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元三十六年,深秋。
齊國的百姓們開始存儲糧食以備過冬之用,但是看著越來越困苦的日子百姓們的心也似乎隨著冬季的來臨而變得日益寒冷。靠近皇宮的都城還算可以,但是在有些偏遠地區的百姓們已經開*,有時甚至公然與地方官員士兵進行武力抗爭。
齊飛,不,應該稱之爲齊羽,作爲皇子的他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七年。他漸漸開始淡忘原本那個帶給他無盡絕望的世界,恍惚間他會覺得或許自己本就是齊國的皇子,而那個到處充斥著鋼筋水泥的世界不過是一場夢而已。可是每當他想起沈妍的面容,心就像被撕裂一般地疼痛,那種痛清楚地讓他回憶起那個世界的種種。
“四弟,你在想什麼?”二十四雖的大皇子齊明見齊羽雙手託著下巴,半天沒出聲不禁好奇起來,“該不會是在想媳婦吧?”
“大哥,你喜歡玉姐姐麼?”齊羽奶聲奶氣地問道。
“她都是我的妃子了,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不過說真的,我真受不了她那病泱泱的模樣。”齊明說道,“我還是喜歡開朗些的,等過些日子我就讓父皇給我再納個妃子,這次我可要挑個活潑點的。”
“再納個妃子?那玉姐姐會傷心的。”在齊羽的觀念裡,男人就應該只對一個女人負責,“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讓女人傷心呢。”
齊明看著齊羽一本正經說教的模樣,忍不住笑道:“你纔多大點啊,就跟我說這些?你我身在帝王家,日後少不了有十幾個妃子,你看父皇不也有好幾個妃子麼,要按照你這麼說,那我們的母后不要傷心死了?”
“反正我以後只對一個好。”齊羽說道。
“四弟,明天你就要去承德院跟著柳太傅學習去了,別說大哥我沒提醒你,那個柳太傅可……”齊明才說了一半,就不住地搖頭,一臉痛不欲生地模樣,“那個老古董老喜歡讓人作詩句,只要他不滿意就罰我們抄課文,想當年啊,我可是被他害慘了,你瞧我手上的繭子,就是抄書抄出來的。”
“嘿嘿,四弟我纔不怕作詩呢,不就作個詩麼,有什麼難的?”
“少吹牛了,有本事你現在就作一首。”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齊羽想也不想就將前世杜甫的《登高》給背了出來,自古有七步成詩,可這位年僅七歲的皇子一步都還沒走,“大哥,我作的詩怎麼樣?”
“哼,肯定是從哪裡背來的。”齊明說道,“百年多病獨登臺,你纔多大啊?就百年多病了?”
“這是意境,意境。”齊羽笑容有些扭曲,暗暗想道:這話說得沒錯,老杜的詩與自己這祖國花朵的模樣太不符合了。
“好一個百年多病獨登臺。”循聲望去,神月宮宮主流木一襲白色狐裘披肩,緩步朝齊羽和齊明走來。
這是齊羽第一次見到流木,不知爲何他相當不喜歡這個面容蒼白的男子:“大哥,他是誰啊?”
“流先生,近日可好?不知此次進宮所謂何事?”雖然齊明身爲大皇子,卻仍然可以看出他對流木的態度相當恭敬,齊羽由此判斷出這位流宮主顯然不是跑龍套的角色。
“十天後我要去蒼國,你父皇讓我帶羽皇子一同前去。”流木說道,“既然在這裡碰到羽皇子了,那我也就不用特意再去通知您了,我們十日後便要出發,您準備下。”
“父皇真偏心。?”齊明說道,“聽說蒼國有綿延幾千裡的雪山,流先生你去跟父皇說說,把我也帶去。”
“這可不行,陸國近日可能會舉兵攻打齊國,你父皇準備派你去前線磨練一番。”流木說道,“你是嫡皇子,又是皇上的長子,是時候立個軍功回來了,否則你這將來要繼承齊國的儲君未免讓人有些不服氣。”
聽到流木這麼說,齊明一臉我不入地獄誰入獄的模樣說道:“先生說的沒錯,日後我定要滅了那狡猾奸詐的陸國。”
果然是個好騙的傢伙,齊羽在心中暗暗說道。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變得陰雲密佈,颳起陣陣狂風。
“這天氣真奇怪,一眨眼的功夫就要下雨了。大哥,咱們趕快回去吧。”
“流先生,那我們就先走了。”齊羽說道。
望著齊羽的背影流木想起了錦恆王,他擡起頭望著佈滿陰雲的天空:“足以席捲整個天下的暴風雨,終於來了。”
皇后殿。
“皇后娘娘,您有什麼煩惱麼?”服侍順德皇后長達二十五年之久的尹嬤嬤將剛剛泡好的茶放在皇后的小書桌前,輕聲問道。
“尹嬤嬤,不知道爲什麼最近我覺得胸口悶悶的,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這可能是秋天乾燥的緣故吧,奴婢吩咐御膳房做些清熱祛火的食物給娘娘。”
“算了。”順德皇后輕輕揚手道,“神月宮的宮主要將羽兒帶去蒼國,你認爲這件事情怎麼樣?”
