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帶著盛蚩離二人逃到神息門時(shí), 天兵天將正乘著厚厚的雲(yún)層朝這邊靠近。
等三人接近通天井時(shí),莫離忽然出現(xiàn)在了井口。
他端著一絲得意的笑容看著桃夭:“可知道我爲(wèi)何出現(xiàn)的如此及時(shí)?”。
桃夭咬著下嘴脣,一股怨恨陡生。
“從你放琉璃瓶到十重天, 閻王上報(bào)你的‘功績’時(shí)沉香就已經(jīng)起了疑心, 她到司命星君處查了蔓草之前的種種因由, 又推敲得當(dāng), 於是知道你想做什麼, 便讓我今時(shí)今日恰時(shí)的出現(xiàn)。”莫離雙手背在背後,來回踱步,邊說邊看著桃夭瞇著眼笑。
“還有, ”莫離停了下來,“你覺得那日當(dāng)真是你誤手纔將沉香退下蓮花池的嗎?那是她的計(jì)劃之一, 她本想, 若是從蓮花池事件中, 讓灼華回心轉(zhuǎn)意,她便放過你, 還有你身後的那兩人。”。
桃夭也笑了起來:“所以,她的計(jì)劃落空了,便做了最後一步,想要以釋放上古之神爲(wèi)由,將我置於死地。從此六界之中便無我?”。
“便是這樣。”身後傳來悠悠女聲, 話語裡帶著絲絲笑意, 甚是得意。
桃夭回過頭, 直接看向她的手腕, 見紅帶子招搖著, 便擡頭看著沉香笑彎了眼,嘲笑道:“莫不是我那師傅不懂得憐香惜玉, 倒是沒趣,還忘了替師孃除了手腕上的三生線啊。”。
沉香臉色一沉,繼而轉(zhuǎn)笑:“我先剔了面前這根刺。”。
桃夭看著黑壓壓的天兵,轉(zhuǎn)過頭視線射到那通天井的井口,手下運(yùn)著功,左手隨著視線的擡起,一招煞魂脆生生地朝莫離打去。
只見那莫離一閃,通天井便呈現(xiàn)在眼前,桃夭側(cè)頭去看盛蚩離二人,急促道:“快走!”。
只見那二人一躍身跳進(jìn)了通天井裡,桃夭要跟著跳下去,卻被莫離抓住了衣角。
他整個(gè)身子懸在井口。
擡頭時(shí)卻看到顧陌塵朝井口飛來,他的左手緊緊抓住自己抓在井口的右手,然後用右手使了一招誅仙決硬生生的劈在了莫離的胸口。
“顧陌塵,你在做什麼……”,桃夭望著顧陌塵的眼睛,耳旁莫離喋喋不休都被顧陌塵輕緩的呼吸蓋過了。
他看著顧陌塵擡手在空中一揮,只見他們身周鍍上了一層半球形的光障。
所有的雜音都被斂去了,他定定地看著顧陌塵從頸上取下來葫蘆玉墜子,然後套在他的脖子上。
“以後,就不要再回來了。”
顧陌塵忽然放開他的手,他整個(gè)身子墜入井中,被風(fēng)力吹來了衣襬和髮絲,耳朵裡是呼呼的風(fēng)聲,眼睛裡顧陌塵趴在井口的臉越來越小。
“從此以後,一切都過去了。”
“你們以後打算怎麼辦?”
桃夭看著面前的兩人,笑著問。
“可能幻化作石頭或者花草,百萬年那麼長,守在一起就好了。”盛蚩離看著肖炎,眼裡閃耀的笑。
“那你呢?”肖炎看著桃夭,有些抱歉的憂心。
桃夭笑笑,我去東海,取一壺酒。
肖炎和盛蚩離點(diǎn)點(diǎn)頭,然後三人作別。
桃夭看著他二人的背影,和侵古道的遠(yuǎn)芳,忽然想起小時(shí)候灼華教他的古詩。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遠(yuǎn)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桃夭念著,眼裡是翠綠的山野,畇畇的田地。
他轉(zhuǎn)身朝東海走去,想起前些年,他們還在天宮學(xué)藝。
那天是瑤池的蟠桃會(huì),各路神仙都來參加。
桃夭心裡好奇,求著施明瑞帶著自己去偷看盛況。
那日真的精彩,五彩裙帶的仙女一曲長袖折腰舞看得二人如癡如醉——倒是真醉。
施明瑞偷偷找到龍宮來的龜丞相,要了四壺醉仙釀。
他和桃夭二人便躲在臺(tái)階後面,喝得酩酊大醉。
“大師兄,這醉仙釀是何釀造?”
