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回過神來, 面露怯色,擡起雙手在面前靠攏,然後埋著頭, 給煙火作了個好大的揖。
嘴裡還忙不迭地說:“小生無意冒犯姑娘, 只是見著此情此景心生了感慨。”。
他小心翼翼地從白色的袖子裡慢慢地擡起頭來看煙火, 見煙火端著笑看他, 又立馬把頭低了下去。
煙火笑了起來, 雙腳在水面拍打出噗嚕噗嚕的聲音,故意逗他:“你哪裡冒犯了我?”。
“我……”書生倒被問住,噎了一會兒才道, “《論語》有‘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非禮勿言, 非禮勿動’, 小生,小生剛好見了姑娘浣腳。”。
“哦?!”煙火笑了起來, 用手撥了一縷髮絲,食指纏繞起來,“那你說該怎麼罰?”。
“這……”書生忽然垂下雙手,朝煙火邁了兩步,卻又退了回去, 神情嚴肅道, “姑娘想怎麼罰, 小生悉聽尊便!”。
煙火鬼鬼地笑, 心裡樂開了花。她想, 草然然那個小屁孩不知看了多少次她洗腳呢,倒也沒見那小屁孩對著自己自責過, 眼前這個白白淨淨,面容俊朗的書生肯定腦袋有問題。
“傻子!”煙火在心裡編排他,不知不覺竟哈哈哈地笑出了聲。
她又想到自己到底是第一次來這人間,正好缺個陪同帶自己玩。
這下正好。
書生見煙火嗤嗤地笑,百思不得其解的直盯著她,想看個所以然。
煙火醒過神來,正巧撞上書生盯著自己,張張小嘴,作出咬書生的樣子,倒真的把書生嚇得退了兩步。
煙火見著他頭上汗涔涔的,於是拍拍自己身邊的草地,道:“先來陪我坐會兒”。
書生遲疑不前,怕又失了禮數。
“你要是不來我就去報官,”煙火瞄了一眼他身後的木書箱,猜到他是進京趕考的舉子,“讓你考不中狀元。”。
書生倒笑了,走到煙火身旁坐下:“你怎麼知道我能考中狀元?”。
煙火臉上暗色,心下道:“鬼知道你們凡人科舉制度啊,倒是挺會抓我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你叫什麼名字?”煙火用手指碰了碰自己身邊環繞的蝴蝶,腳自在地在水裡悠閒的劃著。
“竹洛”
“竹生然然,水流洛洛”煙火粲然微笑,“好名字,好名字,跟我們合浣山倒是蠻配。”。
“什麼山?”竹洛從沒聽過這山名,以爲自己聽錯了,再問了一遍。
“……”煙火看著他,作出兇兇的樣子,“不準問!”。
落歡婆婆在白河鎮街頭撞見冥神的時候心裡頃刻間慌亂成麻,她卻怎麼也找不到煙火,爲了不讓冥神闖入合浣山她只能一個人回了合浣,再破了結界入口,讓合浣暫時消失在了六界之內。
“你覺得是什麼?”煙火忽然側過頭問身旁的書生。
“是,”竹洛想了想,“是荷花!”。
“不可能!”煙火反駁道,她明明嗅到的是曇花的味道。
“那你說什麼?”竹洛把木書箱從從背上取了下來,抱在胸前。
“你還怕有人偷你的破書嗎?”煙火看著他的樣子,翻翻白眼。
“人堆很擁擠,我怕不小心把書箱撞掉。”竹安解釋著,靠在了旁邊的欄桿上,卻一不留神整個身子都朝後滑了去,然後從人堆裡倒了出去,頭朝下的落進了身下的江裡。
煙火伸手去拉他,反倒被他帶了下去。
他們倆撞開了賈院外圍在大江四周長廊的黑布,破壞了到吉時才能扯開的規矩。
所有的黑布一時間都隨著煙火和竹洛掉進了江裡,長廊上的百姓都爭先恐後去看江裡到底是什麼花。
是荷花。煙火看著盛開的白荷,心裡忽然不安起來。
她目光朝人堆裡看去,在看到廊頭的冥神時,心像是沒有底的沉了下去,涼成一片。
然後噗通一聲,隨著竹洛扎進了江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