾步就接近出租車停靠的位置。看樣子,她是想要打出租車回報社。
一輛出租車在廣場外側車道上橫道拐過來,慢慢停靠在廣場邊。看樣子,這是一個比較熟悉這裡停車環境和客流量的老出租車司機。剛纔他橫道時的從容,讓隔著十幾米遠的吳爾看得清清楚楚,心想顧月如果上了他的車,自己就是想下手,恐怕也很難了。
他的身體緊貼在座椅靠背上,車窗外的紅蜻蜓大廈渾身披滿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一息一亮,變幻莫測,像一頭張狂的怪獸,從漆黑的夜空中張牙舞爪向他撲面而來,這種威逼和震撼的恐怖信號不停地傳遞到吳爾的頭腦中,然後蔓延到全身血管和細胞,讓他情不自禁想扯起嗓子大喊一聲,,他希望那輛出租車因爲受驚被疾駛而來的大卡車當場撞翻,壓碎,出租車司機的身體被幾十噸重的貨物和輪胎壓成一灘模糊的血肉。
吳爾盯著出租車看了幾秒,用力一打方向盤,黑軒逸一個快速敏捷的左轉彎,突然拐入廣場。
出租車司機被黑軒逸的舉動弄迷糊了,手裡剛點燃的煙忘了吸,睜大兩眼看著這輛車,不知道它要幹什麼。
正在廣場值班的巡值也一左一右回過頭,同時盯著吳爾的車。兩個人手裡的電子高音喇叭同時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警告黑色軒逸趕快退出廣場,廣場上空的電子監控器也閃爍起雪亮耀眼的燈光,提示這裡不準進入。
吳爾側臉看了粟麥一眼,非但不轉向避開,反而踩下了油門,衝著粟麥狂奔上去。不遠處的出租車司機清楚看見這一幕,嚇得臉色煞白,幾乎從座位上跳起來。也許是不願看到粟麥被撞飛出去,然後再跌到地上的慘狀,他趕緊閉上眼睛,長長吸了一口氣。
黑軒逸發出尖利刺耳的剎車聲。
“完了。”出租車司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光聽這驚心動魄的剎車聲音,就知道那女的完了,肯定是血濺當場,慘不忍睹。
剎車聲停了之後,他慢慢睜開眼睛,不敢直接朝黑軒逸附近看,視線首先落在一個遙遠的地方,首先看清楚的景物是血紅的“紅蜻蜓”三個閃亮大字,再把視線放下來,緩緩移動,他看見粟麥還站在那裡,看著她前傾的身子距離黑軒逸不過五公分之遙。因爲親眼目睹了剛纔的驚險一幕,他感覺無比刺激,臉上洋溢出抑制不住的興奮光芒,替粟麥感到幸運。
等到他醒悟過來,他發現黑軒逸正急速偏向,衝向反向車道。他清晰看見開黑軒逸車的人臉上極度興奮和瘋狂的表情。
他抖抖索索搖下車窗,衝著還在發愣的粟麥大聲喊:“喂,你快上我的車,我幫你去追那輛車。”
粟麥很快上了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來不及在前面拐彎,也學黑軒逸直接闖進廣場,然後一個急轉彎,衝出值勤的圍堵,拐上320國道。
出租車一直追出去近千米距離,才發現黑軒逸的蹤跡,出租車司機看見它從迎面而來的一輛貨車旁一掠而過,估計車速已飈升到了一百二十碼,出租車也暗暗加速,緊追不捨。
黑軒逸的主人好像從車外後視鏡看見了尾隨的桑塔納出租車,再度加快了車速。
出租車司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這人簡直就是一個瘋子。這段路不是高速公路,而是穿市國道,很多意外隨時可能發生,而這個瘋子以這樣的速度飆車,簡直就是自殺。
出租車疾駛了很長一段距離後減慢了車速,司機開口說道:“對不起,我追不上它了。這小子在玩命,我不能陪他玩兒。很抱歉,我到現在還沒看清它的車牌。”
粟麥一言不發。從上車到現在,她一句話也沒說。
“小姐,你是幹什麼的?那輛車你認識?”由於粟麥是從紅蜻蜓大廈出來,出租車司機下意識把她當成了小姐。“你是不是得罪有錢人了?雖然人家今天沒下手,但那是對你的警告。小姐,說實話,我本不想管閒事,是這事來得太突然了,我完全不由自主地作出了這樣的反應……現在,你說句話,我們還追不追?”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粟麥也發覺黑軒逸從320國道上消失了。
“這附近有幾條岔路,有一條通往豪華住宅小區,黑軒逸有可能去了那裡。”出租車司機轉過頭看著粟麥,希望得到她的示意。
“不追了。” 粟麥終於開口說話,“回頭,去《寶靈日報》。”
“幹嗎去報社,不去派出所?你搞清楚沒,報案和爆料,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出租車司機沒有想到粟麥突然遞給他一張鈔票,說:“你走不走?不走我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