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蔓將她額頭上的傷包好,雪芊閑來無聊,就細細打量著自己的姐姐,今天雪蔓穿了一件海棠紅煙霞銀羅花綃紗長裙,烏黑亮麗的發絲盤著凌虛髻,梅英采勝簪插在她發髻的一側,很是艷美。不管怎么說,杜曉看多了現代美女,但大多都是用美瞳,濃妝來遮掩修飾,可是卸了妝什么缺點都原形畢露了,哪里比得過她眼前的姐姐,如此天然雕琢,自然可親,真正是未施粉澤,已盛顏仙姿了。
雪蔓未多注意雪芊的目光,只輕輕將藥瓶子放下,眼角瞥過桌上的鐲子,抬手拿起,嘆息道:“可惜了這鐲子,在咱們大越國只怕再找不到一模一樣的了。”
雪芊將手上另一只鐲子也摘了下來,道:“因我失憶,早就不想起這鐲子的來處,若不鈴蘭提醒要好好珍戴著,只怕我笨手笨腳的早就碰壞了不可,如今獨剩下這一只,戴著也覺得孤零零的,就放進匣子里,好生保存吧!”
雪蔓贊同地點頭,喚來門口候著的文竹將那完整的鐲子包好,而碎成兩半的鐲子卻被她自己收起來,對雪芊安慰道:“玉碎擋災,也許這是天意,保不準妹妹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這鐲子我拿去讓二弟補修補修,他可是圈子甚廣,一定能有懂行的。”
雪芊笑嫣嫣地道:“那就有勞姐姐了。”
雪蔓彎眉一揚,嗔笑著拍了雪芊的肩膀:“跟姐姐這客氣什么?以后莫要這么生疏,知道么?”
門口的簾子被鈴蘭掀開,腳步輕輕地走到二人面前,福了福身子道:“大小.姐,小.姐,晚膳已經準備好了,可是現在用膳?”
雪蔓起身牽起雪芊的手道:“今個姐姐就不走了,多陪陪妹妹。”
“最好不過了。”雪芊歡喜,跟著雪蔓身后,想著自己來到這個陌生的古代,雖然娘親走得早,但是有個疼愛自己的姐姐,心里如同烘著暖爐般熱熱的,不至于會感覺到孤獨無助。
兩人來至小院東側的膳廳,二人落座之后,鈴蘭與雪蔓的貼身丫鬟夏鵑為各自的小.姐布菜。
每每到用飯之時,雪芊是最開心的,本身自己就是個吃貨,又穿到這侯門做小.姐,膳食自然豐盛,雪芊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夾起鈴蘭放在小碟中的裹著白絲的團子,咬一口下去酥酥脆脆,甜而不膩,中間流出的糖汁清香甘美,味道很像桂花。
雪芊問著:“這白絲團子是什么做的?”
鈴蘭又為雪芊盛了一碗湯放在她面前,笑道:“小.姐,這叫銀絲酥,用桂花做得,你以前最愛吃的,小.姐都忘記了?”
“忘了也沒事,現在再喜歡也不遲呀!”雪芊又想夾一塊過來吃,忙被雪蔓阻止道:“怎么連規矩都忘了?等鈴蘭給你夾才是,怎么自己將手伸向菜盤去了?”
雪芊忙哈哈道:“一時間嘴饞,等不及了。”
“這可不行,規矩還是要服從的,你這一病人倒是聰穎不少,可是性子怎么變得這么大大咧咧的,一點女孩樣都快沒有了。”雪蔓提點著,卻還是向著自己的妹妹,叫夏鵑給雪芊夾了兩塊銀絲酥。
雪芊嘿嘿賣傻,將銀絲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覺得有些噎得慌,就執起銀勺喝了幾口鈴蘭盛得湯。
雪蔓又在一旁敲打她道:“喝湯不要出聲響。”
哎,杜曉真心覺得做古人也還是挺累的,光這一身的規矩就麻煩得很,如果放在現代,杜曉早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了。
不過為了美食,她也只能聽雪蔓的,規規矩矩地安靜吃起來。
雪芊看著這奶白色的湯,味道非常鮮美,絲絲潤滑后泛著一股甘甜,忙問道:“這湯叫...”
“玉瓊漿,小.姐,這可是按照你的身體特意調配的高湯,里面的東西可珍貴著呢!小.姐你要多喝些才是啊!”鈴蘭叮囑道。
吃飽喝足后,雪芊同雪蔓臨近婷綠軒的風蓮園中散步,氣節正直五月,微風中都一股新草的香氣。
小園子雖然不大,但是種著各色植物也甚是好看,此時的薔薇已經在綠叢開滿了小朵小朵的粉瓣,不遠處的小池邊的柳樹也開始長出了嫩綠綠的新葉來。
雪蔓與雪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著,雪芊從中得知,當初的雪芊那般自卑懦弱,是因為自己的母親芮氏在生雪芊時,難產而死,雪芊便在克死自己母親的陰影中度過,于是越來越不愿見人,也變得膽怯謹慎。
“如今你因忘卻從前,連性子也變了,也許這是母親的意愿,她不想你永遠活在自責當中,雪芊,我把這事情告訴你,是希望你能夠真正的放下,不要再自卑,我和大哥二哥,還有爹爹,都不曾怨怪過你。”雪蔓軟白的玉手握住雪芊瘦似露骨的小手,語重心長地安慰她。
雪芊只覺心里暖暖的,道:“姐姐放心,雪芊以后會好好活著,不再受人欺負!”
