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從鎮東游走到鎮西,眼珠兒四處游蕩,嘴里嘟囔道:“怎么都是些窮酸貧人。”繼續前行,目光游走過往路人。
“讓開,讓開!馬受驚失控了!”車夫高聲喝著,拽動韁繩努力的牽制受驚馬匹,馬兒嘶鳴始終不肯停下,路人匆忙閃躲,避不及之人撲身跳開,避了個險之又險。
‘嗖’的凌空掠來人影,穩穩站馬背上,一腳踏兩馬,抓起韁繩猛的使力拽緊,兩匹馬兒受不住力道,馬翹前蹄嘶鳴而叫,落下前蹄方才停止不前。
車夫見他下馬抱拳謝道:“謝謝少俠。”
少俠回道“不客氣!”,車夫小心翼翼地駕馬而走。
此人正是莫呈軒受師命前往天山居為岳昂青接任掌門一事祝賀。當下胸口掏出小盒子打開瞧看,見物品完好無損,合實放回。
少年眼尖,看他緊張盒子里的物品一定很值錢,轉眼想到對策,壞壞笑了笑,東張西望的朝他走去。
莫呈軒有心讓他,向左避開。
少年歪著腦袋余光掃到他,心道:‘好家伙,軟的不行,我就來硬的!’加快腳步索性撞上去,拔腿邊跑。
莫呈軒感到他十分古怪,一抹懷中盒子竟悄然不見,竟連半分都未察覺。恍然醒悟,回頭尋去,少年身材嬌小,敏捷穿梭在人流中,“站住!”四下環顧,大街人流眾多,施展輕功踩到他人不太妥當,憑體力腳力絕不遜于街頭混混,立即追趕。
少年混跡街頭已久行動自如;而莫呈軒處處碰壁,眼看差距拉開一大截,要讓他給跑了。
少年回頭做了個鬼臉,十分得意,猛然見他踩著路人肩膀凌空躍來,扭頭就跑。被踩路人開口便罵,待瞧去時人影遠去。
路過漢子身材頗為健壯,牽著五歲小男孩,想必是他愛子。
小男孩扯扯他手指,一臉童真的說道:“爹,快抓壞人!”
漢子摸摸小男孩額頭,道:“寶兒乖,這世道奸詐,說不定他們是一伙的,爹若追了去恐怕正中他們陷阱。長大以后不要強出頭,不然會吃虧的!記住了嗎?”
“哦!”小男孩不明不白的應了聲。
“站住,別跑!”
雨澤等人打算回簫家堡住一晚,耳聽聲音熟識,聞聲而望,抬眼就見莫呈軒追趕少年,見情形腦海閃過‘抓賊!’的念頭。
想是慢動是快,少年‘嗖’的掠過雨澤身旁,突然肩頭被什么東西抓住,回頭瞧來是他的手,起另一手揮拳打去。雨澤松手避開,直搗他胸口抓他衣襟,不經意間發覺他胸口軟軟,匆忙松手。
少年驚呼,本想給他一巴掌,眼看莫呈軒追近,意不猶豫,跨腿便奔。
白影晃到少年前頭,正是楓無淚,左移右挪擋住去路,無論少年如何突破再也無法跨出半步。
少年急了,撲頭直撞,楓無淚抄手撥肩,少年陀螺似的打起轉來,頭頂破布帽不慎掉落,一頭盤曲的長發松散甩出,甩尾飄逸。
初夏驚道:“他竟然是個女孩子?”
莫呈軒趕到見他竟是女兒身,十分驚訝,拿來禮盒,打開瞧看,所幸無損。謝道:“謝謝你們!”
雨澤道:“莫大哥,你也是去天山居祝賀?”
莫呈軒點頭,道:“師傅手下尚無著眼之禮,我此來挑了一支雪參作為賀禮,哪知神不知鬼不覺給她偷了去,多虧你們。”
轉身
看去,被楓無淚揪著耳朵,動彈不得。
少女道:“哼!原來你們認識,幾個大男人光明正大抓不到我,相處詭計抓我,算什么英雄好漢!”
“啊!”楓無淚輕輕拍了她腦袋,道:“賊丫頭,抓你還用的著使詭計?哥哥我兩根手指頭就能抓住你。”
少女道:“哼!有本事放了我,你來抓,要是再被你抓到,我任你處置!”
楓無淚道:“賊丫頭,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那么容易騙啊?”
少女道:“你就是沒種,不是英雄好漢!”
