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了?”雪芊腦子還有些迷濛,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見鈴蘭將牡丹繡花紅漆衣架上的玉渦色銀紋繡百蝶長裙給自己穿上,聽她在身邊絮叨著,原來年氏把杜姨娘的臉刮花,又把曇玉趕出府去,被關起來的蘇博瑞相思成疾,竟一病不起,發起高燒來。
蘇二爺回家一見這情況,立即惱了火,扇了年氏倆耳光子,帶著杜姨娘去找老太太,要休了年氏。
雪芊換好衣衫,坐到了境妝奩前,鈴蘭替給她想梳個凌雲髻,雪芊覺得過會要去老太太院裡看看此事,梳個低調點的比較好,就改成了墮馬髻,而腦後的髮絲並未全部束起,留下幾縷青絲披散在肩,更顯得溫婉柔弱。
“這麼說二叔並不喜歡二嬸?”雪芊撫摸著妝奩裡的首飾,最終只挑了個玉雕如意簪子戴在頭上。
扶桑正巧進屋換新茶,聽見雪芊和鈴蘭在聊二院的事情,八卦勁兒就上頭,忙打岔道:“小。姐可真是一點都想不起?以前咱們蘇二爺可是和杜姨娘早就定了情的,那時候的杜姨娘可是平雁侯府的嫡女。”
“哦?看來杜姨娘也是正經的大家閨秀,怎麼會委屈地成了二叔的妾室?”雪芊不解道。
扶桑熱衷地解釋道:“這個都是因爲二/奶奶從中作梗,給二爺灌了藥,生米煮成熟飯,不然以二爺的性子,定然是娶了杜姨娘的,可惜杜姨娘嫁作他人時,丈夫因病去世,成了寡/婦,二爺仍舊放不下她,就求了老太太,收了做二房了。”
雪芊起身,長嘆道:“沒想到杜姨娘命運多舛。”朝著院外走去:“我們也去看看,別讓老太太氣壞了身子。”
扶桑也想跟著去,雪芊卻轉身道:“扶桑,你還是留下來,幫我看著點李嬤嬤,你是我最放心的丫鬟,其他人我信不過的。”
扶桑本來心裡不願,可是聽到雪芊這樣說,覺得主子對自己如此重用,怎麼能讓雪芊失望?就歡喜地答應了。
雪芊同鈴蘭走在秋寧院的路上,夜色已暗,府上早就命人掛起了燈籠,將一排排引路的石燈也點亮,雪芊爲了繞近就從萬青園穿過,月色柔美,照映在湖畔之上,朵朵香蓮從碧荷中嶄露頭角,小路旁的燈籠花此時發出微微淡光,迷幻爛漫至極。
雪芊從前一到晚上就不愛走動,早早歇下,從來不知道萬青園的夜景如此之美,不過她此時可沒空欣賞,提著裙子邁著急步匆匆。
怎知就同突然冒出來的人影撞了個滿懷,雪芊嚇了一跳,心驚之際扭了腳踝,眼見著就要來個狗吃翔的姿勢落地。
忽然被一股力道帶離半空,整個人向後靠去,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靠進了那人的暖懷之中。
雪芊喘著粗氣,心悸之餘鼻尖聞見了若有似無的淡淡沉香,耳畔則貼著那人的胸膛,能聽見他砰砰有力的心跳,頓時赤耳面紅,起身離開,趁著月色和燈火,瞧見一個陌生的俊公子,站在自己面前。
“誰家的公子如此莽撞,撞著我們小。姐了!”鈴蘭擺出了蘇家大丫鬟的氣勢,將雪芊護在自己的身後。
“你這丫鬟怎麼如此囂張?我家爺可是靖國公府的嫡長子,你豈敢怠慢!”那公子身邊的小廝說道。
雪芊沒想到在這裡會碰見外人,一般男子是不允許進入女眷內院的,他怎麼跑這裡來了?
“秦皮,不得無禮!”男子忙喝止了自己的小廝再說下去,轉臉賠笑著道:“這位定是蘇家小。姐了。”說完還對雪芊行了見面禮,道:“園子燈火昏暗,路又不熟,不小心撞了蘇小。姐,還請蘇小。姐見諒。”
雪芊擡眸,見他眉濃如畫,俊目生光,身穿藤清繡竹暗袍,三珠藍田玉冠,自有一種風淡雲輕的灑脫。
鈴蘭小聲在雪芊身邊耳語道:“我猜這位應該是二少爺的摯友,桓黎淵桓公子。”
雪芊微微一笑,斂衽道:“見過公子,公子怎麼到蘇府內院來了?”
桓黎淵的目光始終都未離開過雪芊半刻,尤其雪芊那柔柔一笑,更是讓他心中一緊,手上的摺扇險些掉落,身邊的秦皮忙小聲提醒著,這纔回神,笑著說:“有急事來找博杉,去了他的華水居,卻不見人,丫鬟們說在柳晨園裡,可是這夜色下路不好走,竟迷了路,尋半天才碰見了蘇小。姐。”
“原來是這樣。”雪芊笑著,道:“這裡是萬青園,離柳晨園又遠了些許,見公子這麼急,就讓鈴蘭領路,帶你們去吧!”
