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回家吧。”
剩下的人陸陸續續出來，謝政婷不得不終止話題，她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仍處于愕然之中的紀暖颯，示意她不要表現得太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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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暖颯側過了臉，在昏暗的光線中調節心情。
“阿明，你帶著孩子回去吧，就不用管我們了。”柳羽靈摸著祥祥的腦袋交代孔德明，然后喚紀暖颯，“暖暖，我們回家吧，叫輛出租車，快得很。”
紀暖颯嗯了一聲，沒有和其他人再打招呼，就去攔了出租車。
回家的路上，謝政婷的那些話一直在她腦海盤旋，她想得太專注，全程都沒有跟柳羽靈、胡妤搭話。
回到家中，看著胡妤低沉的臉色，紀暖颯猶豫了一下，還是勇敢地走到她跟前，和她相對而坐，問道：“阿姨，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有些走神的胡妤神色呆滯，她“哦”了一聲，調整了坐姿微笑著迎接紀暖颯的目光，“什么問題，你問吧。”
“是跟二姐有關的，你不會介意吧？”
胡妤果然怔了怔，緩了口氣，嘆道：“有什么好介意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今天在餐桌上，三小姐把話得那么直白，你們都聽到了，沒什么不能問的。”
紀暖颯點頭以示明了，輕聲問道：“阿姨，你是真的贊同二姐和謝家大少繼續在一起嗎？”
胡妤苦笑，“這已經不是我贊不贊同的問題了。關鍵是她已經做出了選擇，我說什么都聽不進去。那天在阿明家，她給我下跪的時候，我就覺得孩子長大了，不由我管了，都隨她吧。只是我沒想到她跟著謝政航一走就再沒有回來過。”
“那她會跟你打電話，說說近況嗎？”
“偶爾有，也不常聯系。我就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居然連一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胡妤無奈地搖搖頭，微笑著看向紀暖颯，眼神帶著歆羨和感慨，“暖暖，以前真是對不起你。”
“阿姨……”
“因為我記恨你媽媽，一直都恨她奪走了我的丈夫，又恨你搶走了小暖的爸爸，所以我這個‘當媽的’，始終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
“阿姨，你快別說這些了，那都不是問題。”
“不，你讓我說，讓我今晚痛快地說個夠。從事情發生到現在，我還沒有好好地跟你們聊過我心里的感受。也許你們會覺得我是一個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女人，一下子轉變這么大，會有其他陰謀。但是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訴你，那是因為我想通了，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尤其是財富，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沒有必要太計較，夠用就行了。你瞧謝家的兩個少爺還有你爸爸，生前坐擁商業帝國，腰纏萬貫，到死不也是一把灰塵？”
說起這些，胡妤神情里充滿了落寞和惆悵，她換到紀暖颯旁邊坐著，握起她的手意味深長地接著說：“暖暖，到了今天，我才看清楚，紀家的三個女兒你才是最懂事的那個。以前，我為了小暖的利益處處針對你，到了今天，你還能包容我，你才這么小就能有這個胸襟，真的很不容易。”
這可是十五年來，胡妤頭一次夸獎紀暖颯，簡直讓紀暖颯受寵若驚。
“至于小暖，如果她還能和謝政航繼續走下去，我想謝家人也不會虧待她，我真的沒什么好擔憂的。”
