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絮顯的很鎮定,彷佛心中早已預知會有此事。
谷梁游一道:“果真是你!你幾日不歸主公很是擔心,命我出來尋你,現在看來絮兒妹子安然無恙,就請跟我一道回去吧!”話完,目光掃向身邊男子淡無表情的臉上,不覺失聲驚道:“簫月梵!”大有驚愕之意。忙道:“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簫月梵問向柳茹絮道:“他是誰?”
柳茹絮道:“他是谷梁游一,來自東瀛的武士,揚言要擊敗中土各門各派,欲想在中土建立門派傳教東瀛武術。初來之時在江湖打敗不少武林好手,就此以為中原武林不過如此,后被主公十招擊敗,心悅誠服,歸在主公麾下修行武功。如今他武功大有長進,是個棘手的人物。”
谷梁游一聽聞他人承認自己是個棘手的人物,嘴角觸動,說道:“絮兒妹子,你還愣著干什么!快動手殺了他,主公不但不會罰而且會贊賞你!”
柳茹絮一步當先,指間備好柳葉針道:“我是不會讓你傷害簫大哥的!”換言之,她不會殺簫月梵,別人也休想。
谷梁游一蹙眉橫眼掃到她眼睛,堅定眼神的中缺了以往冷酷無情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溫情動。“你變了,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猶豫,你在恐懼。以前的你至少可以與我過上一百招,現在的你我根本不用動手。回去便罷,不回去,即使我不殺你,也難逃一死,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叱’的長聲作響,是刃器與刃鞘摩擦的聲音,簫月梵已拔出刀身大半。
路上行人見到拔動兵刃,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江湖恩怨對決’,紛紛避開遠行,大街上如大石落水濺起的水花一般轟然逃散,附近的江湖雜技班子慌忙卷走道具奔命。
谷梁游一見此動作,趕忙守腿小步,緊握刀柄。便身旁聽一個淡淡的聲音,如他表情一樣,沒有任何語勢聲調“她是我簫家人,于你們無關。”說話之人正是簫月梵,刀身已橫在他肩頭。
谷梁游一驚震的眼神,滿臉不可置信,方才之間人影而來,腦顱中閃過快躲的念頭,就覺肩頭觸碰到冰冷異物,當下又閃過一個念頭‘為時已晚!’“明明然然簫月不凡!我谷梁游一遠道而來,只為宏揚東瀛武術,不知中土高手如云,雖死猶榮。在我死后希望你能將我骨灰撒到海邊,讓我回歸故里,簫月梵你動手吧!”雙目垂下,臨死不畏。
柳茹絮趕忙叫道:“簫大哥且慢,平日里谷梁先生待我甚好,我求你,放他一條生路。”念及曾受他照顧,實在不忍心見他死在面前。
簫月梵本沒有殺他之意,只想讓他帶話回去,警告他們不要逼人于死地。收起尖刀轉身回到她身邊。
東瀛武士比試,輸者必死。谷梁游一先前敗在主公手下未死很是驚訝,現在又敗在簫月梵刀下饒他不死并不感到驚訝,混跡中土數年,深知中土武林講究道義。“中土有一句話‘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如今我親會深意,意義非凡!我欠你們一份恩情,需要之日定會報恩。”鞠躬過膝。
柳茹絮道:“谷梁先生,請起身。我呆在簫家這段日子雖然只有幾天,但我想明白一個道理‘每一個人都擁有自己生命的主權,但它需要人去雕琢才會清晰可見’,以前我模糊的看不清楚,以為人生就是你恩我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替主公鏟除敵人。現在看來是我錯了,錯的很荒唐,而且罪大惡極!我這雙沾滿血腥的手害了不知多少無辜之人家破人亡。既然已經知道錯了,我想修正我以后的道路。請谷梁先生回去轉告主公給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她垂下頭,折身返回簫家堡。她黯然離去,心里清楚主公是不會就此了事,必然會找上門來,這就意味著要與養育她十余年生如父母的主公對立。
世人皆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養育之恩無以回報!’