雪蔓聽了很是欣慰,道:“那就好,不過你可要小心柳姨娘與蓮姨娘,尤其是那個柳姨娘。”
“這是為何?”雪芊不明,細細聽著雪蔓講起,原來柳姨娘那人心高氣傲,母親芮氏一死,父親蘇庚傷心過度,癡心不改,絕不提續弦之事,大奶奶的位置就這么空了十多年,老太太心里著急,可是面對這么固執的兒子,也是沒了轍,這讓柳姨娘覺得大好的時機來了,她如今已經給蘇庚生下了六姑娘蘇雪苓,只要在生個兒子,柳姨娘就想一定會扶正。
雪芊聽了,輕嘲道:“妾室就是妾室,還想扶正,豈不壞了規矩?”
雪蔓拂過擋在她面前的柳枝,漫步朝著亭中走去,笑道:“呦,我的好妹妹也知道規矩了?”
“姐姐,你總是取笑我!”雪芊被說得不好意思,又問:“再說咱們大院又不是缺男丁,大哥二哥可都是朝廷官員,她柳姨娘就算生了兒子,也是個庶出,能成什么氣候。”
“妹妹說得是。”雪蔓緩緩坐在亭中石板凳上,淡淡道:“柳姨娘心思不正,妹妹可要提防著些。”
“那蓮姨娘呢?”雪芊問。
“蓮姨娘性子軟,處處受柳姨娘的欺壓,不過性子軟不代表就心里服,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雪蔓拉著雪芊坐在自己身邊,道:“你呢,現在也別多想,容易傷神,好好把病養好,以后無論出了什么事情,姐姐都會幫你。”
“姐姐。”雪芊看著雪薇溫柔的神色,對自己關心甚慰,不禁眼眶都濕潤了。
雪蔓笑著,笑如明星般柔燦燦的,輕輕為雪芊理了理微亂的發絲,雪芊在心里發誓,一定要快快養病,好好護著自己的親人。
“對了妹妹,你當初就是在這亭子里暈倒的,還服用了大量的寒煙砂,你可有印象?”雪蔓忽然提起,面色露出嚴肅來。
雪芊努力回想著,道:“只記得看見一雙繡花鞋匆匆離開,其他的就不記得的了,姐姐怎么突然問及此事?”
當日杜曉穿越時,正是蘇小姐中毒時,杜曉迷糊糊地看見一雙連理枝纏蝶的綠底繡花鞋匆匆走過,就昏迷了過去。
雪蔓卻臉色陡變,緊緊抓住雪芊的手,對她做了壓低聲音的手勢,在她耳邊說:“妹妹,你說得可是真?”
雪芊見雪蔓臉色不對,瞬間明白了過來,說:“姐姐,你是說...”
雪蔓會意地點點頭,道:“你出事的時候,亭子里根本沒有其他人,大家都覺得是你愧對母親想不開,自己服毒自盡的,可是爹爹總覺得事情很蹊蹺,可是卻查不到什么。”
雪芊再次回想起那雙綠底連理枝繡花鞋,說不定就是逼她服毒的兇手,她將這想法告訴雪蔓,雪蔓說此事萬不可聲張,以免打草驚蛇,讓雪芊得空畫出那個鞋子的花樣來,再同爹爹商議此事。
昨夜雪蔓剛剛提起柳姨娘,柳姨娘就帶著六姑娘蘇雪苓進了婷綠軒。
“哎呦,雪芊現在氣色越來越好了!”剛踏進門檻,就看見柳姨娘滿臉推著笑,朝著坐在紅檀如意軟榻上的雪芊走來,嗓音尖亮:“雪芊的病好些了嗎?快,雪苓,還不叫姐姐。”
“姐姐好。”雪苓年紀尚小,穿著桃色撒花小裙衫,頭上扎著雙鬏,戴著兩朵小紅花,很是可愛討喜,不過可惜跟著這樣一個娘親,雪芊很為雪苓的將來擔憂。
“柳姨娘怎么得空來我這里?快坐。”雪芊淡淡一笑,不慌不忙。
柳姨娘見雪芊不如從前那般歡迎自己,心想著也許是因為養病,天天不出門,本來就悶的性子更加像個悶葫蘆似的,再者雪芊不記得從前了,難免關系就疏遠了。
不過無妨,就雪芊那點腦子,只要她柳姨娘一忽悠,保準向從前一樣乖乖地交出銀子來。
雪芊也細細打量她,見柳姨娘穿著紅艷艷的大花衫子,配上水綠色繡菊長裙,頭上還戴著個大紅絹花,這打扮要多土氣有多土氣。
雪芊自己因為病著,也不想多打扮,就只套了件淡紫繡葡萄紋長裙,頭戴一支白玉簪,卻也已經清麗可人,只是面上多添了病氣,讓人忍不住想憐惜。
鈴蘭給柳姨娘和雪苓搬來木凳,柳姨娘笑著坐下道:“哎呀,雪芊可真真地不記得從前了?以前姨娘可是最疼你的呦!”
“哦?是嗎?那姨娘快說說,是怎么個疼我法?”雪芊微笑回應,眼睛盯著柳姨娘道。
“哎,當然什么事情都想著雪芊你呢!”柳姨娘臉皮厚,也不尷尬,仍然笑著道:“自打雪芊你生病,我就惦記著,今天就來看望你了不是?”
雪芊也不理會她那虛假的一套,昨天聽雪蔓提起這個柳姨娘,晚上就找鈴蘭補課,對于以前柳姨娘經常上雪芊這里搜刮她的金銀首飾不說,才惦記起了芮氏留給雪芊的嫁妝來了,鈴蘭越說越氣,以前的雪芊耳根子軟,柳姨娘一哭窮,雪芊就立刻答應她的各種無理要求。
杜曉聽了都覺得很氣,如今柳姨娘主動上門,杜曉就決定好好治一治這個柳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