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堡,青云大廳里。
西山十八寨的各寨大小首領(lǐng)百余人全都聚在了此處,但卻沒有一個人吭聲說話,現(xiàn)場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孟德蹲在大廳的中央,他身邊有一副擔架,上面躺著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馬擴。
“馬二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你一萬步騎出擊,只剩單騎一人重傷的回來?”孟德強忍著心中的驚怒,小聲的問道。
躺在擔架上的馬擴吃力的張開嘴,好不容易抬起一只手來。
孟德急忙伸手將他的手握住。
馬擴拼命的張嘴仍是說不出話,臉皮不停的抽搐,兩邊的眼角卻是滾出了兩行眼淚來。
“兄弟你別激動也別著急,咱們并不怪你,你只管將實情慢慢說來。”孟德連忙柔聲的勸慰他,“速請醫(yī)師來救!”
醫(yī)師前來緊急救護,過了許久,馬擴才好不容易穩(wěn)住心神,也終于能夠說出了話來,便告訴孟德等人說——
按照最初的軍事部署,西山負責繞道北行,去截斷女真大軍的糧道與歸路。西山十八寨義軍的所有頭領(lǐng)中,唯有馬擴最是善長征戰(zhàn),孟德便讓他親自挑選了一萬精銳步騎,前去執(zhí)行這一次重要的奇襲。
沒想到,一路南下急襲的女真大軍,卻在各大重要隘口全都排布了嚴密的防御,仿佛早就料到會有人劫斷糧道、斷其歸路。馬擴見對方早有準備關(guān)卡又極是難以攻拔,加之擔心率軍遠出之后西山空虛被女真人有機可趁,因此打算暫時退守西山。改日,再伺機來切斷女真人的歸路也是不遲。
就在馬擴回守西山的路上,與一支正向西山開挺而來的女真鐵騎兵部隊,狹路相逢了!
雙方爆發(fā)了激戰(zhàn),馬擴——完敗!
……
馬擴沒有直接描述這場戰(zhàn)斗的經(jīng)過,就用了兩個字“完敗”來概括。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馬擴臉上的神色,可以說就是真正的“絕望”!
一萬西山精銳步騎,面對三千女真鐵騎,馬擴也并非酒囊飯袋,居然輸?shù)萌绱藦氐住H以單騎重傷逃回前來報信!
在場的孟德與百余名大小頭領(lǐng),心中一陣陣犯寒!
“這么說,這支騎兵,就快殺到青云堡了?”
“馬上……馬上就要到了!”馬擴閉著眼睛,無助且絕望的喃喃道,“女真人對我們的軍事部署完全了如指掌;要么我們的聯(lián)盟之中有內(nèi)鬼;要么就是對方的主帥料事如神、用兵如鬼!大哥,要盡速將消息報知太原城中的王稟與楚天涯知曉,讓他們有所防備!……青云堡,也必須加強防御,全力固守!否則,定是堡破人亡,雞犬不留!”
現(xiàn)場響起了一片驚慌的低語,與吸涼氣的聲音。
“慌什么!”孟德斗然站了起來大喝一聲,說道,“兵來將來水來土掩,我堡內(nèi)仍有一兩萬精壯部曲,加上一萬多戶同心協(xié)力的百姓,何懼之有?女真鐵騎強在野戰(zhàn),卻不擅攻城。青云堡城廓堅厚,只要全力抗守,定能守住!”
眾人這才略略放心,好在有個主心骨,不至于在這時候亂了軍心。
“小飛!”孟德喚道。
“小人在!”
“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一定要在今天混進太原城里去!將此間的消息,原原本本、詳詳細細的告訴我兄弟!”
“是!!”小飛領(lǐng)了諾,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此時,孟德的心中也是憂急如焚的。一來女真人出人意料的居然先來攻打青云堡了,雖然他早有防備留了一半的人馬親自在此坐鎮(zhèn),但從未接觸過的女真騎兵的彪悍,還是讓他有所震驚;二來,迂回北上切斷女真大軍的補給與后路的軍事計劃,居然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被對方一招破了。可見對方的主帥,是個非凡的人物!
