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居大堂。
有弟子清點完請?zhí)麛?shù)目,各大主要門派均已到齊。
岳昂青送離最后一批客人后吩咐弟子道:“峰兒,我先回房準備,過會兒讓門下弟子提早通知,別耽誤時辰。”
尉遲峰應(yīng)諾:“是,師傅。”
岳昂青朝側(cè)門而出,弟子迎面見禮過后走進大堂。“月靈小師妹,大師傅找你,正在臥房。”
‘大師傅這個時候找我做什么?’施月靈心想,應(yīng)道:“好!”繞過正堂往后門而出,穿過中庭走廊,走過圓門進入院中,兩旁是花壇種著草花樹木,眼前是座屋子。她上前叩門,親昵地叫道:“大師傅,我來啦!”
“哦,月靈進來吧!”
此時大多弟子忙碌著準備,后院人影稀少,伊美美出來熟悉地形,碰巧瞧見年紀比己稍大幾歲施月靈,按地圖上指示她去進的屋子正是掌門彭金秋的臥房,悄悄貼近屋子,探探消息。
施月靈推門而入,又合上。眼前擺著一張桌子,白發(fā)蒼蒼的老叟側(cè)邊而坐,左手按著一副女子畫像,右手袖臂直逼垂下,門風一動,袖子輕揚,竟是獨臂!
彭金秋抬頭微笑道:“月靈你來啦,坐下。知道大師傅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叫你來嗎?”
施月靈搖搖頭,又看向桌上畫像,不解道:“大師傅啊,這不是祖師婆婆嗎?你看她做什么呀?”
彭金秋嘴角溫笑,道:“月靈大師傅問你,祖師婆婆留下的刀法至今有誰練過第七重嗎?”
施月靈一口答上道:“除去祖師婆婆外至今門派上沒人練過第七重,不過已經(jīng)很厲害啦,要不然我們天山居能延續(xù)至今嗎!還和江南十一大門派齊名呢!”
彭金秋滿意地點點頭,端正臉色道:“大師傅在問你,你要老實回答,眼下你覺得你能練到第八重嗎?”
施月靈嘿嘿一笑,很是自信。道:“大師傅你太小瞧我啦,你給我兩年時間,我能練到第十重給你看!”
彭金秋一愣,天山居歷代人才輩出,嘔心瀝血日夜磨練卻依舊尚無有人突破第八重頸口,不想她如此自信,夸下海口兩年要練到第十重!見她這份自信心中頗為喜悅,畢竟祖師婆婆在她這般年紀時練到第七重。“月靈啊,希望老天能讓大師傅瞧見你練到第十重。你瞧,這是什么!”話語中多了一份期望,不盼望她能在兩年內(nèi)練到第十重,就盼有生之年能讓他瞧見。移開畫像,桌上多了一本泛黃的黃皮卷。
施月靈皺著額眉翻來瞧看不禁失聲叫道:“《雪翎一弒》!”自知失聲,趕忙堵住嘴巴。
‘雪翎一弒’四字鉆進門外伊美美耳里,神經(jīng)大動,欲要探窗窺看,深知他們習武之人耳根聰靈,眼睛雪尖,只能俯在窗下靜靜偷聽。但聽老叟語氣好似要將‘雪翎一弒’交付與叫月靈的女子,待靜觀其變。
彭金秋道:“《雪翎一弒》因多而復雜,練到六重已千式刀法,許多人常年累月的練習最終才練到第六重,已是枯燥不堪,但已能夠縱橫江湖,所以很多人就此放棄。雖然《雪翎一弒》正是門派弟子人人可練,但這本是總綱若沒人練到第十重我絕不會交給任何一人,眼下我將它交給你,切勿保管好!刀譜口訣接任儀式過后我自會交你師傅。你不必多說什么,大師傅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出去忙吧!”
“大師傅,我…”施月靈感到無比沉重的擔子壓在肩頭喘不過氣來,畢竟頭上至少還有師哥師姐,更不用說師傅和曾師伯,想要推卻。
彭金秋揮揮手示意退下,表示不要再說話了。
“是,大師傅。”施月靈師命難為,只能作罷,收起刀譜總綱,退出房門合上。看了看手中輕如鴻毛的黃皮卷,握捧在手卻重于泰山。掌門接任儀式臨近,心頭亦不多想,塞懷中就此離去。
臥房內(nèi),彭金秋看了看畫像,“希望我這雙老眼沒看錯人!”收起畫像。
伊美美躲在折角,瞧見她背影手部動作是將東西藏進懷里,暗下慶幸,出來熟悉地形竟然碰到好事。當下靈機一動,站出身來,追著喊道:“姐姐,等等!”