天山居。
晨陽破曉而出,抬眼仰望萬米高山,云海茫茫,朝陽斜射,云蒸霞蔚,肉眼目力所不及。
后山平峰絕頂,四下云霧環顧,銀濤滾滾,直插云霄;遠處群山相逐,如電閃云屯,天兵乘云!兩個人影手扣單刀,佇立許久,細細瞧來一男一女閉目養神,呼吸云霓,吐吞日月。
兩人張開精目,揮刀互拼,雙刀觸碰隱隱抖動,尉遲峰挑刀上格。頭上盤旋云霧豁然消散,如爆竹砰然碎裂。意不猶豫,緊接著落刀而下,以右向左,劈向頭部,盤算著演變下一式‘積雪封霜’,頭、身、腳連砍二十一刀,封住進攻招式,讓她處于被動。
她料定有此一招,右手在左,舉刀橫在額頭正待他揮來,手腕翻動,帶刀打到最右側,連同云霧被削去一層,徹底化解招式。腦中想好對策,先入為主,攻其中盤;出其不意,再攻下盤;始料未及,措不及防!一招盡破,拉回余力趁勢反撲,砍向中盤。
尉遲峰看清招式,乃是《雪翎一弒》第五重‘雪中鴻爪’連砍四十八刀,主攻中盤,只要砍中必定西歸。見來時兇猛,收刀退守中盤,雙刀觸碰‘噹噹’連響五下,忽見她刀下沉,瞧架勢是第六重五十六刀‘雪泥鴻爪’,能剁肉成泥,削骨成塊。掃向下盤,左右各三刀,趕忙去擋。
揮刀第六刀時,她剛勁轉柔,一收一沾,依在刀身,倏地洗上三圈,由下至上。
第一圈尉遲峰手臂由順勢轉到逆勢,第二圈逆上加逆,手臂翻轉到極限,各個關節骨作痛,再
不棄刃手臂必定脫臼。
她知道師兄手臂轉不過來,不轉第三圈,打飛他單刀,單刀斜斜射向云霧,掉下山去。唇角微揚,單刀舞動,少許片刻,打完一百一十二刀方才停下。
尉遲峰低眼瞧看衣褲,條條縫縫,遍體鱗傷,肉體外露。又驚又喜:“月靈師妹,你什么時候練到第七重‘傲雪寒霜’了?此招奮力全擊,若是像我一樣不慎被打飛兵器,豈不是體無完膚!還有首發兩招的內勁刀勢是大師傅教你的吧?月靈師妹你真厲害,大師傅也就練到第七重。唉!我真沒用,練來練去昨天才練到第五重。”想到小師妹最晚入門,亦非天縱奇才,眼下刀法與大師傅彭金秋有過之而無不及,倘若再將刀法練的爛于心中必定聞名江湖,對此不免有些慚愧。
少女年方十六,姓施名月靈,天山居眾弟子中輩分最小,容貌出塵,招惹喜愛,仗著為眾師兄弟寵愛有時候會調皮搗蛋。
施月靈本想一一回答,竟不料他一口氣說了好多,突然又自卑起來,只好先安慰:“大師哥,就你這樣還能練好刀法嗎?你也知道,第二重‘積雪封霜’內六式刀法,九十三招我練了一年半都沒學成,現在我不是學成了么?要有恒心,不能氣餒!”
大師兄被小師妹說教,在她面前不僅沒有成為榜樣,反倒唉聲嘆氣,自責埋怨。尉遲峰確實慚愧,當即露出笑臉賠罪道:“我這個大師兄不僅沒有做好大家的榜樣,反倒讓小師妹為我擔心了,真是不該!”語畢,抱拳一拱。
施月靈瞧看精神奕奕,眼眉彎起月牙,笑道:“這樣才是大師哥嘛!”
尉遲峰笑著,好似一臉有事相求,說道:“月靈師妹,能不能教教大師哥,你怎么練的?特別是那兩招內勁刀法,很是厲害!。”
施月靈嘿嘿一笑,非常樂意的一點頭,道:“大師哥你不要急嘛!大師傅說了,一到六重屬于外式刀法,若能熟練運用,六重通變,亦能成為江湖一流人物。七到十重是內勁刀式,需要內外兼修,修內不修外則使不出刀式,修外不修內則使不出精妙威力,所以必須內外雙修。第十一重是總綱,聽大師傅說是十重刀法精妙的融合,就叫‘雪翎一弒’據說能誅殺神魔,只有師祖婆婆月如霜練成,非常厲害!”
