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陌塵賠笑道“是,您說的是啊,我們倆該陪你三萬年。”,手卻不動聲色的擒住桃夭的手,嬉皮笑臉的又問道,“我們怎麼出這蜘蛛肚子裡啊?”。
那男子污濁成了暗色的臉上兀地浮現(xiàn)一抹得意的笑容,他肥大的袖袂朝空中一揮:“不就出來了嗎?”。
顧陌塵和桃夭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男子,只見他散在額頭兩旁的髮絲悠悠地在飛中搖曳,白色的衣袂有些地方已經(jīng)破成一縷縷的白條,也隨著風(fēng)舞動。
“三萬年,一天也不能少啊。”那男子漫不經(jīng)心的說完,打了個呵欠就又佝僂著身子朝身後的蜘蛛走去。
顧陌塵和桃夭看得更呆了,因爲(wèi)那蜘蛛咻地變成了一椽茅屋。
“你們倆休想逃跑,我剛剛在你們身上下了禁靈咒和禁足蠱,”男子沒回頭,背對著顧陌塵和桃夭舉高右手揮了揮,似乎慶賀自己的先見之明。
他倆便立馬運氣控靈,但靈氣在胸口一聚而散。顧陌塵和桃夭一時之間竟無語得只能面面相覷。
桃夭低下頭看著顧陌塵仍舊抓住自己的手,然後擡頭毫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顧陌塵如同被紅鐵烙著一般,倏忽鬆手。
他們頭上飛著的阿莫,拍打著翅膀,神色不解的看了看桃夭和顧陌塵。
“那,”顧陌塵撓了撓頭,憨憨地笑著說,“我去抓魚給你吃。”。
他不等桃夭說話,就朝那漠海奔去。跑出一段距離後突然停住,回過頭瞪著阿莫,“走啊。”。
“我……我,要跟桃夭在一起。”阿莫說不清爲(wèi)何,它總覺得呆在桃夭身旁自己靈力充沛得很。
顧陌塵沒好氣地瞪了它一眼,心裡罵咧咧地:勢利的東西,我纔是你主人!
黃昏的時候落日弘大渾圓,通體是熱烈火焰般的橘紅,遠(yuǎn)遠(yuǎn)地擱在海岸線上。海平面波光粼粼,發(fā)著藍(lán)色混合橘紅色的光芒,從遠(yuǎn)處呈一個張大的夾角漫開。
桃夭坐在沙灘上雙手託著臉,神色木訥的看著遠(yuǎn)方的海面。阿莫飛累了就靠在他身側(cè)睡著了。
昆炎芔屮忽然從他荷藏飛出來,黑色的陰影在桃夭眼前一晃。
他在桃夭身旁的沙灘坐下來,語氣溫暖關(guān)懷地問:“主人有心事嗎?”。
桃夭側(cè)過頭定定地看他。
昆炎芔屮和灼華有著一模一樣的一張臉,除卻神情,明明就如一個人。雖然昆炎芔屮的黑色戾氣好似永不消退,但他和灼華對桃夭卻是一樣的溫柔。
桃夭搖搖頭,重新看向大海,嘆了一口氣,緩緩道:“你知道麼。顧陌塵對我的好我已經(jīng)無法再忽視了。”。
昆炎芔屮淡淡道:“桃夭,你喜歡他?”。
桃夭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久久才說:“喜歡,卻不是愛。”。
他見昆炎芔屮不解,補(bǔ)充道:“我同華哥哥已經(jīng)是拜過天地,許過山盟海誓的琴瑟了。我這一輩子,噢不,我這無盡的輪迴裡都定然是要他一個人的。”。
“那爲(wèi)何還苦惱?”昆炎芔屮問。
“因爲(wèi)……”桃夭頓住了,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顧陌塵在海水裡翻騰尋魚的身影,“因爲(wèi)他是顧陌塵啊。”。
因爲(wèi)他是顧陌塵。
桃夭依舊記得,六歲那年,自己從天宮南院的桃花廬被灼華救回後,就被母親禁足了起來。
