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理一腳將年氏踢開, 年氏狼狽地躺在地上,還是柯嬤嬤上前扶她起來。
年氏一臉無辜的模樣,哭訴著對蘇理道:“夫君, 你竟然這么狠心將我踢開!”
“我狠心?究竟是誰狠心要打掉我欲出世的孩兒!”蘇理指著年氏, 激動又氣憤地說:“毒婦!今日我便休了你, 給我滾出這個家!”
“你, 你居然如此絕情!我恨你!”年氏上前欲對蘇理捶打。
一直未出聲的老太太, 冷喝制止道:“鬧夠了沒有!年郁,你欲害夢云性命,又想打掉理兒的孩子, 如今證據確鑿,你可知錯!”
年氏腰板挺直, 依舊理直氣壯道:“證據?何來證據?老太太你不要含血噴人!我年郁不會承認!”
老太太冷哼一聲, 道:“小葉已經招認畫押, 剛剛你親口指使小葉去害夢云,就算我這老太婆子耳聾眼瞎, 可在場這么多人,難道都聽錯不成?年郁你還是招認了吧!再胡攪蠻纏也是無用!”
年氏一聽,便明白是小葉故意如此為之,好騙得年氏親口說出實情,頓時胸膛怒火焚燒, 朝著小葉過去就欲扇她兩耳光。
蘇理見年氏還想胡鬧, 兩三步上去就將年氏揮舞的胳膊拽住, 狠狠地朝著另一邊甩去, 大聲呵斥道:“夠了, 因為你這個家整日雞飛狗跳!你什么時候才有悔過之心!”
年氏被蘇理這么一拽,踉蹌幾步險些摔倒, 身后的柯嬤嬤上前扶著,年氏渾身顫抖,道:“你還有臉說我!你/寵/愛妾室勝過我這個正室,可知道傳出去也不嫌丟人現眼!別忘了將妾做妻對待,你是要坐牢的!”
“我寧愿坐牢!也再也不想跟你這個毒婦朝夕相見!”蘇理怒吼道。
年氏怔住了,沒想到蘇理是鐵了心地要跟她離婚,她身子晃了晃,自嘲地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響徹了這幽深的殘院之中。
雪芊看著年氏將自己的金釵取下,披散下來的發絲深處居然已經是點點白發。
難以想象年氏這些年的寂寞深夜,究竟是怎樣熬過來的,將這三千青絲,一點點地熬成了灰白。
蘇理見到年氏那頭銀發,也是愣住了,他沒想到年氏表面上光鮮亮麗,可人不過三十多的年紀,卻已冰霜染頭。
他不禁有些動容,道:“年郁,你……。”
年氏笑了,笑得那么凄慘,淚水從她臉上滑落,哀怨地說:“蘇理,你覺得我狠毒?那你呢?自從我生了兩個女兒之后,自從那杜氏進了家門之后,你可有幾次來過我的迎春堂?你的眼里可曾正眼瞧過我這個正妻?”
蘇理道:“正妻?這正妻的位置,你別忘記你是怎么得來的!不然我的杜妹妹又怎么會因為你,成了望門寡!”
“蘇理!”年氏激動地渾身像篩糠般顫抖道:“我就算在不對,可是好歹是你的過門妻子,這么些年為你生兒育女,你就算同我沒有愛,但是總該有感情的,不是嗎?”她指著蘇理的鼻子,道:“可是你!讓大好青春的我,去獨守空房,每夜每夜地去熬著漫長的寂寞,你說那個賤人成了寡/婦就可憐,而我呢?我跟個守活寡的又有什么分別!”
“二/奶奶別說了!”柯嬤嬤在身后痛惜地抹著眼淚,對著蘇理道:“二爺,你知不知道你每天都去圓月院與杜姨娘快活,而我們二/奶奶在空房里,只能寂寞的去數那一盆又一盆的黃豆子?數完了就重新數,這樣的日子二爺你可能想過有多難熬嗎!”
蘇理突然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只是驚訝地看著年氏那滿頭灰銀的發絲在風中凌亂,心中忽然有了憐憫之情。
“那你也不應該拿我肚子里的孩子出氣啊!他是無辜的!”杜姨娘這時候站出來,走到蘇理身邊挽過他的胳膊道。
雪芊將杜姨娘的舉動看在眼里,知道她害怕蘇理動容,對年氏心軟,再次放過她,那么杜姨娘就別想上位做正室了。
雪芊突然覺得杜姨娘才是這宅院里,玩得最高的高手。
“沒錯,紅花是我放的,地魂枝也是我放的,我就是要讓那些毀我生活的人統統都去死!”年氏此時紅了眼睛,面目有些猙獰。
然下一秒卻滿眼凄涼,灰敗的眸子沒有一絲光澤,只聽她戚戚道:“蘇理,我錯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承認了,你休妻吧,你可滿意了?”