她越說越起勁,很幻想著盡早能練到這一弒,能像師祖婆婆一樣掃遍天下無敵手,全然忘記守在一旁靜聽求教的大師哥。
“月靈師妹?月靈師妹?”尉遲峰輕輕喚了兩聲才將她從夢境中拖出來。
施月靈小舌一吐,知道自己走神了。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我不知道這樣說對不對,我就是這么想著忽然悟到的。《雪翎一弒》練過的師兄師姐都很清楚,招式多變而復雜又難練,不易上手,越是心急越練不好,反而會將練成的刀法忘記。我覺得它像一個女人心思一樣,變化莫測,就是你們男人常說的‘女人心海底針’。女人啊,不是臉上笑的很開心,心底就一定很高興,是需要用心去體會她是怎么樣的,然后你就會明白。好比大師哥練到只顧如何練刀法,雖然練的很好,但總是很難有長進,因為大師哥不夠用心!”
尉遲峰抓著腦袋,大男人的能有幾個了解女人心思?何況自小長在天山居尚未有過戀愛,一會兒女人,一會讓刀法的聽的稀里糊涂。蹙著眉頭道:“我哪兒不用心了?我這不是天天陪你在練嗎?”
施月靈忙解釋道:“不是這個用心啦,我是說用心,是心。好比我們剛才過招一樣,我只要心里想著就可以隨時把第五重變成第六重或是第七重,也可以不按次序的變化,這樣應該懂了吧?”
尉遲峰沉默靜思,好似有些想明白,《雪翎一弒》刀法復雜多變,演到相近的招式的確可以隨機變化另式,這點確實不如她靈活多變。
施月靈看著大師哥默想許久以為還不明白,陷入冥思,腦中忽然靈光轉動。“哈!有了,大師哥這回你一定能聽懂。大師哥,我問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
尉遲峰大惑不解,搖搖頭道:“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施月靈嘿嘿一笑,道:“這樣就對啦,所以你要用心來體會我。”說著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胸上。意思便是說他用心去體會我的心,如果能了解,就能理解和掌握刀法奧妙。
尉遲峰只覺得她的酥胸軟軟的,很有觸感,彷佛似乎一下子明白了。
施月靈瞧了瞧大師哥木愣臉上泛起微微紅霞,怪問:“大師哥,你怎么臉紅啦?是生病了么?”
一縷朝陽射來,滲透云霧,紅通通的。
尉遲峰忙道:“哦!沒、沒什么,是太陽照的。時候不早了,過會兒還要去接待貴客,我們下山去吧。”
“嗯!”
‘天目千重秀,奇花遍地開。層林盡染竹,峭壁怪石栽。丹桂飄香彩,清幽古寺齋。流泉飛瀑布,百鳥報春來。’是對天目山最實的寫照。
石梯層層遞上,臨近山門,兩根石砌大柱矗立參天,石梯豁然開朗,又長又寬。走過山門,地處平坦,花白石板鋪地,眼前又是一道寬敞的階梯。至上而走,展現橫長豎寬的演武場,前后左右四邊房屋圍繞。中央一尊石像潔白如玉便是開派祖師如月霜,姿態栩栩如生,眼眉唇角處處精雕細琢。
山門前四名弟子站守,閱看請帖,引入內。
“你們看,是他們。”莫呈軒指著前頭披風
漢子說道。
雨澤道:“我原本以為他們父女只不過是順道路過,想不到也是來受邀而來。想必是彭老前輩的故友吧!”
蘇紹道:“這可能性極大,我們也進去吧。”
“請帖呢?”那人支支吾吾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啥,守門弟子即忙一把推了開。“沒請帖想來干嘛,白吃白喝嗎?去去去。”每逢江湖喜事,有不少好吃懶做的家伙渾水摸魚,這家伙夠是愚蠢逮了個正著,聰明些的跟在別人身后倒也混了進去。
穿過演武場,正前最大的房子便是大堂,莫呈軒成領頭入門。
堂內道賀聲不時而來,笑談風聲。進門便見一群人圍著三十多歲的男子不停道賀,他劍眉星眼,過橋短須,便是岳昂青。“幾位遠道而來路途勞累,暫且偏房休息,事后再向各位道謝。送幾位前輩去客房休息。”看向一名弟子。
莫呈軒上前送上禮盒,見禮說道:“晚輩逍遙谷莫呈軒替家師菁微真人岳師伯問好。”
“莫師侄,客氣啦!”岳昂青身旁弟子接過禮物退開“真人身體可好?”
莫呈軒笑而答道:“有勞岳師伯掛心,師傅身體項來健康。”
初夏站出身來,賠禮道:“岳師伯,晚輩簫月初夏,只因簫家人脈稀少,兩位哥哥與舅舅留在堡打點事物恕不能前來道賀,望岳師伯諒解!”
