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我將小妮藏好,便跟著野溪原一起登上了西宮娘娘住的七層高臺,雪白如夢的明月樓外,一片寬敞的水晶露臺,露臺四角八方,各立著一個用黃色琉璃構建而成的圓柱,中間鏤空雕刻大朵牡丹,露臺外側,通天的梧桐花開,風一吹,落下滿地奼紫嫣紅,如美人一身粉紅色的波浪拽地長裙,裙襬撐起大片好看的圓形幅度…….
“咦”,我歪著腦袋想了想,這地方好像在哪裡見過,怎麼這麼熟悉啊,
野溪原見我一臉蠢樣,淡淡笑了笑,“真是有幸,今兒借了雲姑娘的春風,終於見識到了傳聞中的明月樓”。
我見他一臉大喜的樣子,正有疑問想問他,哪知他話鋒一轉,搖了搖手中的摺扇,又道:“跟我的孔雀宮比起來,也不過如此嘛”。
不知該說啥,雲家到我跟妹妹這一輩,已經敗落了好多年,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跟雄偉壯麗的皇宮比起來,還是不能同日而語,而且,西宮又得皇上聖愛,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極品,我一時無話可接,只好閉嘴,剛打算立在一旁做個沉默的啞巴好了,只聽得下方水晶高臺有聲音緩緩傳來,
“的確不過如此”。
話畢人已入眼簾,還是一身雪白長衣,領口至腰間傾斜一排胭紅梅盤扣,那人穿一雙繡著錦雲的同色靴子,踏腳上來,空氣裡飄來一股奇香,這氣味同往日我見他時一樣,並無區別。
“北狐君,別來無恙”。野溪原眼裡含著笑,握著玉石扇柄的手卻緊了緊,
“二殿下幸會”,北狐川微微頷首,略施了些禮數,眼角只在野溪原臉上落了下,便掃到了我這裡,
“我……”,我我我,我想了半天,也不知說什麼纔好,只好低著頭輕輕叫了句:“川哥哥好”。
“哥哥”?北狐川怔了怔,隨即便盪開一片大大的笑容,“清晨來時,你妹妹若兒在路邊看見一株鳳仙花兒很好看,非要摘來送給你不可,我讓冥妖跟著她,這會想必應該很快就到”。
北狐川話剛說完,離若便如一隻彩色的蝴蝶般翩翩朝我飛了過來,明豔的臉如晨光裡緩緩升起的朝陽,她手中捏著一把紅彤彤的花兒,頃刻便遞到了我面前,
“給,姐”,她一笑便露出一顆大大的梨渦,嘴角兩顆小虎牙適時的探出來,很是可愛,曾經她一度很討厭這兩顆小虎牙,也總是不笑,每每照鏡子就恨不得想把鏡子毀滅,我暗示了她好久,這樣挺可愛啊,挺有特點的啊,天天說,日日說,雖不知催眠的效果這麼樣,但今天,有這麼多玉樹臨風、風流瀟灑的大哥哥在,她也笑的如此開懷,或許是對這兩顆牙齒終於釋懷,
“大白呢”,我接過她手裡的花,見她開心,心裡也明淨了很多,冥妖就站在北狐川身後,不近不遠,距離適中,一張豔麗的臉並無多少表情,一看就受過專門的訓練,
“川哥哥說讓它留在家裡看門”,離若說完,嬌羞的瞥了北狐川一眼,這種小女兒的姿態,真真可愛,
北狐川依舊揹著手,衝我們淡淡一笑,長衣飄飄,風姿灼灼。
“雲姑娘,你們該不會是雙胞胎吧”?一時無語的野溪原終於不再沉默,他看看我,又看了看離若,“你們姐妹倆真是好像啊”。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不是的,我比我妹妹大兩歲”,我趕緊糾正道,明明我比較高一些好吧,都是些什麼眼神,
“姐,這位是”?離若用手悄悄指指野溪原,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嘴角咬著笑,也不知她在笑什麼,
“野溪原”,
“二皇子殿下”,
