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水居顧名思義,離著老太太的秋寧院很近,引來的潺潺小溪自屋檐下蜿蜒流去,彷彿將這一處院落圍繞在清流之間,院內(nèi)還種著翠雲(yún)竹,幽靜清涼。
隨著白果進了臨水的納涼廳,窗外嘩啦啦的流水聲傳進廳內(nèi),很是悅耳動聽,雪芊剛踏進來,白果就將鈴蘭支開,把門扉關(guān)上。
雪芊正納悶著,屋內(nèi)也不見蘇博杉的身影,正要轉(zhuǎn)身離去,桓黎淵便從裡間踱步而來,穿著紫雲(yún)銀羅長袍,逐星靴繡著小顆玉珠,面色帶著春風明媚的笑意,道:“四小.姐的腳可大好了?”
雪芊轉(zhuǎn)身,心中有氣,氣得是二哥竟然幫襯著桓黎淵與自己見面,又不支會一聲,白美的嬌容卻不見好臉色,道:“早就好了,如果桓公子還在介意此事,根本無須如此,雪芊不會計較這些。”
桓黎淵看出了雪芊的不悅,緩緩走近,將手中的精緻小盒放在雪芊手中,道:“怎麼說都是因爲我才讓你受傷,就全當是賠禮了。”
雪芊瞄了一眼那精緻小盒,南珠鑲嵌,金雕銀紋,想來裡面所裝的更爲珍稀,但她卻沒有擡手去接,淡淡迴應道:“如此貴重之物,雪芊不能收。”
“是看不上眼?”桓黎淵道。
雪芊卻所答非所問,道:“男女獨處一室,多有不便,雪芊告退。”說完她就要走。
桓黎淵幾步上前擋住了雪芊的去路,眼中含著憂,道:“你不願見我?”
雪芊擡眸,清靈的眸子對上他那深沉狹長的鳳眼,雪芊不得不承認,他很美,擁有男子的明朗陽剛,又不失沉斂的清美,好似瀟灑悠盪在世間的仙人,相信無論哪家女子,見他一眼,芳心頃刻融碎。
越是這樣的男子,花邊緋事就肯定少不了,何況他又是靖國公的嫡長子,將來會像大哥蘇博源一樣襲承世子爵位,美妾二/奶自然三五成羣,豈會甘願獨守一房?
雪芊便說道:“上次我已經(jīng)說過了,娶我之人必要一心待我,且我心儀的人才可。”
“你怎知我不會一心一意待你?”桓黎淵目中燃著火焰,逼視著雪芊。
雪芊只好垂目,道:“你是身爲地位,怎麼會只娶一□□,不收美人妾呢?你覺得我雪芊氣量小也好,善妒忌也罷,在我雪芊認爲感情本來就是自私的,我只想尋個普通的郎君,相守白頭,如果這世間男子都是不能一心一意之人,我雪芊寧願不嫁。”
話畢,雪芊未再看桓黎淵一眼,推門而出,小步生蓮般離去,桓黎淵看著雪芊消失的倩影,垂眸看著自己手上微微摩挲,眼神流露出悲色。
回了婷綠軒,雪芊一屁股坐在了軟榻上,鈴蘭端了茶來,雪芊接過,就問她:“二哥叫你去幹嘛?”
“還不是讓我?guī)г挘嬖V小.姐,桓公子的家世就不用說了,論人品桓公子正直不阿,成熟穩(wěn)重,絕對沒有什麼花花腸子,二少爺也是打保證的,願小.姐好好自量,這門親事可是旁人想求也求不來的。”鈴蘭把蘇博杉說得話長篇大論了一番。
雪芊卻揮揮手,打斷道:“我已經(jīng)拒絕了桓公子了,想來這門親事算是辜負二哥的美意了。”
鈴蘭不解,問:“小.姐,你看不上桓公子?”
“桓公子其實沒有什麼不好,就是因爲他太好了,我纔要拒絕。”雪芊嘆息著。
“小.姐還怕配不上麼?”鈴蘭將一顆蘋果削好,放在了雪芊面前。
雪芊卻不想吃,說:“如果我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妄想?”
“小.姐是說,讓未來姑爺,不再納妾?”鈴蘭心思靈透,一點就通,忙勸雪芊道:“小.姐,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再正常不過嗎?我們女人哪裡有權(quán)利干涉。”
“你說得對,如果太過干涉,還要落個妒忌的罪名。”雪芊眼神暗淡下來,道:“不如長伴青燈,來得清淨。”
“原來妹妹是在意這事。”蘇博杉翠煙長袍首先映入雪芊的眼簾,見他略有擔心的模樣,想來桓公子被拒絕的事已經(jīng)知道了,走到雪芊面前的香木凳坐下,道:“妹妹,你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
“我就是不想將夫君與別人分享。”雪芊別過頭去,看著窗頭的雙色軟綢簾。
蘇博杉微嘆氣道:“桓兄都跟我說了,他對你還是非常鐘意的,你不要這般任性,身在富貴家族中,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雪芊轉(zhuǎn)頭,看著他道:“所以我寧願出家,也不想委曲求全。”
“如今你這性子,怎麼這麼倔。”蘇博杉勸不動,卻道:“桓兄說他不會放棄你的。”
雪芊道:“哥哥,這事我不願,誰說也不行,你就不要在替我費心了。”
“真是個倔丫頭,行,我不管,看你自己的造化吧!”蘇博杉拿雪芊沒辦法,揹著手嘆息著離開了。
雪芊也不願再想這些令她不快之事,婚姻大事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對鈴蘭道:“你將這些水果切成塊,用告訴你的方法做個沙拉醬,拌著水果做水果沙拉吃。”
鈴蘭將果盤端起,笑道:“我看小.姐就是一門心思鼓搗這些,其實小.姐這麼懂膳食,還怕拴不住未來姑爺?shù)男模俊?