施月靈忽聽‘姐姐’!在門下就屬自己最小,還從未聽人喚過自己‘姐姐’,聽聲音還是個小姑娘,不覺感到奇怪,轉(zhuǎn)過身去瞧。她極快的奔來,臨到近處不料失足欲要滑倒,急忙一步飛箭挺身伸手托穩(wěn)。
伊美美趁勢貼在她懷里,然后退開,雙手迅速的塞入雪絨羽衣,扣再后背腰間。雪絨羽衣本是用來御寒的,卻不料派上大用場。“謝謝姐姐!”
施月靈瞧她長得俏皮可愛,小上兩三歲,惹不住的歡喜,嫣然笑道:“小妹妹,你怎么跑到這里來啦?”
伊美美早已想好對策,神態(tài)自若的答道:“我找茅廁,茅廁沒找著,卻又迷路了!”
施月靈想了想,后院的確夠大,對于外人一時不認識路也是自然。她年紀尚小也不會做什么壞事,怕是真的找不著茅廁迷路,憋壞了可不好。伸手指引道:“你走出這扇圓門,然后右拐一直
走到盡頭有個小屋就是!姐姐還有事要忙,不能陪你去。記住了嗎?”
“謝謝姐姐!美美記住了!憋了好久,我要先走啦!”伊美美裝作很急的樣子,趕忙奔去,拐過彎子。
“美美?挺好的名字。”施月靈微微一笑,亦走過圓門,已看不見她身影,以為真的給急壞了,筆直而走過中庭,繞過屏風石牌,入后門進大堂,來到門口階梯平臺前,場下眾人聚集。
尉遲峰湊到師妹身邊,怪問道:“月靈師妹,見到曾師伯沒?我一大早就沒看見他了!”
不說還好,一說施月靈也覺得奇怪,如此重要的日子曾師伯怎就不見人了?當下蹙起眉頭說道:“說來也怪,忙了一大早倒是沒瞧見曾師伯人影,平日曾師伯都是最早的起床的。說不準過會兒與大師傅一道來。”
尉遲峰贊同道:“說的也是。”
后院。
伊美美確認她走遠后沿路返回,隨著走廊再拐兩個彎,走過一個院便能回到客房。正要轉(zhuǎn)過折角,正打算探頭察看是否有人,有個人尾影入門,‘吱呀’合上門。此路回到客房是最近的,繞遠路怕夜長夢多,壯著膽子,縮下半身不讓窗戶照了陰影,躡手躡腳緩緩而走。
方到門前,便聽“這包是‘醉朦朧’倒入酒里,不僅可以使酒變的純味香美,若非制毒高手決計察覺不到。中毒者會有醉酒之意,然后不斷昏睡,無法從夢中醒來,若沒有我親手調(diào)制的解藥,最后只能醉死夢中。”
“哈哈!好,果然妙極!過會兒掌門接任儀式讓岳昂青和那老不死的彭金秋嘗嘗這滋味如何!”‘啪’拍桌聲響,冷哼一聲道,“我曾續(xù)鴻哪點比不上他岳昂青了?彭金秋竟然把掌門之位傳給他,再怎么說我是也他大師兄!”
伊美美心頭猛然一跳,自己只不過是市井小偷,被逼迫來偷武功秘籍,已是創(chuàng)下大禍。眼下又聽他們是要謀害他人。既不想偷武功秘籍,又不想讓他們害死別人。種種擔子無形壓下,腦海慌亂,心中恐懼,留下一個念頭趕快回到客房,再作打算。
心驚膽戰(zhàn)地回到客房,方才推門,一個黑影就落在背后,陰影將她籠罩,以為事情敗露。伊美美擔驚受怕的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瞧清楚面相原來是他,這才安下心來。方覺察到怪不得他會放心讓自己出去熟悉地形,原來一直在暗地里跟著。
正當開口要說武功秘籍已得手,披風漢子開口便道:“怎么樣,聽到什么消息了嗎?”