“也好,有勞了,不知蘇小。姐可願意留下芳名?以便日後答謝。”桓黎淵笑容親和,雪芊聽了心想這古時候留個芳名,是不是跟現代人搭訕要個電話差不多啊?
“我家小。姐的名諱可不是輕易就能要到的。”鈴蘭好似有些緊張,替雪芊一擋,道:“公子請隨我來。”
雪芊也不再多言,向著反方向走去,這一擡步才發現自己的腳扭傷了,沒辦法走路。
桓黎淵眼尖發現了,忙停下腳步走過來道:“蘇小。姐可有大礙?”
雪芊道:“我的腳扭傷了,鈴蘭!”
鈴蘭小跑著過來,攙扶著雪芊坐在了湖邊的石墩上。
桓黎淵臉色沉靜,眉頭卻微蹙,回身命秦皮道:“去請石御醫過來瞧!”
秦皮爲難地說:“爺,咱們在這迷了路,奴才怎麼出去啊?”
“我怎麼就帶你個迷糊的出來了?”桓黎淵手一背,微嘆道。
雪芊忙攔著道:“不過是扭傷了而已,沒什麼事,怎敢勞煩公子呢?不如先讓鈴蘭帶公子去找二哥吧!”
“那怎麼行。”桓黎淵將摺扇握在手心,道:“怎麼說是我害蘇小姐受了傷,不能這樣丟下蘇小姐不管。”
雪芊笑了笑,轉身對著鈴蘭道:“你去找個丫頭領著桓公子去柳晨園,快去快回。”
鈴蘭得了命,立即消失在萬青園裡,留下了桓黎淵和秦皮,靜靜立在雪芊身邊。
片刻,桓黎淵轉頭對著秦皮道:“你去園子外面看看蘇小。姐的丫鬟回來了沒!”
秦皮跟在桓黎淵身邊,怎麼摸不透主子的心思,話還沒回個完整的就不見了人影。
雪芊坐在石墩上,低頭揉著自己的腳踝,若是在現代,碰上這麼個帥哥,以她杜曉大咧咧的性格閒聊幾句也沒什麼,可是這是古代,古代最忌諱什麼她杜曉還是明白的,只能裝作揉腳低頭不語。
“蘇小。姐,很疼嗎?”桓黎淵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好似水中月影般清亮低沉。
雪芊又想起剛剛在他懷裡的心跳,臉頰忽然緋紅,只應了一聲,未再多語。
“蘇小。姐,不肯擡眸可是在怪我?”桓黎淵說著。
雪芊無法只好坐直了身子,擡眸的瞬間迎上了桓黎淵熠熠的目光,忙將眼眸轉向別處,看著那些閃爍微光的燈籠花,說道:“你故意把你的奴才支開,就剩咱們兩人獨處,不怕被人看見,傳出不好聽的話去?”
“我倒希望被誰看見纔好。”桓黎淵這話有內涵啊~!
雪芊正惱,轉身之時視線與他平行,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蹲下身子臨近了她。
此時雪芊腳不能動,想挪動身子都挪動不了,心想著自己難道碰上了登徒子了?可是以二哥的性情怎麼可能跟那種人是摯友?
“桓公子這話怎麼說,你害我扭傷了腳,還想壞我名聲不成?我們好像才第一次見面吧?我沒得罪你吧?”雪芊也不作害羞樣了,再羞下去豈不是讓桓黎淵處處佔上風?
“誰說我要壞你名聲?蘇小。姐始終不肯告知芳名,我就想用這個方式,知道你究竟是蘇家的哪位小。姐。”桓黎淵嘴角一揚,竟然還有點小計得逞的得意。
若是換成真正蘇小。姐,只怕又羞又臊,滿臉通紅,不知言語,任由看上自己的公子採自己這朵花。
可杜曉是什麼人啊,談情說愛又不是沒經歷過,怎麼不知道這位桓公子的心思,莞爾一笑,道:“爲何非要知道我的名字?難不成你想與我換庚帖麼?”
桓黎淵怔住了,萬沒想到蘇府的小。姐會說這話,且臉不紅心不跳的淡然樣,這讓他忽然覺得這位蘇小。姐不同那些扭捏做作的貴小姐們,心中越發喜歡,說:“是又怎樣?就算你不肯透露芳名,我問你二哥便知。”
“你也別費事,我叫蘇雪芊,是蘇家四小姐,就住在婷綠閣,你有心思想娶我,可我不見得有意要叫嫁你,我要嫁得人必須是我心儀的人。”雪芊洋溢著自信,輕輕一笑說。
本就是個明亮的月夜,柔白的光澤鋪在雪芊淨細的臉頰上,那如水波潺潺的杏眸,投下細密的長睫毛,被月光一照顯得迷離嫵媚,櫻桃小口半抿著,好像羞答答地等人來親吻。
雪芊見桓黎淵盯著自己半天不回話,惱火地奪過他的摺扇,朝他當頭一棒,怒道:“登徒子,看夠了沒?”
桓黎淵只是笑,笑得明朗如風。
秦皮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說:“爺,她們來啦~!”
雪芊被神出鬼沒的秦皮嚇一跳,轉頭見鈴蘭她們過來了,就同桓黎淵告辭,朝著自己的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