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涯坐在廳堂上位的大椅上,手里把玩的一枚尖頭烏青的錐形暗器,表情很玩味。
蕭玲瓏與何伯左右坐在他身邊;堂中,站著十二個做宮婦打扮的女子。
她們或婀娜嫵媚妖嬈魅惑,或溫情脈脈弱柳扶風(fēng),卻是一樣的年輕貌美音輕體柔。其中的每一個放在任何場合,都可算是鶴立雞群的絕sè佳麗。
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人知道,這些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其實(shí)個個都是手段非凡殺人不眨眼的武林高手。而且,她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長,或jīng于藥毒或擅長暗器,或擅長易容或jīng于狐媚。總之,這里的每一個女人,都可算是這天底下最頂尖的刺客。
當(dāng)然,也可算是最頂尖的護(hù)衛(wèi)。
“少爺,今后她們就交給你了。”何伯低沉緩慢的說道,“我老了,恐怕真的活不了幾天了。這是老頭子能幫你辦的,最后一件事情。這十二名女子,以后可專司保護(hù)少爺?shù)募艺H眷。當(dāng)然,她們也可以成為少爺?shù)膶欏蚴菤⑷说睦鳌!?
楚天涯輕吁了一口氣,“我沒那么多人可殺。但是,我的確希望將來,我的家人能夠平安無恙。多謝你,老爺子。”
何伯笑瞇瞇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們每人都jīng通一樣以上的樂器,還有人懂得琴棋書畫。閑來無事,她們也可以是家伎優(yōu)伶。少爺要做的,就是善待她們!”
楚天涯站起了身來,“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的家人。我有什么,你們就有什么。想要什么,你們就盡管跟我說。只要我能給得起的,絕不吝惜!”
“謝王爺!”十二名女子拜倒在地,聲音動作全部整齊劃一。
蕭玲瓏苦笑一聲,“突然一下就多了這么多親戚。”
楚天涯與何伯也笑了。楚天涯更是干咳了兩聲,“爾等先退下,稍后去伺候郡主。”
“是。”眾女子一一退下。
楚天涯細(xì)眼觀察,這些女人從外表上看,還真是看不出什么破綻。若非知情之人,絕對很難猜到她們個個身懷武藝身份特殊。想當(dāng)初,青衛(wèi)的訓(xùn)練與組建可算是費(fèi)了何伯一大番功夫;但是這十二名女護(hù)衛(wèi),老頭子花費(fèi)的心血則是更多。
她們有多出sè,由此可見一斑。
“少慪氣,放寬心。你有孕在身,就多休息。”楚天涯拉過蕭玲瓏的手,溫言道,“你以前可不是那么小器的女人。”
“我一直都很小器的。”蕭玲瓏難得的蹶了一下嘴唇作小女兒之態(tài),“只是你沒發(fā)覺罷了!”
“那今天真是有了驚人的發(fā)現(xiàn)。”楚天涯大笑不已,然后認(rèn)真的道,“男人三妻四妾,世俗陳規(guī)便是如此,我也不能免俗。但是,不管我的身邊會有多少女人。你,無可取代。”
“好哪,就別花言巧言的哄我了。”蕭玲瓏無奈的笑了一笑,“從認(rèn)識你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了——老爺子,我且下去歇息了。你可別又瞞著我,往天涯的身邊塞女人。不然,我遲早拔光你的胡子,哼!”
“嘿嘿,郡主請歇息去。現(xiàn)在你的肚子里可是懷著老楚家的寶貝,老頭子誰都敢惹,偏卻不敢招惹了你。你就放心吧!”何伯笑瞇瞇的道。
“哼!一老一少,狼狽為jiān,不理你們了!”
蕭玲瓏走了。十二名女子分作兩撥,一半像使女一樣跟著蕭玲瓏走了;另一半則像是普通的丫環(huán)一樣在四下忙碌沏茶灑掃。
“老爺子,經(jīng)你這么一折騰,我這王府里可就真是臥虎藏龍,高手如云了。”楚天涯笑道,“但是,怎么還有刺客殺進(jìn)來。”
何伯的臉sè變得少有的嚴(yán)峻,“昨天那名刺客,絕對是絕頂?shù)母呤帧N夜烙嬎纳硎郑辽俨辉谛涔搓愔隆6遥氖侄蜗喈?dāng)狠辣。事泄之時果斷自刎,不留任何的蛛絲馬跡。任由我百般查證,仍是查不透對方的來歷身份。”
“這么厲害的角sè,說死就死了……”楚天涯眉頭輕擰的自言自語,“誰會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下這么大的本錢來行刺我?”