“你、你、你...”楓無淚氣的啞口無言,英雄好漢本不是,便是沒種倒是氣壞,若放了正中她詭計。
“無淚,放開她。”初夏上前蹲下身子打量她,雖然滿身邋遢,臉孔沾滿污質,但輪廓分明,五官端正,皮膚嫩白,仔細端視亦是個美人胚子。看到她想到自己同時無父無母的孤兒,只不過比她幸運,頓起憐憫之心。莞爾笑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呢?”
少女感覺她很親切,如同親人一般,一五一十的說道:“我叫伊美美,爹娘他們死了,被人打死了...”突然聲音變的很沉重,大伙覺得異樣,靜靜的聽著她訴說,“以前我爹娘做生意的。在我七歲那年,爹娘駕馬車買賣回來,看見路邊躺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地上有血,已經昏迷不醒。爹娘好心送她去看大夫,一時尋不到她家人就報官,后來小女孩重傷不治,那家人硬說是我爹害的,官府不分青紅皂逼供我爹不成,又打我娘,爹娘就這樣被打死了...”說到這梗咽了,“后來我流落街頭才知道,那小女孩是大戶人家的千金,是他們沒看好,給別人馬車撞了。當時路過許多人看見小女孩倒在路邊,沒人敢去搭救,本來她不會死的,我爹娘也不會死的...”說著眼眶流動,聲音沙啞,淚水搖搖欲墜。
雨澤額眉怒皺,憤憤不平地說道:“豈有此理
!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倒在路別,這么多人經過,竟然沒一個人去救她?”
蘇紹心頭亦是憤然不平,事已成定局也是無可奈何。嘆道:“何時開始人心變的如此冷漠?”
大伙憐憫同情的眼光掃到伊美美,頓時淚花奪眶而出。
初夏掏出絲帕替她擦干淚水,摸去污質。
楓無淚瞧他們一個個丟了魂似的同情她,忙道:“喂,你們可別中了她詭計,就這么放了她!”
湘筱柔快步走來,拽起他耳朵便道:“你丫的,閉嘴!”
伊美美倍感委屈忽然淚如雨下,轉身大聲說道:“美美才沒有騙你呢!”抽抽搭搭,泣不成聲。
湘筱柔小聲的埋怨道:“你看!你把她弄哭了!也不知道憐香惜玉。”
無論真假,她的確哭的很傷心。楓無淚過意不去,小聲嘟囔一句:“她本來就在哭嘛。”
湘筱柔道:“你還說!當初我真應該把你嘴巴給縫起來!”
“美美,不哭哦!簫姐姐給你擦擦。”初夏轉過她身,柔和的目光,輕輕的擦著臉孔,污質拭去,右唇角上露出一顆美人痣。
伊美美不知為啥就是感到很親切,也不反抗,竭力止住淚水。“簫姐姐,你是好人,美美喜歡你。”
天色漸完,此事作罷她回去便是。蘇紹取來錢袋,上前說道:“嗯...美美,那位大哥哥的雪參不能給你,哥哥這有五十多兩銀子,你找個地方能安家的就住下,找份正當活賺些錢好好過日子,以后別在偷別人東西了。如果生活有困難就來臨安蘇府找哥哥便是。好了,天黑了,你快些回去吧!”牽來小手放在手心。
伊美美心弦動亂,彷佛空氣喉間塞滿,想說卻說不出來,只用力點點頭。
蘇紹給她安置好往后,初夏心頭落下大石。道:“美美,你找到落腳后,來簫家堡通知一聲就行,以后簫姐姐會常來看你。天色不早啦,趕快回去吧!”
伊美美深深看了眼初夏,將她印在腦海里。“簫姐姐,到時候記得要來看我哦!美美要走了。”面向各位揮揮手辭別。
莫呈軒目送離去后,道:“唉,若一家安康,她也不用打扮假小子,裝出一副很堅強的樣子,說不定倒是一個挺可愛的小妹妹!”
蘇紹呵呵笑道:“的確如此。”
此話傳進楓無淚耳朵里卻成了話題,向他們眉頭一挑,道:“怎么,難不成你們兩個看上她了?”
莫呈軒不善辯答,一時打不上來。
蘇紹輕搖折扇笑道:“你猜猜。”
雨澤道:“無淚,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他敢!”大伙視線迅速轉移到她身上,湘筱柔一陣失措,忙道:“我是說他再敢欺負美美,我就...我就挑斷他手腳筋!”慌忙間說不上來,想也沒想胡亂脫口而出。
楓無淚瞪大了眼睛道:“你真毒啊,我又沒說什么沒做什么,你真是天底下最最最...毒的,毒婦!”