“胡姐，你就別嘴上逞能了。”柳羽靈從樓上下來，聽到胡妤這么說，埋怨道，“當媽的誰不掛記自己的孩子？你要是想小暖，改天把她約出來，一起吃個午飯。她總不會忙得連午飯都不吃吧？”
“是啊，阿姨，吃飯的時間見個面也可以啊。”坦白地說，紀暖颯說這話時心思也沒多簡單，她希望通過胡妤了解到紀暖姿的近況，或者可以通知謝政婷……謝政婷不就是這么讓她坐的嗎？
紀暖颯內心也是掙扎，還是會覺得這么多未免有些卑鄙，但一想到謝政婷對她說的那些話，她就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最后胡妤還是沒有答應約紀暖姿吃飯。胡妤也是個倔性子，在她看來，當媽的哪能拉下臉來去求一個為了自己的追求而不回來的女兒跟她見面？
后來她們又聊了許多，但都是跟紀暖姿無關的事。
柳羽靈計劃在明城也開辦一個美容館，畢竟紀家現在沒有穩定的收入，全靠紀權留下的那筆錢撐不了長久。她甚至想過把這幢別墅買了，重新買一套實用的公寓，又念著這是紀權留給她們的，況且紀暖姿是房屋產權的共有人，說賣的話得征求她的同意。
好在胡妤很好商量，對于開設美容館的事情也十分支持，她還有些借此為為轉移注意力的契機，主動要求參與到其中來。
有的時候，紀暖颯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仿佛只有等到這個家敗了，才像是個家；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重新打上了石膏固定好之后，王戀瑾把手洗干凈出來，看到謝政揚還沒有走，訝然地蹙了蹙眉，摘下口罩淡然問道：“還有什么疑問嗎？”
謝政揚低咳了一聲，很不自然地提醒她，“我說過等下次來換藥的時候，要和你談一談有關我哥和三丫頭的事情。”
王戀瑾后知后覺地“哦”了一聲，坐到自己的椅子里，微微挑眉，“所以你有什么要說的？”
“你那么了解三丫頭，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都已經跟你說過了。”王戀瑾低下頭整理今天查房的記錄，頓了頓，疑惑地看向謝政揚，“你該不會什么都沒有跟你哥說吧？”
“跟我哥說？”
王戀瑾扶額嘆息，皺眉反問：“你怎么不告訴他？難怪了，難怪他一直都沒有去找暖！”
“我是想計劃都沒有實施，告訴我哥他一定不會答應。”謝政揚一臉認真。
王戀瑾發現自己真的是敗給他了，擺擺手，“算了算了，今天你回去跟你哥說一下，紀家最近在籌辦美容館，這個時機是最好的，他要是錯過了，我估計暖姑娘耐心等沒了，以后他就是說再多都沒用！”
“不是我哥非要讓三丫頭等，而是……”謝政揚遲疑了，他哥在擔心什么，他都清楚，可是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王戀瑾，該不該讓其他人知道。
“可是什么？”
“沒什么，”謝政揚及時收住了話匣子，轉問道：“我的意思是，你還是跟三丫頭說說，不是非要你替我哥說什么好話。你就騙騙她，把她騙出來，然后我讓我哥在那里等著，他們見了面該說什么他們自己知道。”
王戀瑾一臉嫌棄地看著他，“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如果不是你哥主動的，暖姑娘感覺得到，到了現場她肯定會調頭離開。”
“那就讓她們這樣下去嗎？”
“那你得去跟你哥說啊！”
“……”
辦公室里的氣氛安靜得詭異，沉默中，兩人覺察到了某些不同。
怎么對話對得這么順溜？連慌張的感覺都沒有了？
于是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對視一眼，四道目光仿佛帶著電流，“滋溜”一下，電得兩人手足無措地別開了臉。
“那個……”謝政揚有些不受控制地結巴，“三丫頭那邊還是要麻煩你去勸一勸。”
“嗯，我知道了，我盡量。”
“……”再次沒了下文。
氣氛加重詭異。
這時，一個身影風風火火地來到辦公室門前，手臂一橫，搭在門板上張口就問：“王戀瑾，后天你劉叔叔又有一臺植皮手術，小手術，你跟去做助手，這回不準再給我中途……”
話沒說完，王媽媽就看到了謝政揚也在場，原本只是嚴肅的表情立刻就變得灰塵起來。