“東海之水,各地珍果,和著昆炎山的桃花釀成的,說是神仙喝了都會(huì)醉,就叫‘醉仙釀’了”
桃夭聽後,大聲地咯咯的笑了起來:“好名字,好名字,嘿嘿……”。
卻碰上顧陌塵那個(gè)煞風(fēng)景的。
他站在臺(tái)階上,看著醉醺醺的二人:“勻我一瓶。”。
施明瑞瞧到他,打起了幾分精神,正要遞給他一瓶,卻被桃夭攔了下來。
“他這口氣這麼硬,憑什麼喝我們這醉仙釀,”桃夭抱著瓶子,雙頰泛紅,一臉傻笑,“他該喝‘醉傻瓜’哈哈哈”。
顧陌塵惱羞成怒地看著他,直接從桃夭手裡搶了醉仙釀,然後把桃夭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用命令的口吻對(duì)施明瑞道:“你自己回去,別告訴任何人桃夭同我在一處!”。
顧陌塵將桃夭扶來南院的桃林,剛進(jìn)那小茅屋,他便將桃夭放在窗邊的牀上,然後整個(gè)身子也壓了上去,右手又卡住桃夭的兩腮,迫使桃夭看著他。
整個(gè)過程桃夭都是咯咯咯地笑。
他朝顧陌塵哈了一口氣,等顧陌塵被酒氣薰得鬆了手後,他還躺在牀上一個(gè)勁兒的傻笑,嘴裡唸唸有詞:“你再,再弄我,我叫我夫君收拾你!哈哈哈,我夫君,夫君。”。
顧陌塵看著他神志不清的樣子皺起了眉頭:“傻子!你才該喝‘醉傻瓜’,”他頓了一下,問道,“你夫君?誰呀?!”。
“我夫君,”桃夭笑得自豪,“天宮的二神子,二殿下,天宮的帝子灼華帝君!”。
顧陌塵心裡一酸,又壓上桃夭的身體,發(fā)酸地問:“那我是你的誰?!”。
“你是屁咧!”
“你!……”
“我?我什麼我!一二三四五,顧陌塵打老虎,老虎沒打著,哭成小老鼠。哈哈哈哈哈,你就是屁咧!”
顧陌塵氣得腳在空中一通亂蹬,然後拿起身旁的醉仙釀一飲而盡。
兩人就四仰八叉的躺在牀上睡了兩天兩夜,再起來時(shí)外頭居然下起了牛毛細(xì)雨。
桃夭趴在窗前,看著煙雨朦朧中的羣羣粉桃。
絲絲涼爽落在光著的手臂上。
“這醉仙釀?wù)鎱柡Γ 鳖櫮皦m忽然在身後說。
桃夭點(diǎn)點(diǎn)頭,卻沒見他反應(yīng),以爲(wèi)他沒看到,才道:“是挺厲害,不過清淳甘甜,頂好喝的。”。
“我要做你的夫君!”顧陌塵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桃夭意識(shí)到自己醉酒後可能說了些什麼,卻又不好回答,因爲(wèi)不知道自己到底講了什麼。
“這個(gè)……”桃夭結(jié)舌。
“哈,”顧陌塵忽然笑了,“來日若是愛上我了,便再來這茅屋,喝一次醉仙釀。”。
“若是我要走了,”桃夭回過頭看著他,“也在喝一次。”。
“從此以後,都過去了,桃夭。”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都過不去的,我們都知道,過不去的。
有的只是,放不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