初夏瞧著筱柔好氣的模樣,捂著嘴巴又偷偷取笑。
湘筱柔嘟著小嘴,知道她并不是笑自己好氣,而是猜到自己的心思。方才雨澤說無淚吃醋,一時心急沒想明白怎么回事,吃了飛醋。“初夏,連你也取笑我!”
雨澤擾擾腦勺,摸不著頭腦,又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事后。天山居離此處快馬需半日,徒步需一日,幾人商議動身前往簫家堡暫住一晚,明日天亮啟程。
鎮西南邊沿有座廢棄的荒廟,宋室南遷后城鎮得到繁榮發展,一度向外擴展,鎮城外貌日新月異,百姓日子一天好過一天,以為菩薩仙靈,新建神廟,抬請菩薩住新廟,廢棄荒廟成了流落之人居所,尚可遮風擋雨。
荒廟附近挨著幾戶人家,伊美美哼著小曲兒,一蹦一跳格外開心,臨近廟門大聲喊道:“柴米油鹽,我回來啦!”
聞聲,廟中興沖沖奔出三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和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小女孩叫小米,屬她最小,柴米油鹽依次排序,本應該叫小鹽說是不好聽硬是要叫小米。
小米童真的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她知道美美姐每次回來準有好吃的,今天有些特別。“美美姐,什么事把你樂的合不攏嘴?” Wωω?ttκan?C〇
伊美美神秘笑道:“嘿嘿,你們看!”
個子高的小柴看見錢袋中大個銀子不覺驚呼,“哇,我們發達了!”拿了一定銀子又擦又咬,對向身旁的男孩說道:“小油,你用這定銀子敲我一下!”說著頂腦袋。
小油拿到手中看看銀子又沉又亮,再看看他枯木腦袋,道:“小柴哥哥,不會砸死你吧?”
小柴道:“來吧,被這么大定銀子砸死也心甘!”
“好,我砸了!”只聽‘咚’的一聲,頃刻又聽‘哎呦’小柴緊閉雙眼,揉著腦袋,眼角都擠出淚水。小油忙道:“小柴哥哥,你沒事吧?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沒事,沒事,我以為在做夢呢!”
其他四人哈哈大笑,伊美美笑完之余不忘數落一句:“瞧你這德性,一副沒見過錢的樣子。”
個子最矮的小鹽上下打量著伊美美,問道:“美美姐,你沒被挨打吧?有沒有受傷?”
伊美美半蹲下身子,笑著摸摸他腦袋,道:“還是小鹽最好,美美姐沒事,這些是一位大哥哥送我們的。明天啊
,我們去找個地方落腳,以后再也不用住破廟啦!”
“哦!太好啦!有新房子住啦!”小米最先樂起,拍著小手又蹦又跳,就差沒蹦上房頂。
“好啦,咱們進去吧,猜猜美美姐給你們帶了什么?”
門外就近處緩緩走來一個身影,黑色披風斜掛肩頭,隨風輕舞,臉龐兩束白發垂胸,披風連體的黑色帽子遮到眼皮,瞧不清他容貌。徐風吹來,披風作起,背負一口厚重的大刀,寬約六寸,長約四尺。
他一聲不發的走進廟里,廟里五人圍在一起尚未有所察覺。小柴啃著大餅抬眼瞧見門外赫然站著一人,穿著打扮應該是江湖浪子,走到他門前喝道:“這地兒是我們的,你要借宿就睡那個角落。” шωш ◆тt kān ◆¢O
披風漢子一言不發,輕輕撥開小柴,不料他如此不經受力,飛撞到墻壁暈了過去。“小柴!”“小柴哥哥!”幾人驚駭失色,不知他是死是活。以前那些被偷的人找上門來,念在都是小孩,罵完恐嚇幾句便完事,竟不了他動手打人。米油鹽害怕的躲到伊美美身后。
伊美美心中恐懼,張開半張雙臂,身子骨顫顫發抖。“你是誰,你想干嘛!”