王戀瑾一眼就讀懂了母親神態里的東西，急忙起身有板有眼地對謝政揚說：“如果恢復得好的話，下一次來估計就不用再打石膏了。還有別的問題嗎？如果沒有的話，你就先回去吧，我這邊還有事情要處理。”
她態度轉變得太快，謝政揚立刻就感覺到了其中的蹊蹺，而他也認得來人正是王戀瑾的母親，又清楚王戀瑾對他的感情，或許不該這么說，也許只是以前的感情。如此看來，必定是家中的人有意見。
謝政揚若無其事地點點頭，遞給江川一個眼神，江川立刻推著他離開了辦公室。
人走之后，王媽媽才優哉游哉地走進來，在劉醫生的位子上坐下，翹著二郎腿，頗有審問的架勢，“只是來打石膏的？”
“對啊，怎么了？”
“怎么看都沒這么簡單吧？”王媽媽饒有興趣地問，。
王戀瑾白了她一眼，完全忽視她的弦外之音，翻開查房記錄開始整理。
自從上次在紀家的別墅里把她找到帶回家之后，王媽媽就很嚴肅地跟她說起過“謝政揚事件禁止令”，不允許她跟那樣的人有交集，甚至連幻想都不可以有。
王戀瑾是一再地否認，不承認她對謝政揚有過別的感覺，但在紀家別墅發生的一切，王媽媽是看得清清楚楚，聽得明明白白，豈是她狡辯一兩句就能撇清關系的？
哪怕最后王媽媽做了讓步，答應只要王戀瑾繼續在醫院里待下去，就不再插手她和梁宇崇的事，但也沒有說允許她和謝政揚的話。更何況，當時謝家是要舉辦紀暖颯和謝政揚的訂婚晚會的，王戀瑾那樣子像是徹底死了心，當媽的才沒有明說。
而事后王戀瑾也選擇了做一個聰明的啞巴，老媽不問，她就不提。可網嗎是一個何等精明的女人，這下看見了她和謝政揚在一起，最主要的還是紀暖颯和謝政揚沒有訂婚成功，憑借女人的第六感和對女兒的了解，不弄個清楚不是她的性格。
“王戀瑾，今天我可要跟你把話說清楚了。”王媽媽晃了晃腿，端出嚴母的架子道，“你不接受我們的安排跟梁宇崇交往，行，我們做父母的不勉強。但是如果，你還抱著幻想，想要跟謝家的那個幾少爺？三少，是吧？你要是還想著跟他在一起，我勸你趁早斷了這個念想！就我和你爸這一關，你永遠都過不了。”
只要媽媽一跟她提起感情的事，不管是否與謝政揚有關系，她都煩得不行，再好的心情都會被毀掉。她耐著性子，盡量讓自己專注在整理查房記錄這件事上，可媽媽一直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尤其最后一句話，讓她努力壓制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了上來。
她“啪”一下放下筆，皺眉沒好氣地辯駁道：“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根本就沒有的事，你怎么總是無中生有？你就這么不相信你的女兒啊？”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太了解你了！得了，今天既然我跟你把話說清了，也不怕告訴你，你放在床頭抽屜里的照片，我早就發現了，你還有什么可狡辯的？”
王戀瑾猛地站起來，椅子“嘎吱”一聲摩擦著地面退了一段距離，“你私自去翻我的東西？”
“你不承認我只有自己去找證據！”
“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那是我的隱私啊！你不問我一下就去翻我的東西，還說是找證據？”
王戀瑾火氣上來，語氣也提高了很多，路過的無論是醫護人員還是患者都不約而同往里面看，而她正在氣頭上，面紅耳赤地怒問著，根本管不了面子不面子的問題。
王媽媽，也就是趙主任，她在醫院里是赫赫有名的骨科主任醫師，女兒鬧這么大脾氣引起側目和圍觀讓她臉面掛不住，雖然她背對著門口，路過的人看不見她的面孔，但醫護人員是知道王戀瑾和她的關系的，不管怎么樣，還是有損她的顏面。
于是她正了正臉色，壓低聲音對警告王戀瑾，“你給我聲音小點兒，趕緊做下來，別丟人現眼！”
王戀瑾側了側臉，沒有坐下，她在很努力地調節自己的情緒，盡量不讓自己爆發。
這時趙主任見她無所動靜，不悅地補充道：“我叫你坐下你沒聽到嗎？你收拾非得鬧得整個醫院知道了，你才甘心？你就是要讓顏面掃地，是不是？”
王戀瑾奮力地轉過臉看著她，忽然二話不說邁開腳步，直奔出了辦公室，頭也不回地往醫院外走。
從醫院出來后，王戀瑾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雙手放在白大褂的衣袋里，不知道該去哪里排解一下煩躁的心情。