尹嬤嬤神色略微緊張,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她甚至有些害怕和皇后說有關於齊羽的事情:“皇上已經立了明皇子爲太子,難道娘娘您擔心?”
“你也知道,羽兒雖不是我親生,但畢竟也是皇上的骨肉。”順德皇后喝了一口茶,眉頭緊蹙道,“但若是讓天下知道羽兒的生母,那皇上一定會被百姓們所唾棄,這正是我所擔心的事情。尹嬤嬤,你是宮中的老人了,難道不感覺不到近日宮中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了麼?朝廷的大臣們都在等,等那個可以將皇上推翻的時機。”
“皇后娘娘,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就算有謀反之徒,錦恆王也一定會站在最前面阻止這種可怕事情的發生。“
“可是太后娘娘和朝廷大臣都已經背棄了皇上,就連百姓們也對這個國家的君主徹底失望。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暴風雨就會來臨,到時候整個皇宮都會被鮮血所染紅。皇上一定也是預料到了這點,所以他讓流木帶著羽兒去蒼國,畢竟那是他唯一深愛過的女子所生下的孩子。”順德皇后的眸中充滿哀傷,她彷彿自嘲般地笑了笑道,“我身爲皇后,統率六宮,奈何卻連自己丈夫的心都無法得到。”
“皇后娘娘,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明皇子已被冊封爲太子,將來您可就是太后,這是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如果當年我沒有進宮……也許過得會比現在更快樂,也說不定。只可惜,沒有如果。”順德皇后眉宇間透露出淡淡哀傷,空氣中瀰漫著若有似無的檀香味,“算起年齡來,依言也該七歲了,尹嬤嬤過些日子你帶些東西去錦恆王府,順便看看憶言那孩子。”
“皇后娘娘您若是想念言郡主,奴婢可以讓錦恆王的夫人把她帶進宮來讓娘娘您看看,這七年來您就是不肯見郡主一面,可卻總在半夜叫著郡主的名字,娘娘您這是何苦?”
“不是我不願意見依言,而是……而是我怕見了她就再也無法讓她離開我。與其這樣,倒不如不見。”
尹嬤嬤本想再說些什麼,但當她看見皇后眼角滑落的淚珠時候,她只能沉默。就在兩人都陷入沉默之時,齊羽和齊明相繼走進殿內,心細的齊羽發現順德皇后雖然神情上沒有什麼異常,但是面容上卻有淚痕,顯然是剛剛哭過。與心細如塵的齊羽相比,齊明則顯得神經大條多了。
“母后娘娘,十天後流先生要帶四弟去蒼國,這件事情母親早就知道了麼?”
“你父皇也是剛剛纔跟我說過,你父皇是想讓羽兒去見見外面的世界。”
“我覺得父皇太偏心了,從小到大有什麼好東西也都給四弟,唉,只可惜陸國蠢蠢欲動,過些日子父皇可能要派我到前線去,不然我一定也要去蒼國看看那綿延幾千裡的雪山,聽說他們陸國人各個驍勇善戰,我倒要見識見識。”齊明滔滔不絕地說著,“四弟,你可別羨慕我啊,到時候我立了大功那可就是齊國的大英雄了,怎麼樣,有這麼個英雄的大哥你是不是覺得很驕傲?”
汗,狂汗……
這都哪跟哪的事情啊,不就是出兵打仗麼?不過齊羽很好奇,在沒有*衛星的這個世界,所謂的打仗到底要怎麼打,莫非就是大家拿著砍刀互相廝殺的打法?
“打仗不好。”齊明說道,“所以,最好還是不要打仗。”
“爲什麼?”齊明反問道,“這打仗有什麼不好的,打贏了的話咱們齊國就可以向陸國索取大批的金銀財寶,甚至是土地,這麼好的事情你竟然說不好。”
“唉,你不懂。”齊羽搖搖頭道。
“我有什麼不懂,四弟,你倒是說說看,打仗有什麼不好?”
“我也想聽羽兒說說,打仗有什麼不好的?”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齊帝。
“皇上您來了。”順德皇后剛想起身行禮便被齊帝制止了,他饒有興趣地看著齊羽道,“你倒是說說,爲什麼打仗不好?”
“只要開戰,那受苦的必然是百姓,既然百姓受苦,那爲何還要打仗?”齊羽一本正經地說道,“而且打仗要花費大量的財力和人力,戰勝固然是好事情,但若是戰敗那可真的就是人間地獄了。”不知爲何齊羽突然想起了那個日不落帝國。
“可是,如果你不去攻打別的國家,那別的國家就會來攻打你,這樣的話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