“當(dāng)然是最想少爺死的那個人。”何伯說道。
“完顏?zhàn)诤玻俊背煅臐M腹疑云,“難道是他派出的狼牙?”
“不是。”何伯搖頭,“如果是狼牙,朱雀與玄武不可能認(rèn)不出來。實(shí)際上,刺客隱瞞得深、身份越是詭奇,來歷就越好猜。”
“為什么?”楚天涯一時不解。
何伯嘿嘿的笑了兩聲,“以老夫和朱雀這些人的閱歷居然都辨認(rèn)不出的刺客,當(dāng)然不會是來自于中原與北國。也就是說,不會是大宋或金國派出的刺客。”
“西夏人?”楚天涯的心頭豁然一亮。
“當(dāng)然也就有可能是……西遼。”何伯一對渾濁的老眼里,jīng光畢閃。
“西夏、西遼……”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氣,“他們誰更希望我死?”
“這個,老夫就不得而知,也不敢妄言了。”何伯瞇著眼睛,輕聲的道,“只是老夫左右覺得,那個叫蕭塔不煙的女人,絕不簡單。她看似柔弱單純并無半點(diǎn)心機(jī)城府,實(shí)際上……卻是深藏不露。少爺你想想,她這些年來跟著耶律大石轉(zhuǎn)戰(zhàn)萬里,歷經(jīng)無數(shù)風(fēng)浪,直到在西域開邦立國。這樣的女子,還有可能會單純無知么?——耶律大石那樣的膽sè梟雄,又有可能派她來大宋,擔(dān)任使者么?”
楚天涯靜靜的聽,面無表情。
何伯繼續(xù)道:“當(dāng)然,老頭子沒有半點(diǎn)證據(jù),只是猜測罷了。其實(shí)昨天的那一場行刺,準(zhǔn)備并不完善;刺客,也絲毫沒有把握,但是抱定了必死之心。這樣的行刺,只能是臨時匆促安排的。”
“老爺子的意思是說,他們是故意要打草驚蛇?”楚天涯平靜的道,“但是,他們又是怎么知道王府的內(nèi)部構(gòu)造,并摸清我的居所所在的?除非,王府里有他們的眼線。”
“正是如此。”何伯說道,“他們深知少爺身邊有虎賁及青衛(wèi),極難下手。因此只是試探的一擊;一擊不成,馬上撒走。而且他們沒有低估青衛(wèi);派出來行刺的刺客剛剛被玄武與天空堵住,馬上就自刎了。可見,他們極其害怕留下證據(jù),讓我們查到他們的幕后之人。”
“臨時安排、倉促一擊……”楚天涯慢慢的低吟,眼睛微微一瞇,“老爺子,我是不是想告訴我,刺客此行并非是來行刺的,而是……”
“栽贓嫁禍!”
“嗬!”楚天涯笑了。何伯也笑了。
一狼一狽,又想到了一起去。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楚天涯拿起茶盞,喝茶。
何伯笑瞇瞇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言不發(fā)的拄著拐仗走了。
牡丹,前朝大唐之國花;洛陽在女帝時代是為神都,武則天命人在全城上下遍種牡丹。洛陽從此有了牡丹花都之稱。
下午,楚天涯以邀賞之名,單獨(dú)將蕭塔不煙請到了昔rì女帝武則天的洛陽宮御花圃之中,賞花品茗。
蕭塔不煙仿佛并沒有將昨夜的尷尬之事放在心上,云淡風(fēng)清雍榮得體的與楚天涯淺飲慢談,神情自若。
楚天涯叫湯盎與虎賁衛(wèi)士們都退開百步宿衛(wèi),身邊只留下了太yīn太常這一對雙胞胎姐妹,用作奉茶侍女。
姐妹倆在青衛(wèi)當(dāng)中算是一對明珠,平常少言寡語罕與他人交流。極少拋頭露面的她們,從來都是成雙成對的出現(xiàn),絕不落單。很多時候,包括楚天涯在內(nèi)的許多人都會忽視了她們的存在。
但是此刻,蕭塔不煙分明感覺到,眼前的這兩個看似乖巧柔弱無骨的小女子,十分的危險。她們的蔥蔥十指和人畜無害的笑容,應(yīng)該會比彪形大漢手中的兵器更能致人于死地。
“王爺身邊美女如云,藏龍臥虎。妾,羨慕佩服。”蕭塔不煙由衷的說道。
楚天涯淡然的笑了一笑,“今rì請得皇后到此,別無他事。就是想與皇后——切磋一下棋藝。”
“棋?”蕭塔不煙略微一怔,隨即自嘲的微笑,“妾不擅此道。”
“不必謙虛了,請吧!”楚天涯將手一揮,太yīn已將果盤茶盞撤走,圍棋的棋盤擺上。出手行云流水,不留絲毫痕跡。
蕭塔不煙深吸了一口氣,“妾,只好奉陪。”
“皇后,請!”