氣溫還是低了些，她走得沖動，外套也沒拿，摸了摸褲兜，隨身的錢也帶一分。
王戀瑾泄氣，又煩躁，一把抓亂了梳理整齊的頭發，索性扯散馬尾辮，讓發絲在風中凌亂得了。
從小到大她最受不了的就是王媽媽的自以為是和自作主張。她的家庭是一個女強的家庭。爸爸是建筑設計師，比起骨科主任的媽媽，只能說是小有名氣，加上爸爸性格不溫不火，不愿與媽媽爭個你高我低，處處忍讓，就讓她的脾氣發展成了只手遮天的作風。
上學的時候，該去哪所學校，報考哪個專業，全部都是王媽媽替她設計好，她就沒有自主選擇的權利，承接當媽的衣缽，入了醫途。其實這都算了，因為都是過去了更改不了的事情，她能做的就是改變自己盡量去適應既定下來的生活模具。
唯獨感情，在感情上，她還是克制不了自己。
鬼使神差地，她搭乘出租車去了紀家南部的別墅。
等到車子到達別墅門前時，她才開始后悔，怎么就這么管不住自己？紀家的事情已經夠紀暖颯忙的了，她還要來添亂。
“小姐，你還沒有給我車錢呢。”司機好意提醒道。
王戀瑾呵呵笑了笑，還在猶豫是下車請紀暖颯來幫忙結賬還是再讓司機開回去她自己付的時候，紀家的門開了。
紀暖颯背著包和柳羽靈迎面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門前的出租車以及車內猶豫不決的王戀瑾，她趕緊走過去，不到車前，王戀瑾也下了車。
“怎么來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紀暖颯問。
王戀瑾笑笑，“有點煩，出來散散心。”
話音剛落，司機探出了頭，笑瞇瞇地提醒道：“小姐，車費你還沒給我呢。”
王戀瑾沒好氣地回頭瞪了他一眼，面對紀暖颯時，神色窘迫。
紀暖颯當即就明白了，默不作聲地從包里掏出錢替她付了車費，轉身對柳羽靈說：“媽，你看是你先去，還是等我一起去？或者今天我們就不去了，明天再去？”
王戀瑾感覺到她們要因為她取消行程，急忙擺手道：“你們要是忙的話，你們就去忙，別管我！要不我跟你們一起走，半路下車就行了。”
柳羽靈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上前打開車門，“你們回屋里聊吧，我先去看。”說完，她就鉆進了車里。
車子調轉了方向，徐徐駛遠。
王戀瑾一臉愧疚地看向紀暖颯，“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有事，要是我知道的話，我也就不會來了，而且還身無分文，要你幫我付車費。”
“說什么呢？”紀暖颯沒好氣地拍了她肩膀一下，挽住她的胳膊帶著她往屋里走，“說吧，來找我是為什么？跟謝政揚有關，還是跟阿姨有關？”
不需要多說一句，紀暖颯總能猜到她心情煩悶的源頭。
屋子里沒有人，偌大的別墅只住幾個人確實是浪費了，而且冬天一到，取暖費用支出都是一大筆。
王戀瑾不禁瑟縮了一下，紀暖颯留意到她的動作，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人不在的時候就會把供暖的開關關了，不然一直開著，費用太高。走，我們上樓到我房間去聊。”
只去固定的某個房間的話，就只用打開那個房間的空調，要比在正廳里取暖節省了很多，而且到紀暖颯的房間說話也方便許多。
唉，果然人都是被環境逼出來的。
王戀瑾暗暗嘆息，以前的紀三小姐怎么可能考慮到這么多，為了節省開銷變得如此有經濟頭腦？果然她們都改變了很多。
到了房間，王戀瑾把白大褂脫下掛在衣架上，紀暖颯便給她取來一件外衣，從書房倒了杯水遞給她，“說吧，到底怎么了？”
“我媽今天看到我和謝政揚在一起了。”
“咳咳。”紀暖颯剛喝下一口水，冷不防聽王戀瑾這么說，嗆得她連咳不止。
王戀瑾一頭冷汗，紀暖颯顯然是會錯意了，她只好一邊拍著紀暖颯的背為她順氣，一邊耐心地解釋：“謝政揚今天到醫院來換藥，是我給他換的，然后我媽就看到我們在一個辦公室，她就三令五申不準我和謝政揚在一起。為此我們還吵了幾句嘴，我心情一不爽就出來了。”
“阿姨應該知道你對政揚的感情了吧？”
“她私自去翻我的東西，怎么可能不知道？”提起這個王戀瑾氣得臉都白了，“我就想不通了，我現在都二十三，很快就要本命年的人了，居然還要跟她強調青春期時候才會不斷強調的隱私問題！”