“年郁。”蘇理這一刻聽到年氏親口說出同意休妻,可卻為什么沒有欲想的那般高興?他看著眼前的妻子,許久沒這般仔細瞧過她。
他突然發現曾經明艷動人的她,如今已經像枯萎的花朵般,蒼老殘敗。
“是我對不起你,年郁。”蘇理終于承認,他是負了她的。
年氏聽到這一句話,淚水橫飛,朗笑出聲不過瞬間,就已是絕望的哭泣。
“蘇理,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錯了,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愛上你。”
年氏丟下這一句話,突然轉身朝著廢院里的一口枯井飛奔而去。
雪芊眼尖地發現了她的目的,急步小跑著,將欲跳井的年氏擋住。
由于年氏奔跑的力道過猛,撞到雪芊時兩個都重心不穩地跌在了地上。
老太太見勢,趕忙叫人將二人攙扶起來,雪芊被撞得眼冒金星,路都有些走不直了。
“快,快扶雪芊回婷綠軒。”老太太急切地說著。
而年氏因為后腦磕地,暈厥了過去,被人送回了迎春堂。
雪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得婷綠軒,只知道一覺醒來時人躺在軟綿綿的床被里睡得很是舒服。
鈴蘭正坐在旁邊端過熱水來要給雪芊洗漱,見她醒了,笑道:“小.姐,你昨天可是把我給嚇壞了!”
雪芊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沒想到被撞暈之后可以睡得這么香啊?頓時心情還不錯,對鈴蘭說:“怎么了?不就是被二嬸撞了一下,不礙事的!”
鈴蘭將毛巾遞給雪芊,語氣里有些怨怪的意思,說:“還不礙事呢!小.姐知不知道你再晚一步,二/奶奶力氣再大一些,你很有可能被撞進井里去了!”
被鈴蘭這么一說,雪芊頓時有些后怕,想來那黑漆漆的井里,萬一有什么怪物之類的,咦,雪芊覺得自己想象力太豐富了,趕忙搖搖頭道:“哪有那么夸張,我現在不是沒事嘛!對了,二嬸怎么樣了?”
鈴蘭將水盆又打了新熱水,讓雪芊洗臉,又端來溫水給雪芊漱口,才道:“二/奶奶昨夜摔在地上,磕壞了后腦,聽說好像有些失憶。”
雪芊洗漱完畢,坐在妝奩前梳妝,她嘆息著道:“想想昨夜二嬸那灰銀的白發,覺得二嬸也是個可憐人。”
鈴蘭給雪芊綰了個月娥髻,配上瑤池清供邊花,綠雪含芳簪,耳珠戴上一對玉兔搗藥耳墜,細白的脖子墜下一條白玉點翠項鏈。
身穿藕絲琵琶衿上裳,淺色煙云蝴蝶裙,額心描摹一只梨花點。
雪芊這一裝扮,好似要飛升的嫦娥一般,清靈美麗。
她在銅鏡面前照了照,旁邊的鈴蘭連連夸贊,道:“小.姐可真好看。”
“還不是你會打扮。”雪芊很滿意鈴蘭的杰作。
“謝謝小.姐夸獎。”鈴蘭朝著雪芊欠了欠身子,做受贊的模樣。
兩人正說笑著,扶桑這時候掀開簾子進了寢屋,面上一副興奮不已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又得了什么八卦新聞了。
“小.姐,小.姐,好消息好消息,大少奶奶終于醒了。”扶桑高興地跳著說,還是那副俏皮的模樣。
雪芊聽了很是開心,道:“真的?嫂子這么快就醒了?我得去看看她。”
扶桑點頭道:“這幾日大少奶奶都是在喝鄭御醫所開得解毒補血的方子,氣色已經比從前好多了,如今轉醒,只是還不能下床,需要好好調養。”
“醒了就好,也多虧了鄭御醫。”雪芊笑著,起身坐在桌前,文竹進屋正在給雪芊擺早膳。
都是簡單的清粥小菜,雪芊慢慢吃了起來,扶桑在旁邊繼續說道:“二院那邊就不太好了,那些做壞事的婆子丫鬟們被責罰之外,二爺終究還是沒有休了二/奶奶,只是將她送去莊子上養病,杜姨娘對二爺這一舉很是不滿,跟他鬧了半天呢!”
“呵,這個杜姨娘算計到最后,也沒能如她的愿。”雪芊接過鈴蘭為她盛好的清粥,小口地喝了一點,道:“就算二嬸被休,以她杜姨娘的身份,雖然是個侯府的嫡女,可畢竟也是喪偶的寡/婦,就算二叔有心思讓她做正,老太太也不好同意的。”
“小.姐說得是呢!杜姨娘這么鬧著,已經讓老太太不高興,派人數落她一番,好像現在二院已經沒什么動靜了。”扶桑給雪芊夾了塊她最愛吃的蝦蓉燒麥。
雪芊笑著一口吃掉,滿意地打了個飽嗝,才放下筷子,立在她身邊的鈴蘭和扶桑都笑她。
鈴蘭道:“小.姐這狼吞虎咽的樣子怎么就是改不掉呢?還好未來姑爺不介意你這副吃相,不然我看哪家公子會要你!”
“哎哎哎,小.姐你說,以前那個死纏的洛親王要是看見你這吃相,會不會腸子都悔青了啊?”扶桑繼續對雪芊補刀。
雪芊佯怒地罵道:“好哇,我看我是不是太/寵/你們兩個呢?居然敢開主子玩笑來了,看我不收拾你們兩個!”說著她欲跳腳來撓她們的癢癢肉。
結果被鈴蘭阻攔道:“小.姐剛吃飽飯,不可以亂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