二人對弈,就此開局。
楚天涯的棋藝并不jīng深,以往不管是與何伯、白詡哪怕是蕭玲瓏對弈,也是負(fù)多勝少。
但是今rì,卻是將蕭塔不煙殺得丟盔棄甲,苦不堪言。
下到第四盤,楚天涯手握一枚棋子。
“這一盤皇后若是再輸,我就脫光你的衣服,將你扔到洛陽的大街上。”
蕭塔不煙神sè劇變,“王、王爺為何突然如此?莫非賤妾做錯了什么?”
“沒什么,只是突發(fā)其想,想要這么做。”楚天涯面帶微笑的看著她,“開局。”
蕭塔不煙急劇的深呼吸,芊芊之指捏著棋子在輕微的發(fā)抖。落子的速度,比早先三盤慢了許多倍。
一盤棋下來,楚天涯的臉上一直掛著詭笑,蕭塔不煙渾身都要濕透了。
蕭塔不煙贏了。她如釋重負(fù)。
楚天涯大笑的站起身來。
“王爺何故發(fā)笑?”蕭塔不煙忐忑不安問道。
“果然是求勝易,求敗難。”楚天涯饒有深意的看著蕭塔不煙,“你的棋藝,至少不在白詡之下。想要勝我,易如反掌。”
“妾……已是竭盡所能,外加運(yùn)氣使然。王爺更是處處相讓……”蕭塔不煙小心翼翼的道。
“嗬!”楚天涯笑了,“皇后,楚某雖然年輕,但幾經(jīng)生死歷經(jīng)風(fēng)浪,也算閱人無數(shù)。你的確是偽裝得很好,我差點(diǎn)就以為你是真的是柔弱無骨,弱不禁風(fēng)。誰能想到,你會比我身邊的這兩名青衛(wèi),太yīn和太常還要更加危險?”
“妾……不知王爺言下何意?”蕭塔不煙緊張的站了起來,惶恐不安的看著楚天涯,“妾若是做錯了什么,還請王爺明示!”
“你錯就錯在,不該利用飛狐兒對你的感情,與信任。”楚天涯的表情與眼神突然變得很冷,說道,“你假扮可憐,哀哀求饒,并不惜犧牲sè相來制造想要謀求兵馬錢糧資助的假相。但是實(shí)際上,你是想要置我于死地;或是挑起大宋與西夏的爭端。從而,讓西遼在亂中謀利。”
“王爺是想說,昨夜的刺客,是我派出的?”蕭塔不煙的表情變得很嚴(yán)肅。
“難道不是么?”楚天涯微然一笑,“或許,你并沒有過多的把握能殺死我,只是權(quán)且一試。能殺死我,固然最好;如若不能,則可嫁禍西夏。”
“我為什么要?dú)⒛悖俊笔捤粺熾p眉緊擰正sè道,“你雖是羞辱了我,但畢竟是我心甘情愿在你面前寬衣解帶;你拒絕了,恰是證明了你對飛狐兒的愛護(hù)與專情。凡此種種,我都沒理由殺你!”
“如果你只是飛狐兒的姐姐,的確是沒理由殺我。”楚天涯淡然道,“但是,你還是耶律大石的女人,是西遼的國母,更是西遼太子的親生母親——那你就太有理由殺我,或是挑起大宋與西夏的戰(zhàn)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