紀暖颯不知從何勸起，因為王媽媽私自翻看隱私這個事真的不好安慰。
“而且還有一點，”王戀瑾煩悶不堪地嘆了口氣，低頭看著手里的水杯，“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想法，為什么就如此反對我的任何決定？我覺得，我對謝政揚，和你對謝政遠比起來，根本就沒有什么可阻止的！因為，因為說起來，哪怕事實是另外的樣子，但你和謝政遠之間還橫著一個吳彤！可這都不妨礙你們在一起，我和謝政揚就怎么了？”
紀暖颯安靜地看著王戀瑾，聽她放肆地宣泄心中郁結，中途她好幾次都想打斷她，提醒她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可看她情緒激動，已經完全入了戲，最終還是忍住了。
“你怎么不說話？”王戀瑾緊盯紀暖颯問。
紀暖颯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好幾次，還是殘忍地告訴她：“我覺得你現在先別管你媽媽是怎么想的，你應該在意的，是謝政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嗎？如果他對你……依舊沒有別的感覺，你還因為他跟阿姨鬧不愉快，值得嗎？”
王戀瑾怔住了。
“瑾，你現在只是在幫他換藥，你們之間的關系止步于醫生和患者，就是聊到的話題都和你們自身無關。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冷靜，保持清醒的頭腦，而不是先入為主地認為你和謝政揚已經發展到了什么地步。”
是啊，他們只是醫生和患者的關系。王戀瑾恍然大悟，就連他們會多聊幾句也是因為想要幫助紀暖颯和謝政遠冰釋前嫌，她怎么就自以為是了？
王戀瑾頹然地垂下頭，散在背后的頭發順著肩膀滑落到胸口，顯得她整個人都萎靡不振。
紀暖颯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自己說話太毒了，可是現實往往殘酷，有句話不是叫做長痛不如短痛嗎？
“瑾。”紀暖颯放下水杯，挨著王戀瑾坐下，拿走她手里的水杯握住她的雙手，苦口婆心地對她說，“其實，我現在已經不鼓勵你繼續堅持心中的感受了。”
王戀瑾驚愕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怎么能相信這樣的話會是集暖對她說的呢？
“是的，你沒聽錯。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想到你，我就覺得是不是因為我的鼓勵，你才會放不下這段感情，以至于越陷越深，最后無法自拔。如果沒有我在你身旁要你等待，也許你早就把他忘了，像一個平凡的女孩子一樣，在大學里接受男同學的追求，談一段不計利益的戀愛。”
“你怎么這么想呢？放不放得下，問題在我自己，而不是你。”
“是這么說，但是緣分這種東西勉強不來的，時間會為我們做出最后的安排。如果你和謝政揚真的有緣，那么你的等待也就值得了，可要是沒有呢？你的等待不就白費了？瑾，未來無法預知，你不應該拿自己的青春當賭注。”
王戀瑾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真的覺得眼前的人她不認識了。
紀暖颯感慨地嘆了口氣，無奈地皺起了眉，“我覺得，你與其為此和家人鬧不愉快，不如讓自己接受另外的人。就當是給自己一個嶄新開始的機會。如果，我說如果，如果你在新的開始中發現你遇到了對的人，也不再惦記之前的那個人，那么說明，過去對你來說只是一段必經的彎路。如果你選擇了新的開始，卻還是放下過去的話，那么你再為自己勇敢一次，那會兒也還來得及，不是嗎？你又何必現在就為了一段看不到頭的感情把自己逼到絕路？”
王戀瑾用一種詫異的眼神看著她，就像是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紀暖颯當然知道王戀瑾在想什么，她揉了揉眉頭，心境更加平靜地告訴她：“這些都是我的心得。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什么，可都這么久了，我還沒有等到，所以我就讓自己投身到別的事情里，至少是和他無關的事情中。我在想，要是我能遇到其他人，我應該會嘗試新的開始，我不想把自己鎖住。你明白嗎？我不想讓自己步入我媽的后塵。”