披風漢子不答,迎面走來,眼前高大的身影遮住門外唯一的光明,只剩下一片漆黑,印在身上的陰影,伊美美感到恐懼的壓迫,如同掉進了萬丈深淵,絲毫動彈不得。
披風漢子劍指點到伊美美脖頸間,霎時張開大口,掌心拍在嘴上,劍指脖頸再點,掌心又拍在胸口。伊美美喉結陡然蠕動,感到有顆較大的圓球物體吞到肚中。
披風漢子發話道:“你吃的那顆叫‘七日蝕心丸’,簡單的說是一顆毒藥,七日之后若沒有解藥心臟便會枯竭而死。你最好按照我的指示去做,不然...”輕開一掌打在昏迷的小柴身上,小柴感到痛楚,痛叫一聲又暈了過去。“我會讓他們一起陪你。”聲音粗重,大致是四五十歲的男子。
伊美美見小柴還活著,他想利用自己,目的尚未達成一定不會傷害柴米油鹽,心底想要保全他們脫逃。想也不想立即答應:“好,你說,你要我做什么?”
披風漢子道:“我知道你在蘇州街頭有個外號叫‘探囊妙手’,不僅如此夜盜宅物也頗有一手。我要你幫我偷件東西,東西到手之后,我自會給你解藥,日后絕不在為難與你。”
伊美美原籍蘇州人士,大難之后流落街頭,以偷盜為生,八年之久摸到探囊門路,十里街坊鄰居熟知一手,混得‘探囊妙手’外號,后被趕出蘇州,帶著柴米油鹽流浪到玲瓏已有一月有余。
伊美美道:“你要我偷什么?”
披風漢子道:“到了那兒我自會告訴你,跟我走!”不捆不綁轉身便走,算準了她不敢造次。
伊美美蹲下身子對向米油鹽三人,小米嚇壞了,哭個不停,扶了扶額頭。道:“小米不哭,美美姐很快就回來的。小油、小鹽好好照顧小米,還有小柴,要聽話知道嗎?”
披風漢子停在門口,說道:“說完了,就趕快走,不然我隨時都會改變心意。”語畢,緩緩走出門外。
伊美美起身眼里留戀他們著,忽然感到生離死別一般,說不出的不舍,再也不敢多說話,怕真的一去不回,轉身跑出門外。
披風漢子前頭帶路,街上行人還未退去,跨進一家店鋪匾上寫著‘張記綢緞’,老板瞧見進來之人氣勢凌然,隱隱透露出一股兇煞之氣,心知是位不好惹的主,頓時繃緊了臉色,由他四處瞧看。
披風漢子瞧三壁綢緞和幾件樣式衣裳,心里亦是迷茫。轉過身來便道:“掌柜子,有沒有適合她穿的衣服?”
老板不敢怠慢,打量了伊美美身材,正巧遇自家小女相差無幾,店鋪外掛的樣式衣裳均是按照小女尺寸做的。連聲說道:“有,有,有。大爺稍等。”忙去架上取來一件紅色衣裳,堆起笑臉提到那人面前道:“大爺,你瞧這件如何?”
披風漢子瞧不出是好是壞,她能穿上見的了人便是,“給她穿上,再借你們家澡堂一用。”
老板只有一個念頭,滿足他要求,趕快讓這廝走,免得招來更多晦氣。“小姑娘,你隨我來。”
老板移開身子,走到里邊側門。披風漢子前眼出現一件羽衣披風,聯想到那地方比較寒冷,怕她有個萬一失了手。指著說道:“這件也要了。”
老板狂寒一陣,心道:‘我的老祖宗啊,那件可不止十幾兩銀子!再過幾月臨近秋末,天氣要轉涼,特意從外地買來的雪絨羽衣,就一件樣品。心頭似乎被什么扎看一針,不注的滴血。縱使心底那可千萬個不愿意,也迫于無奈。滿臉衰落,唉聲嘆氣的取來羽衣,灰頭涂臉的鉆進側門。
大概過去兩刻時間,側門門簾撩起一角,老板側身站開。伊美美隨身跟到,雙丫髻,額前劉海齊平,兩鬢側發掛到腮下,雙髻連掛一串雙色小珠成半圓垂到額上。圓溜的眼眸,潤紅的嘴唇,脖頸系著雪絨羽衣的緞帶,配上絨毛繡邊。
披風漢子頗為吃驚,活生生的一個小美女,腦海頓時顯出四字‘俏皮可愛’!“走吧!”臨走前,在桌上擺了一定大金子。
老板見他們走,連忙驗察金子,咬了又咬,發覺生硬咬的牙疼。驚奇外往“就算十件雪絨羽衣我也愿送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