可桃夭當(dāng)時怒氣不平,那晚就變作了小白貓從空寧宮的狗洞偷偷摸摸地溜出去,然後徑直跑到顧陌塵的陌黎宮。
卻在整個宮殿都不見顧陌塵的人影,桃夭心也野了起來,貪戀好奇的在天宮閒逛了起來。
桃夭不知走了多久,法力消散後重新變成人身了也沒意識到。
擡頭看到“墨軒苑”三個大字,桃夭好奇的躡手躡腳地走進(jìn)去。
那墨軒苑庭院兩旁種滿了竹子。
桃夭進(jìn)院後好奇地張望了一番,踮起腳尖,小碎步地跑到一間亮起蠟燭的屋子外。
靠在窗前,抿了抿手指然後在紙窗上戳了個洞,瞇著右眼把左眼湊到那個洞上去偷看裡面。
他一眼就看到了裡面的牀上睡著個白眉毛白鬍子老頭,顧陌塵蹲在那老頭的身邊,抿著舌頭,一臉認(rèn)真的把那個老頭的兩道長眉毛,左手右手各執(zhí)兩邊的一綹,然後努力不把老頭弄醒的打結(jié)在一起。
桃夭一臉驚詫的看著,絲毫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在他看到顧陌塵用右手袖子抹掉頭上的汗,心滿意足地欣賞自己的作品時,他以爲(wèi)顧陌塵就此作罷了。
沒想到的是,顧陌塵竟然得寸進(jìn)尺的把那老頭的長鬍子在兩道打結(jié)的眉毛上又繞了兩圈,也打了個結(jié)。
桃夭遠(yuǎn)遠(yuǎn)看去那老頭臉上覆上一個白花花的“丫”時,沒忍住地?fù)溥暌宦曅α顺鰜怼?
顧陌塵聽到聲音後朝這邊望,桃夭敏捷地蹲向地上,又變成小白貓,三兩下便跳出了墨軒苑。
後來桃夭知道,那老頭就是邱知。
再後來,桃夭有看到過顧陌塵依仗自己的神子身份對仙奴仙婢無理取鬧,硬是要吃用高溫炸過的冰塊,又讓他們?nèi)ツ蠘O取雪蓮花然後放到冰水水底裡去栽養(yǎng)。
桃夭還聽過,顧陌塵十歲生辰時,古燊上神送他華炎塌,他因爲(wèi)看不慣古燊的弟子曾經(jīng)傷過一個花妖而當(dāng)場用誅仙決打碎了古燊上神送他的華炎塌。
就是這樣一個恣意妄爲(wèi)的四神子,卻心甘情願的爲(wèi)桃夭在長安的街道忍飢挨餓;就是這樣一個玩世不恭的四神子,卻桃夭己面前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就是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四神子,卻爲(wèi)了桃夭的安全提心吊膽。
雖然顧陌塵曾經(jīng)傷過桃夭,但桃夭早已不恨他。
桃夭記得那日他同灼華準(zhǔn)備回灼桃山,但半途中阿莫突然出現(xiàn),說顧陌塵在漠海有難,桃夭便徑直跟著阿莫前往漠海,他都忘記了問一下灼華的意思。
但桃夭可以對天地起誓,他只愛灼華。只是他對顧陌塵不可以再視而不見了,那個傻子,傻傻地爲(wèi)自己付出。桃夭不可以在冷血的裝作什麼都看不到。
但桃夭卻從未想過要把心裡給桃夭的地方挪一挪,騰出一塊地方給顧陌塵。
那對灼華是不忠,對顧陌塵是侮辱。
桃夭覺得自己對顧陌塵只是推心置腹的兄弟,所以他唯一能爲(wèi)顧陌塵做的,便是全心全意把他當(dāng)知己。若顧陌塵有難,他必定挺身而出。
“所以,”昆炎芔屮說道,“你準(zhǔn)備一切都不做?等時間處理?也許某天水到渠成,他就放手了?”。
良久,桃夭才點點頭。
他每次想跟顧陌塵攤牌,顧陌塵失神的臉便隨著他的那句“桃夭,有些話不要說出來,否則我活著什麼念想都沒了。”在自己腦海裡浮現(xiàn),久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