“可你不會那么做的。”王戀瑾堅定地否決她。
紀暖颯卻更加堅定地說：“我會的，瑾，我會的。以前我對聶梓嵐也是不可自拔，現在不照樣毫無眷戀了嗎？”
“那不一樣！你為聶梓嵐已經付出了太多，他傷你太深，你要是還會愛她，那就是你腦子有問題！而不是你對愛情多么忠誠！”提起聶梓嵐，王戀瑾有些許激動，頓了頓，她緩下了情緒，“但謝政遠不同。我不否認他確實也傷了你的心，可那些傷害和聶梓嵐給你的比起來，算得了什么？至少他是不得已，他有苦衷，在傷害你的時候他才是真正的內心痛苦，不像聶梓嵐只是嘴巴說說！”
紀暖颯捕捉到她話背后的意思，訝問：“你怎么知道他內心痛苦？”
王戀瑾語塞，一時激動說漏了嘴，她手足無措地撥了撥頭發，側開了身子。
“你怎么知道？”紀暖颯緊追不舍。
王戀瑾整個人煩到不行，雙手一攤，選擇了跟她攤牌說個一清二楚。
“我不會去的。”紀暖颯的反應果然在她預料之內，否定得很堅決。
王戀瑾無奈地躺到床上，望著天花板，“我早就告訴了謝政揚你不會去的，但是他很堅持。本來我也是站在你這邊的，可是看他三番五次替他哥說話，感覺好像真的有什么難言之隱，所以我也想勸勸你……”
“還有什么難言之隱？”紀暖颯截斷了她的話，平靜的心緒立馬波瀾起伏，“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弄清楚了，我真的搞不懂，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會有什么難言之隱？”
王戀瑾默不作聲地瞥了他一眼，撇撇嘴，剛剛是誰說的已經打算接受新的開始？看她還這么在意，王戀瑾當下便決定了勸說。
悲慘的是，最終還是拗不過紀暖颯。
中場休息時，響起了門鈴聲。
紀暖颯訝異得很，想了一圈也想不到會有誰來。難道是紀暖姿？她讓王戀瑾等著，快速地跑下樓開門。
但門一開，她就后悔了。
來人不是紀暖姿，而是聶梓嵐。自從她從加州回來的那一天見過，聶梓嵐就再也沒有來找過她，這個時候來又要做什么？
紀暖颯第一反應就是關門，奈何聶梓嵐眼疾手快，撐開了大門，皺眉問道：“你就這么不想見到我？”
“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再和你見面了。”
“沒有必要？為什么？”
“聶梓嵐，你覺得這樣隔三差五地來找，繼續糾纏下去，有意思嗎？我勸你離開吧，以后都不要再來找我。”說完，她再用力去推門。
巋然不動。
聶梓嵐驟然用力，一把推開了門，逼得紀暖颯連連后退，險些站不穩跌倒在地。
“為什么？我都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你怎么還是對我這么排斥？你竟然還以為我放不下你是在糾纏你？”聶梓嵐苦澀地揚起了唇，滿眼哀傷地朝紀暖颯靠近，“暖暖，我做這么多只是為了要和你在一起！我努力地往上爬，就是為了給你富足的生活，這是我曾經給過你的承諾！為了這個承諾，我一路來走得多不容易，為什么在我什么都擁有了之后，你卻要離我而去？我真的不明白啊，為什么？你告訴我為什么？”
“梓嵐……”
“就因為你帶給了她無法愈合的傷！”王戀瑾不知何時下樓來，高聲喊了一句，怒氣沖沖來到紀暖颯身旁，把她護在身后，趾高氣昂地和聶梓嵐對視，“聶梓嵐，你就這么急著送死啊？那天是暖姑娘攔著我你才走得了，今天可沒這么幸運了！”
聶梓嵐冷嗤，“你想怎么樣？”
“怎么樣？”王戀瑾冷嗤，紀暖颯上來拉她，被她憤憤一掙，甩開了手，“聶梓嵐，有些債欠下了遲早是要還的。你別以為過了這么久，當年的事情就翻不出來。就連十五年前的殺人案都可以重見天日，何況是五年前的酒駕撞車？那天我就告訴過暖姑娘，如果你再來騷擾她，我一定會把我知道的全說出來！”
“那你說啊。”聶梓嵐毫不在意。
王戀瑾語噎，紀家現在沒有人，她說給誰聽去？看來聶梓嵐是有備而來，摸準了紀家沒有人才找來的，如此不懷好意，今天不收拾收拾他，不曉得以后還能做出什么來？
“瑾，算了，你讓他走。”紀暖颯再次勸道。