伊美美暗下大驚一吃,他竟沒發(fā)現(xiàn)武功秘籍早已得手,正藏在后背,糾結(jié)著要不要交給他。
披風漢子帽檐下雙眼豎威,端得肅殺。“在我面前休想耍小聰明!掌門接任儀式就快開始,你偷到手便來演武場找我,我?guī)阋粔K下山,下山之后我自會給你解藥,另奉一錠金子就作為酬勞。”轉(zhuǎn)身緩緩地朝演武場方向走去。
短短片刻,伊美美害怕之極,竟忘了呼吸!見她走遠后,大口喘氣。也不知道他是何人,演武場各門各派眾多人物,他有何本事能帶著一人脫身?回到房中抄起茶壺‘咕嚕咕嚕’猛喝幾口才稍有緩下心中懼怕。她沮喪的垂下腦袋:“簫姐姐,美美應(yīng)該怎么辦!”
后山。
峰高谷深,白云綿綢浮于山間,谷風吹來蕩起波瀾,那萬馳云海,奇峰異石頓如仙境。站在山頭眺望遠方,腳下浮云纏繞,伸腿不見鞋面,恰似騰云駕霧,傲游于峻山絕壁之間。
初夏深吸一口,不覺嘆為觀止:“好美啊!”
蘇紹興意濃濃地說道:“的確如此,好在隨你們一道而來,此趟不虛此行!”
莫呈軒估摸這時辰,是時候該去和會,等待掌門接任儀式開始。“時候差不多了,我們?nèi)パ菸鋱霭伞!?
湘筱柔一副不樂意的樣子,道:“我還沒玩夠呢!”
楓無淚道:“那你就留在這慢慢看,說不定還有野人會跳出來!”
湘筱柔左右一瞧都沒了人影,四周陰森森的,還沒準真蹦出一個沒有腳的東西。想到此處,不禁汗毛聳立,急忙轉(zhuǎn)身追著喊道:“喂,你們等等我!”
六人折身返回,臨近后門,迎面匆匆趕來白色身影,幾人不解,面面相覷。
雨澤上前叫道:“上官兄,你行事匆匆要去哪里?莫不是也來看風景的?”
上官宇哲正想著事,沒注意到他們,心中一怔。“噢,是…不是,時辰快了,天山弟子找不找你們,怕你們出事,我特意出來尋你們回去。”
雨澤心想,當時是尉遲峰帶領(lǐng)過來,介紹后山游玩,其他弟子不知情,恐怕的確很難找到我們。“原來是這樣,上官兄,我們一道回去吧。”
上官宇哲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我們快些走吧。若是晚到,我們做晚輩的,恐有失禮數(shù)!”
“說得也是,上官兄請吧。”
七人匆匆穿過院房,走廊上尉遲峰迎面而來,走近便說:“哦!你們可算回來了,方才我命師弟來找你們,說是找不找,以為你們在
后山迷路,我特意跑尋你們,看來是我多慮了。”一眼掃到莫呈軒身后之人,“哦,上官門主在也?有個師弟說你不在房內(nèi),想不到也一起去了后山看風景。”
上官宇哲不答,只一作抱拳。
尉遲峰道:“好啦,時辰將近,我們?nèi)パ菸鋱霭伞!?
演武場上各門各派齊聚,你言我語亂哄哄的,忽然聽到有人高喊:“彭掌門到!”頓時鴉雀無聲,靜待到來發(fā)話。
彭金秋領(lǐng)著岳昂青走到門前,放眼瞧望略略掃過,靠前排依次是逍遙谷莫呈軒、簫家堡簫月初夏、天宇門風不平、瑣遙宮項詩雅、倚瀾閣葉淮鵬、荊云山莊樊一然、翠煙門上官宇哲、還有花滿十三樓不知名的披風漢子;階梯臺上站著都是年長之輩,臥龍寺耀靜方丈、東普寺拂塵師太、華夏莊秦空,主要門派均已到齊。場上有九成是二十左右的少年,彭金秋低眼看向右臂,為何如此感觸至深。
岳昂青湊近彭金秋耳根悄聲說道:“師傅,大師兄尚未到場。是不是再等會兒?”
“不等他了!”彭金秋略思忖想,他定是懷恨沒讓他繼承掌門,無顏見江湖同道。當即朗聲道:“各位武林同道不辭幸勞遠道而來,彭某萬分榮幸。彭某年事已高,又是殘廢之人,以無力掌管門派,特此邀請武林各門各派來此做個見證。”看向身旁岳昂青,“跪下!”
