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嫂何出此言?”那徐師妹皺了皺眉,奇道:“相距本就不遠,縈香又幾無還手之力,拿到紙團似乎不是什么難事吧?”
“當真如此?”簡云目中疑色不減,漸漸逼近幾步,“徐師妹功力雖非上乘,習練的卻是最為精純的點蒼武功,不知今日為何平白多了幾分駁雜?”
徐師妹無奈道:“二師嫂哪里看出駁雜了?方才我用的莫非不是本門功夫?要中傷同門,還請二師姐換個手段。”
簡云哼了一聲,“巧舌如簧。我可沒空與你兜圈子?!鞭D頭望望一旁默然相對的縈香沈栩二人,挑眉冷哼,“原來不止縈香姑娘,沈二少爺拖延時辰的本事亦是不賴。能使得你如此鎮定以對的,應當便是——沈少夫人了?!?
“徐師妹”微微一笑不答,抬手拭去面上的偽裝、
“果然?!焙喸品炊p笑起來,竟爾款款在一旁坐了。
“孟家小姐,在下也算是久仰多時了,不想竟是如此相識,倒也奇?!?
孟絮尚未答話,縈香已偏頭一笑道:“大嫂的易容術當真妙哉,趕明兒也教教我?!?
孟絮笑道:“切磋切磋便罷,到時還指不定誰教誰呢。”語聲微頓,又轉向簡云道:“簡女俠過獎了。如今簡女俠是要召集同門進來一決勝負呢?還是與在下談個條件?”
“哦?”簡云笑意不減,“沈少夫人且說說看?”
“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
沈栩急道:“大嫂……”第三字尚未出口,縈香已含笑輕輕掩住他的口,低語道:“且聽大嫂說完?!?
孟絮目光輕瞟二人,一笑續道:“卻不知在簡女俠心中,況二俠是否是最為重要的?”
簡云神色一僵,哼道:“沈少莊主便是有足夠的能耐制住拙夫與一眾同門,又豈是挾質相脅之人?如此豈非壞了仁厚美名?對沈家可是大大不利呢。卻不知,值否?”
“值與不值,所重不同,亦無從分辨。”孟絮笑道:“不過簡女俠倒是過慮了,事態遠未到如此地步?!?
“況二俠這些年,所圖無非點蒼掌門一位,倘若你等愿意化干戈為玉帛,孟家自當鼎力相助,或是另立門派亦無不可,何必只顧與他二人為難?”
簡云面色微變,抬眼笑道:“沈少夫人當真說得輕巧,且不言孟家是否當真有此能為,即便如此,日后我點蒼一派豈非需仰人鼻息過活?再者,無論如何現任掌門總與我等分屬同門
,雖說先師一時糊涂傳位于他,我等總不該與外人聯手與之為敵吧?”
“那么依簡女俠之意,是打定了主意要與沈孟兩家為敵了?如此一來,尊夫可就愈發不易奪得掌門之位了?!泵闲踺p輕一笑,“孰輕孰重,簡女俠該不會掂量不清吧?”
“這倒也是?!焙喸坡砸怀聊?,輕扣一旁幾案,食指微翻,似有意似無意點在一角。
縈香一眼瞥見,不及思索便一拉身側的沈栩,兩人悠悠飛身而起,輕輕落在孟絮身旁。
身后書案一丈方圓之地,幾乎便在縈香躍起同時翻轉而陷,“嘎”地一聲清響,地板隨即合攏。
孟絮及時伸手一扶,面帶詢問地看了縈香一眼。
知她是問傷勢如何,縈香側頭而笑,“已無大礙了?!?
沈栩聽得一怔,心下一痛,然而當此情形,卻只得默然不語。
縈香低頭搖搖他的手,輕笑道:“真沒事了。一會兒你別離開我左右?!?
沈栩默默頷首。
簡云已由初期的驚愕慢慢鎮定下來,緩緩起身,拊掌道:“沈少夫人能在電光火石的相觸中運功解開縈香姑娘的穴道,這份功力委實了得,在下倒是小覷了?!?