岳昂青心中作想,二十年前簫家幾乎毀于一旦,眼下簫家就剩兩段香火,年紀尚輕又要管理簫家的確不容易,即便是派出門下弟子前來亦也合情合理。“簫姑娘來了便好。”又看向其身后五人,問道:“這就好,他們是?”
蘇紹忽然站身來,抱拳見禮,道:“晚生蘇紹,我們是朋友。自知閱歷尚淺,今日前來實屬開開眼見,倒是給岳前輩添麻煩了,日后還望岳前輩多多指教。”
一舉一動斯文儒雅,氣質非凡,看了讓人舒服。再瞧他人,盡是郎才女貌,其中兩位依江湖傳言好生面熟。道:“蘇公子說的那里話,前輩指點晚輩是理所應當的事…”忽然瞧見門外翠煙門門主上官宇哲而來,忙說道:“諸位辛苦而來,恕不能招待,暫且客房歇息,待接任儀式開始,我會派人來通知。峰兒,送幾位客人去歇息。”
尉遲峰走近,抱拳對向雨澤,兩人同時作禮,一同說到。“慕容兄,別來無恙!”“尉遲兄,近來可好?”
岳昂青不禁詫異,道:“原來你們認識!”
尉遲峰回道:“師傅,他便是我跟您提起過的慕容雨澤。”
“原來竟是他,方才我怕錯認,也就沒認,果然英雄少年!正好,峰兒你們相熟,帶去客房休息吧。”話完,岳昂青擺出手來請向側門過道。
尉遲峰引路,旁門而出,大堂屋后亦是四合建筑,房屋一座,兩邊過道,一合接一合,院院相連。領到一處四方院,四壁房屋兩兩相連。“諸位,此處僻靜少有人打擾。若是閑來無趣,可從后門直出便是后山。我派山色天下聞名,想來是一大游山玩水的去處。我還有事要忙,告辭!”轉身離去。
眾人紛紛謝過,打量四周安靜祥和,聽不見前堂的喧鬧。
蘇紹道:“尉遲兄果然細心,想到我們會無聊,特意安排給我們這么好的地方。我想有人快憋不住了吧。”笑著看向湘筱柔。
湘筱柔道:“你又知道啦?”挽上初夏胳膊,“初夏,咱們去后山玩!別理他們。”說著朝后山出發。
眾人呵呵一笑,山上幽邃奇妍,千樹萬枝,重巒迭峰,此躺而來不容錯過,隨同而去。
某屋院,披風漢子不知從何處來,隨著走道推入一間屋子,伊美美坐在桌邊,一動不動。伸出手指在伊美美胸口來回一動,穴位開解緊繃的肢體頓時松懈。“這是你要的地形圖,我給你畫來了。”擺在桌上。
伊美美揉了揉酸脹肢體,拿過地圖打開,簡單描繪了住所地形,圖上標有臥房、書房、牌位堂、庫房、儲藏室、伙房,掌門彭金秋與坐下兩大徒弟的臥房記載清清楚楚,也不知道他如何打探來的。“你說吧,要我偷什么。”
披風漢子道:“天山居的武功秘籍《雪翎一弒》,你覺得它會藏在哪里?”后半句有意試探她是否真有些本事,不然自己去尋。
伊美美道:“這么重要的東西,如果是你,你會藏在哪里?”見他不答,接著說道:“如果是我,一定會藏在我能接觸到,而別人不能發現的地方。或者大家能接觸到,卻意想不到的地方。依我從地圖上看,也就三個地方。這里、這里和這里。”手指點了三個地方,分別是彭金秋臥房、書房和牌位堂。
披風漢子道:“難道就不會在庫房或儲藏室的暗門里?”
伊美美道:“如此重要的東西怎會藏在這些地方?即便是必定會時常去察看,堂堂一派掌門去這些地方不會讓人懷疑嗎?”忽然心中冒出一個念頭藏物之處。
披風漢子道:“好!過會兒掌門接任儀式開始,守衛必然稀少。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上,希望不要讓我失望!”轉身退出房門。
伊美美神色暗卻,糾結該不該幫他偷,如果他是個大壞蛋拿來殺人,豈不是罪魁禍首!忽然與柴米油鹽往日心酸,幾經周折眼看就要過上好日子了。痛恨蒼天害我家破人亡,又將這樣沉重的包袱托在我這樣一個市井小偷身上。不禁淚水奪眶而出,“美美不想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