岳昂青走到師傅面前,托起下身長袍馬褂,輕跪于地,托手高舉。
彭金秋掏出一本藍皮書,上寫‘雪翎一弒’,是完本刀譜。“《雪翎一弒》就交付于你。今日起,你便是天山居掌門。日后行事不可忤逆門派宗旨,潛心修煉,將我派發(fā)揚光大。時刻謹記,切勿誤入歧途,否則為師定不饒你!你可記住?”
披風漢子耳根子倒也靈敏,聽到‘雪翎一弒’四字時,腦中閃過‘她定是盜不成了,不過這樣對她更容易!’
岳昂青響聲說道:“謹遵師父教誨,昂青定不負師父厚望!”
彭金秋道:“好了,起來吧,有什么話就對大家說吧!”
岳昂青起身面前大家,“各位武林同道,岳某榮師傅厚愛繼承我派掌門,岳某先此謝過諸位肯賞臉不辭辛苦遠道而來…”
臺上一番客套話,臺下湘筱柔萎身擠在莫呈軒等人中間,時不時的偷窺橫排第四之人,正是瑣遙宮的項詩雅。
初夏小聲的怪問道:“筱柔你干嘛呢?”
楓無淚轉(zhuǎn)頭湊上話來,道:“鬼鬼崇崇的昨晚又做賊啦?”
湘筱柔瞅了他一眼,伸長脖子窺向她。
項詩雅二十一歲,雖非傾國姿色,但身段及其好看,一路而來總有三三四四男子癡癡垂戀。因而特此警覺甚高,總覺得有人在暗中偷窺自己。于是環(huán)顧張望,瞧見最邊人群中有個小腦袋跟烏龜似地忽地縮進。發(fā)髻上的銀色花鏈卻是瞧的清清楚楚。心道:過會兒看你往哪兒跑!
風不平側(cè)眼余光瞄了眼身旁初夏,再瞧慕容雨澤,便轉(zhuǎn)向臺上。
臺上滔滔不絕各套完后,從旁棕色長袍,身材適合,下顎寬大,眼骨深凹,眉下憎惡的眼神陡然轉(zhuǎn)到面相柔和,喜氣洋洋,正待他話完。向身旁端著酒盤子的坐下兩弟子打了個眼勢,笑容朗朗的走到岳昂青跟前,抱拳恭喜道:“恭喜三師弟接任掌門之位,師兄我沒什么好送你的,大早特意下山買了壺陳年美酒慶祝。來,我先敬師弟與師父一杯。”
打上手勢,弟子鞠身奉上,盤中三只酒杯一壺酒。另一弟子倒酒先滿上一杯,曾續(xù)鴻取來一飲而盡,翻杯朝下示意喝完。
尉遲峰、施月靈心喜,原來曾師伯一大早跑下山去買酒了。
岳昂青抱拳說道:“師兄美意,師弟心領(lǐng)!”喚那弟子,“來,斟酒滿上!”
斟酒弟子左手托壺,右手伏蓋,先是給曾續(xù)鴻喝過的杯子滿上,壺口轉(zhuǎn)到另一杯時,右手輕輕按下壺蓋,斟滿其他兩杯,委身退開。
曾續(xù)鴻順其自然的取來自己喝過的酒杯,又拿一杯遞給師父。
彭金秋毫無懷疑的接過酒杯,待三人舉杯后盡飲。
曾續(xù)鴻哈哈一聲樂笑,喜不自勝,彷佛他人喜事如同己般。“師父、三師弟,我先干為敬!”舉杯空碰,傾杯而下,倒杯滴酒不剩!
場下有些門派弟子嘀咕私語起來,贊著曾續(xù)鴻身為大師兄雖未能繼任掌門,不計恩怨,心胸寬闊,反倒視如為己般同喜。
彭金秋、岳昂青見他一杯飲盡,方才舉杯回敬,送往嘴口。
“不要喝,酒中有毒!”伊美美飛步奔到大堂門口,大氣不喘一口緊接著再道:“不要喝,有個姓曾的人想害你們!”此話一出,驚煞眾人,紛紛交頭接耳四下低語,轟動全場,瞬間引來眾人目光鎖在她身上。
耳聞熟悉童聲,初夏抬眼細瞧,嫩白的肌膚與右角嘴唇上一顆黑點兒美人痣互相寸托,再明顯不過!此人不是伊美美又是何人?頓時驚詫不已,怎地料想不到那日客棧所瞧之人正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