此計一敗,太原的整體軍事部署就已經(jīng)被打亂;接下來如何應(yīng)對,三方人馬已是不能彼此配合,只能各自為戰(zhàn)。萬一就此被女真人各個擊破……那可就真的要全盤潰敗了!
“兄弟們,聽著!”思及此處,孟德心急如焚、怒火攻心的大喝,“想活的,都給我拿出拼命的膽氣——哪怕還剩一個人,也要死守青云堡!”
太原城中,都統(tǒng)府。
楚天涯與蕭玲瓏一同來了。都統(tǒng)府的大廳里,還有張孝純與軍隊、官府里的幾位要員。
王稟簡要的跟眾人說了一下,剛剛收到的城外送來的緊急軍情上報,說,女真大軍來勢極猛,師出云中之后馬上兵分兩路,齊頭并進左右開弓的先打下了太原的兩個前哨橋頭堡——毗鄰云中的代州與塑州。然后,他們火速南下,又再一次兵分三路,一路主力大軍由完顏宗翰親自率領(lǐng),直撲太原府城而來;第二路由右監(jiān)軍兼先鋒經(jīng)略使完顏希尹率領(lǐng),前去堵截太行諸寨義軍與太原之間的往來通道;第三路人馬,則由完顏宗翰麾下的猛將銀術(shù)可率領(lǐng),專程去剿殺青云堡了!
“完顏宗翰,針對我軍早先制定的的‘斷其糧道、堅壁清野、以守代攻’的三大戰(zhàn)術(shù),做出了適時的反應(yīng)。”王稟的表情十分凝重,對眾人道,“顯然,完顏宗翰并非是倉促而來,耶律余睹的死,并沒有完全打亂他的軍事計劃。他將我們太原的一切動靜查了個清楚明白,然后針對我軍的戰(zhàn)術(shù),因地制宜的做出了調(diào)整與改變。現(xiàn)在,他兵分三路,主力直撲太原,其實是佯攻,旨在圍城打援,牽制我們勝捷軍主力;另兩路人馬,一路封堵太行諸寨義軍,另一路則是傾盡全力要去滅了西山——他們是想各個擊破分而殲之,最終達到孤立太原城的目的!”
“果然是兵無常勢水無常情啊!”張孝純不由得感嘆道,“完顏宗翰,不愧于金國第一開國名將的稱號,此人心思之縝密、用兵之老辣、應(yīng)變之果決,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此前我們制定的各種戰(zhàn)術(shù),被他輕輕一揮手就化解于無形,主動權(quán)再次落到了他的手上。本府估計,如果我們太原不出兵救護,等西山十八寨被踏平之后,接下來就要輪到太行九山的義軍。”
“如果我們出城去救,太原空虛很有可能被完顏宗翰所襲取;而且,到了野外面對金國鐵騎的沖擊,勝捷軍基本上沒有多少勝算。”王稟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說道,“我們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利用堅固的城池來以守代攻,用‘耗’字決來拖死完顏宗翰。”
“那難道,就讓我們坐視西山與太行的諸路義軍,被女真人一口一口的吃掉嗎?”張孝純驚愕的問道。
王稟的臉皮一抽搐恨得牙癢癢,并沒有回答張孝純這個軍事門外漢的蠢問題,并在心里罵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眾人,都不自覺的將眼光轉(zhuǎn)向了楚天涯與蕭玲瓏。
楚天涯雙眉微擰的冥思苦想中,倒是沒怎么在意眾人的眼光。
一身戎裝的蕭玲瓏卻是站了起來,并且走到堂中,抱拳一拜道:“太行義軍的山寨大多坐落于奇山險嶺之中而且兵力不俗,沒那么容易被攻破,最多是兵馬被堵截起來,一時無法出兵前來助戰(zhàn);而西山獨自面對女真大軍的強攻,的確是勢如壘卵。原本我們?nèi)饺笋R各成犄角相互呼應(yīng),如果西山被破,則太原、太行失一臂膀與屏障,俱是唇亡齒寒。因此,西山必須救——如果王都統(tǒng)要點選兵將出城應(yīng)戰(zhàn),不如,就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