在我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野溪原跟北狐川竟然異口同聲,說完,他倆皆是沉默,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我跟離若對視了一眼,聳聳肩,張張嘴又乖乖閉合,此時不宜說話。
李公公的及時趕到,終於讓我們都長長舒了口氣,他一路小跑著過來,臉上冒起了虛汗,來不及擦拭的同時,他趕緊將我們朝明月樓樓內領去,七色龍珠做成的幕簾一道道打開,紅蓮浮在牆體角落的水面上,朵朵驚豔,我心裡暗數著,一直過了六重門纔到娘娘寢宮的正殿。
八扇美人沉木屏風前,皇上野曠宇久久立在那裡,聽到我們的腳步聲,不覺擡起頭來,待看到我跟離若時,他的眼有片刻的恍惚,有一刻,身子突然直立不住,差點傾倒,
“皇上”,李公公一衆正要上前扶他,被他用手止住,
“這兩位姑娘就是雲家姐妹”,皇上在屏風前一處四方紅木椅上坐定,他先是認真的看了看我,而後又看了看離若,最後眼光在離若臉上落定,
“回皇上,正是”,李公公趕緊上前替我們回答,說完,還不時暗示我們什麼,奈何我們還是一頭霧水,看不懂,他眼裡閃過一絲嘆息,片刻不見。
“你們果真不是孿生姐妹”?皇上從側身配套的紅木四角龍鳳桌上端起青釉瓷杯,杯中剛泡的碧螺春騰起寥寥水煙,
“回皇上,我比我妹妹長兩歲”。說實話,我真是不怕皇上,看著他時,發現離若也睜大眼睛看著,沒有一絲懼色,見她如此,我更壯了下膽子,
“哦”,皇上沉思了一會,彷彿對我們很感興趣似得,不僅將我們兩個的生辰八字問了個遍,又問我們家是哪裡,家中還有何人等等,我一一回答以後,才發現,他竟然沒有提要給娘娘治病的事,治病的大事!
“皇上,西落公主的事……”,直到大內護衛統領薛將軍上前提到西落公主,我才發現,他不知何時也已來到宮中,原本放著的心,突然就被揪了起來,我趕緊看了看離若,發現離若正看著北狐川,而北狐川竟也看著她,
“薛將軍,你要記住你護衛統領的身份,公主的事寡人自有定奪”!皇上抿了口茶,又將杯子重重放下,“不要以爲朕整日都在西宮便什麼也不知道,長公主的傷,多找幾個太醫,養兩天便好了,她也該收收囂張的性子了”
好古怪,好蹊蹺,照理若是離若弄花了公主的臉,就算一般家庭,親爹也斷然不會願意的,更何況是帝王家呢,可是,這也說明了,帝王家的確非比尋常,不能用一般思維來推斷,我看見衆人好似都鬆了口氣,但薛將軍除外,他剛對皇上說了句遵命,還不過一秒的時間,眼珠轉了轉,又道,
“回陛下,那西宮後方古塘中被吊死的宮女一事……”?薛將軍俯著身,一幅想說又不敢說,但還是不得不說的模樣,我跟離若的心也隨著他糾結起來,我們也需要一個真相,還我們清白的真相,
“李公公,你告訴他”,皇上一揮手,好似沒有多少耐心,
“是”,李公公對皇上一諾,開口道:“二皇子昨晚已查清兇手,目前人犯正關押在水牢,擇日伏法”!
不是吧,我扭頭看見野溪原一臉鎮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樣,彷彿這個案子他辦的很是輕鬆,可是,並沒有說何故要去陷害那個宮女,難道,我又想起古塘大槐樹上那句告示:深塘危險,再聯想到丟丟石屋裡的骨骸,這人犯不會是丟丟吧?
昨晚最讓人揪心的三件事,如今擺平了兩件,但突然又冒出來個人犯,不行,我一定要問問野溪原,但願不會是丟丟吧,眼下,先看看娘娘到底是誰比較重要,她關係著我們能不能活過今天,當然還有李公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