孟絮微笑答禮,“簡女俠過獎。若無縈香自己的配合,此事倒也不易?!?
“這是自然,縈香姑娘的應變能力,在下也是不得不佩服的。”簡云輕輕頷首,忽然目光微沉,話鋒一轉道:“只是即便如此,你等就以為已可從容脫身么?客棧雖小,此刻卻也有二十余名點蒼弟子伏于四下,倉促之間,縈香姑娘又是傷勢未愈,功力可有恢復至五成?只憑沈少夫人一人,尚需護得沈二少爺周全,只怕……”
孟絮搖了搖頭,含笑道:“只怕兇多吉少?”低頭略一掐算,唇角一抿道:“想來時候足了?!?
話音方落,簡云已握緊了腰畔佩劍,“錚”地一聲響起,劍身正在鞘內將出未出之際,一名點蒼弟子不及叩門,急匆匆闖入道:“二師嫂,二師兄飛鴿傳書,有急信?!?
簡云狐疑地接過紙條,順手將劍身推回鞘內,發出鏘然一響。
匆匆一眼瞟過,簡云面上神情幾度變幻,終于狠狠將紙條揉成一團,轉目冷冷望向孟絮。
縈香將微帶思忖的目光自孟絮面上收回,偏頭沖沈栩一笑。
這一回,卻是兩朵極為清晰的紅云悄然映上了她略顯蒼白的面頰,倏爾多了幾分嬌艷。
沈栩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竟是早已看得癡了,只顧怔怔不語。
孟絮搖頭笑笑,向簡云微一抱拳,“那么,在下等先行告辭。詳細事由,便待尊夫親口相告好了?!闭f著伸手在沈栩眼前晃了晃,輕笑開口:“回去了再看,嗯?”
沈栩一時窘得面上通紅,訕訕垂下頭去。
縈香抿了抿唇,不依道:“大嫂就會欺負我們?!?
“這都稱起‘我們’了么?”孟絮笑意盈盈,卻不再接話,只道:“你沈大哥該等急了,我們路上慢慢說。”
***
三人出了客棧,雇了一輛馬車踏踏而行。
沈栩百思不得其解,終于忍不住望向孟絮,遲疑著開口問道:“況游究竟對簡云說了些什么,怎的如此順利?”
孟絮笑笑,卻轉而目視一旁的縈香,“你可知道?”
縈香垂首淺淺笑了一笑,“那我猜猜……可是與現任點蒼掌門及掌門夫人有關?”
“不錯?!泵闲跻粨粽?,笑道:“同門師兄弟,有何難解的恩怨?無論是誰,都不希望一派基業自此而散。方才我也曾試探過簡云,他們倒是無意將同門之爭擴大,總還記得駱成然仍然算是他們的師弟。再者……”她語聲一頓,輕嘆口氣續道:“以往駱成然與況游交惡,掌門之位是一回事,更是由于況游每每觸及他心中隱痛……畢竟當年孫云溪盡管如何一力扶持,如何盡力做一個好妻子,心里也始終只有另一個人的影子;雖是一派掌門,他的一切努力,其實說到底,都只是為了孫云溪一人而已。如今他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也不愿繼續效那鬩墻之斗,是以這段時日一直在尋訪況游等人的下落,也是湊巧,前日采衣覓路與我們會合之后,竟然便遇上了駱孫二人……”
縈香沉吟道:“他們可是早已探明況游一脈的行跡?否則孫云溪可是萬萬不該奔波勞累的。”
孟絮點點頭,“畢竟論及同門之情,孫云溪與況游等人自幼一起長大,比及棄了本派投身點蒼的駱成然更能說得上話,而能化解駱況二人恩怨的,也只得孫云溪一人,是以她堅持要與駱成然一道下山。駱成然自也對她極為照顧呵護,唯恐她有一丁點兒不適。”說到此處,一直淺笑而談的她眼中陡然掠過一絲幽怨,然而略一垂目間已瞬即掩去,只不動聲色續道:“至于點蒼一派的內訌如何解決,甚或日后掌門之位歸屬于誰,俱非我等外人所能插手過問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