“也許,就是我太小心眼。”雪芊道。
鈴蘭不再說什麼,眼中卻露出了隱隱的擔心,想著自己小.姐如今是鑽了牛角尖,誰也拉不回來,只有她自己想通才好。
很快,鈴蘭將水果沙拉端了來,如今雪芊覺得,唯有食物能化憂愁,正要拾起筷子夾一塊蘋果丁時,文竹突然闖進來大喊道:“不好了,扶桑,扶桑她突然肚子疼痛在地上打滾了半天,然後就暈了過去!”
雪芊一聽放下筷子,道:“快去請郎中!”
扶桑此時被擡回了自己的住處,她依舊昏迷著,小屋內(nèi)陳設簡陋,雪芊看了不禁蹙眉,想來李嬤嬤剋扣越發(fā)狠了,不能再留她。
郎中給扶桑診了脈,確診是中毒所致,且此毒爲西花籽,不僅令人神智昏迷,還有可能直接麻木致死。
雪芊聽後,臉色越來越難看,待郎中給扶桑施了針,扶桑才漸漸醒了過來,第一見事情就是抓住雪芊的手,惶急道:“小.姐,不要吃沙拉,沙拉有毒!”說完扶桑因爲虛弱,又昏迷了過去。
雪芊大驚,轉(zhuǎn)身命人將那盤水果沙拉端來,給郎中檢查,發(fā)現(xiàn)並不是水果和沙拉醬的問題,而是那盤子上塗了毒,那盤子是雪芊最喜歡的胭脂紅內(nèi)琺瑯三彩秋圖盤,經(jīng)常用它來盛食物,這是有人意圖要害死她。
雪芊瞬間惱火,命人將院子封閉,一一搜查婷綠軒的丫鬟婆子房內(nèi),將下毒之人揪出。
“小.姐!”鈴蘭小跑而來道:“在李嬤嬤的房間裡,發(fā)現(xiàn)了一包奇怪的東西。”
“拿給郎中驗一驗。”雪芊冷聲道。
經(jīng)郎中查看,的確是西花籽毒,當機立斷就將李嬤嬤抓獲,雪芊直接帶著一行人去了秋寧院,留下文竹照顧中毒的扶桑。
到了秋寧院,老太太見雪芊浩浩蕩蕩地前來,忙從榻上起身,問:“乖孫女這是什麼事?”
雪芊給老太太行了禮,道:“請祖母,替雪芊做主。”
老太太一看便知事情不小,就命人都去大廳候著,自己被付嬤嬤伺候著穿戴完畢,才進了大廳。
剛一落座,雪芊就命人將李嬤嬤帶了上來,也有郎中在旁作證,將李嬤嬤想毒死雪芊的事情細細講來。
老太太一聽,倒眉怒瞪,拿起桌上的瓷茶杯狠狠地朝跪在地上的李嬤嬤砸去,茶水都灑在了李嬤嬤喜愛的錦綢褙子上,李嬤嬤也顧不得了,猛地磕頭道:“老太太冤枉啊,不是我做的,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搞不好是鈴蘭做的,水果沙拉是她做好端給四小.姐的!”
“你個黑心眼子的賤奴,還敢誣陷別人?”老太太再次狠拍桌面,身邊的付嬤嬤忙勸著:“夫人,小心身子。”
雪芊從雕花椅上站起,道:“鈴蘭是孃親的陪嫁丫鬟,她一心待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何況她有何動機如此?我纔剛剛給了她賞賜,讓她做半個管事丫鬟,更沒有理由置我於死地,更何況越是做賊心虛,越不會這麼明顯的行動,我相信不是鈴蘭,反而李嬤嬤你是不是因我削掉你一半管事的權(quán)利,你心裡不滿,積怨難泄,就伺機報復?”
鈴蘭感動地看了一眼雪芊,雪芊對她微笑,示意她安心,轉(zhuǎn)臉見李嬤嬤睜大眼睛,卻仍舊咬緊牙關(guān),就是稱不是自己乾的。
雪芊對鈴蘭使了個眼色,鈴蘭就將之前蘇博杉爲她尋來的李嬤嬤在當鋪典賣自己首飾的票據(jù)遞給了付嬤嬤,付嬤嬤又將票據(jù)給老太太看。
“這是李嬤嬤在我院裡偷我的金銀首飾去換錢的證據(jù),就連她現(xiàn)在身上穿的錦綢衣,只怕就是我的耳環(huán)換來的。”雪芊面如初冬臘梅,冷豔中透著寒,威言又美麗。
“哼!這個混賬的狗奴才!竟然惦記起主子的財物,主子不給就想害命,好個下賤東西,還想翻了天做主子不成!”老太太將票據(jù)一甩,甩在了李嬤嬤的臉上,這下子李嬤嬤真的是慌了,就聽老太太喊道:“來人啊!把這個賤奴拖去杖責八十!死不了就拉到奴役場當苦役。”
“老太太饒命啊!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啊!奴才也是被逼的呀!”這時候李嬤嬤真得怕,別說去奴役場,就那八十大板,已要了她的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