王戀瑾甩了她一個大白眼，冷哼一聲，看著聶梓嵐蔑笑道：“聶梓嵐，今天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見暖姑娘了，等你入獄了，我會和暖姑娘去看你的。我們可不像你，撞了人逃跑，讓別人頂罪，還冷血地不聞不問，聶梓嵐，你果然是個人物，要不然你怎么可能趁亂拿下了經紀公司的大權？”
“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聶梓嵐一樣蔑視地笑著“王戀瑾，除了耍嘴皮子功夫，你還能做什么？”
顯然，王戀瑾根本不是聶梓嵐的對手，縱然她把話說得再難聽，聶梓嵐也不會生氣，單是這一點，她就輸了。太容易泄露情緒，就會被對方抓住弱點。可是眼下她還有什么辦法？聶梓嵐不怕就是因為紀家沒人，她要怎么辦？
卻在這時，紀暖颯站了出來，面無表情地指著鐵門上方的監控，“那是帶錄音的，如果你不想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可以繼續在這里待下去。”
聶梓嵐臉色刷白，難以置信地看了看監控，又看向紀暖颯，有些吃力地喚她，“暖暖……”
“我也不想這么對你，但是，抱歉，梓嵐，我已經很忍讓了，是你一步一步地逼我。”紀暖颯皺著眉，滿面愁容地望著他，也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今天家里沒有人，我想你一定知道，否則不會這么肆無忌憚。可是你又知道嗎？你這么鬧下去，只會讓我覺得你越來越陌生，甚至讓我連普通的朋友關系都不想再跟你維持。你說這又是何苦呢？非得要走到像陌路人一樣，你才滿意是不是？”
“不是的，暖暖，不是！”
“那是什么？算了，你也別告訴我是什么。我不想知道。”紀暖颯沉沉地喚了口氣，只覺得頭昏腦漲得厲害，她扶了扶額頭，閉上眼繼續輕聲道，“梓嵐，別再堅持了，過去了的就過去，強求不回來。即便沒有了我，你現在擁有的那些事實實在在的東西，你可以找到更適合的人和你一起分享。對你來說，對你的未來來說，我存不存在真的沒有多大影響。”
“怎么會沒有？你影響到我的心情，你知道嗎？”聶梓嵐沒有了剛才和王戀瑾對峙時的張揚，痛苦把他的身體充斥得滿滿當當，沒有一個細胞可以逃脫這種折磨，“每一天，沒有你的每一天，我有多難過多痛苦，你知道嗎？我也不想這樣的，暖暖，毀壞了我在你心中的印象，我也不想吶！可是為了能再和你在一起，我沒有辦法了！該說的話我都說了，究竟還要我怎么做，你才可以回到我身邊？是不是真的要我去自首，承認當年的車禍其實是我釀成的，你就會回到我身邊？”
“梓嵐！”
“好！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去自首！我去認罪！因為我你在牢獄里待了五年，現在換我去待十年，是不是這樣，你就會像以前一樣一直等我？”
紀暖颯放下了扶額的手，睜開眼無奈地看向聶梓嵐，“我不想把事情鬧開就是不希望你再被牽扯進去！既然過去了就讓一切全都過去，不管是事情還是人，或者是感情，別再糾結了！我不希望你因為任何原因受到傷害，但是，我也不會因為你去自首而選擇跟你在一起。”
聶梓嵐如遭雷擊，一眨不眨地看著紀暖颯。
“梓嵐，感情走了就是走了，就像風吹過就吹過了，它不可能再返回來，你明白嗎？”
微冷的風拂過從他們之間穿過，吹散了紀暖颯的嘆息，吹模糊了聶梓嵐的視線。
“別再糾結了，梓嵐，你會擁有更好的明天，相信我，你會擁有更好的明天。”
紀暖颯心情沉重地轉過身，慢慢地往回走。
王戀瑾主動上前，向聶梓嵐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聽得聶梓嵐嘆了一息，而后眨了眨眼，撣去視線里的迷霧，苦笑著轉了身，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那扇曾經將他和紀暖颯用“門當戶對”隔開的門。
王戀瑾把門關好，折回去緊跟著紀暖颯回了屋。
屋子正門合上的瞬間，一道倩影從別墅的側面走出來。
紀暖姿。
她回來是為了拿錢的，可等她從胡妤的房間里找到錢要離開時，突然響起了門鈴聲，把她逼退，只好慌不擇路地躲到側邊。
沒想到，讓她見識到了如此石破天驚的一幕。
聶梓嵐？呵，搞了半天，當初肇事的居然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