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做夢。

偶爾的時候。

充斥著雜音的黑白場景。人們奔來跑去，高跟鞋的聲音異常尖銳。

有警車的聲音，有護士的聲音，有人在尖叫，有不失禮貌卻飽含攻擊力的詢問聲。甚至有鋼琴的聲音，玻璃碎裂的聲音，嘩嘩的水聲。人們小聲謹慎的交流著惡毒的言語。

這時候睜開眼，四周還是無聲的灰暗，屋子有著很模糊的輪廓線。很安靜。那些聲音卻還是回蕩在耳邊。

林寂抬起手臂，手背的涼度貼在溫熱的額頭上。

還好，沒有生病。只是摸到了細密的汗珠。

林寂默默望著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合眼又墜入了那邊瘋狂的世界。

瘋狂的世界。

林寂睜著眼睛望著頭頂的空茫，安靜的躺過一個個夜晚。

莫名的被任命了副排長。

似乎在所有被稱之為學校的地方，都統一的被成績這樣的東西界定了。

成績好，一切都好。雖說隨著歲數見長已經有所好轉，不過在某些比較官方的活動中，還是“成績”一把尺量過去。

看到一片綠色的“長袍”，里面包裹著一個個姿態相像的人類的身軀。身邊肆溢著各種防曬霜的味道，油膩膩的飄過來，令女生呼吸困難。

比起站軍姿，曬太陽，拉歌，寫通訊稿，人群中的逼仄更不可忍受。

飄蕩在身邊的，人的氣息，在烈日下膨脹發酵，像是厚厚的膏脂，壓的林寂喘不過氣來。

在接連幾日和教官的接觸后，女生們也開始和教官開起玩笑來。林寂遠遠看著，并無言語。直到后來，教官突然說，副排長來叫會兒口令。林寂才又蹙起眉頭來。

在下午剛開始訓練的時候，教官叫了原地踏步的口令后，聲音很響的叫道：“副排長出列！”

林寂默默走出隊伍，用慣有的厭惡表情盯著教官。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喇叭在女生耳邊聲音震耳欲聾。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之后是女生們有氣無力的聲音。

林寂偏過頭去看眼前的隊伍。她突然覺得，這個角度觀察到的“人群”比站在隊伍中看到的“人群”更人群。

女生于是更緊的皺了皺眉，似乎胃里一陣翻倒，她下意識捂了捂嘴。

事有湊巧，偏偏這時教官轉過頭來，看到女生的反應，順其自然的聯想到“醫務室”這樣的字眼。加上早上鄰排才有女生暈倒，想到就覺得問題更為嚴重了。

“不舒服？不舒服去休息吧，不要勉強。”

林寂覺得有點可笑，不過她立竿見影的轉身向樹陰走去。

早上暈倒的女生正坐在樹下的椅子上厭惡的看自己身上完全不合身的軍裝。林寂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惡心的味道像是從地面上曬出來的，林寂看著陽光下的場地，就覺得很沒救。

旁邊的女生伸手遞來熱水，林寂微微抬眼，看到她手上一圈圈銀質的手鏈，突然覺得胃里“咕隆”一聲冒了氣泡，又低下頭去。

女孩卻更加憂慮起來：她病得好厲害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么？

“覺得頭暈嗎？最近有沒有在感冒呢？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么？……”女孩關切地連珠式的問著，直到林寂又抬起頭來，困擾和冷笑的表情交雜起來，讓她的面目顯得很古怪。在女孩眼中，這種表情被定義為“苦不堪言”。

“呃……難道是生理痛？”

看到林寂愈發絞緊的眉頭，她立即改換了主意：“不是么？那……不會是便秘吧？”

……

林寂承認她徹底被打敗了。

記憶中第一次，林寂認真的看著面前的女孩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微微愣了一下，笑容又綻放在臉上，甜到可以嗅出陽光的味道。

“我叫洛可兒。”

林寂覺得那笑容里面陽光的氣息比自己身后的烈日更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