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艱難的抉擇
于效飛心想,如果拋開國共對抗這一背景,平心而論,軍統還是一個十分厲害的情報機關。
中國是一個國土面積和歐洲相似、人口是歐洲的二倍的大國,以中國人的智慧,中國絕對會超過世界上任何一個大國。即使是在世界大戰這樣慘烈的戰爭中,中國也沒有滅亡,而所謂歐洲的發達國家,包括法國在內,都已經滅亡了。
中國的任何一個政治家,在外國的所謂大國里,都可以成為一個影響世界的杰出元首。只是非常可惜,他們都生在中國這樣一個能人輩出的國度里,他們才沒有機會表現出他們的才能。
還是以軍統為例,在抗戰之前,美國情報機關就對軍統的通訊和保密方法極感興趣,但是不管怎樣,都沒有從戴笠這兒弄到手。中國的情報機關曾經取得過多個影響第二次世界大戰格局的重要情報,連美國人都承認中國情報機關完全無愧于一個強國的地位。軍統甚至綁架了越南保大皇帝。
象段云鵬、崔鐸這樣的飛賊,一縱身就能跳上幾層高的樓房,這種能力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而這些人又受到了世界上最先進的美國特工技術訓練,這更讓他們如虎添翼。這樣的特工高手,也只有中國人自己才能對付得了。
所以,如此兇悍的刺客高手,非常難以對付,于效飛現在手上的力量太單薄了,軍統保密局畢竟是一個有相當長歷史的大國的情報機關,而共產黨的情報機關還是太年輕了。象劉楚云這樣還不成熟的特工,要完成這樣重大的任務,真是讓人有些擔心。
于效飛穩定了一下情緒,拋開了這段思緒,開始下達命令。他說道:“好,現在目標已經非常明確了,那么我們的工作也需要馬上跟上。現在我命令!”
劉楚云、呂天祥、慕容馬上起身立正。
于效飛接頭說:“劉楚云,帶領一個小組,監視姓江的老頭兒的舊貨商店和所有和他接觸的人,把周山猿的這一小組的人的來龍去脈摸得一清二楚,假如可能的話,就找到周山猿的準確藏身地點。呂天祥,你帶領一個小組,監視周山猿的徒弟。那是一伙非常危險的罪犯。我估計如果周山猿要采取什么暴力行動,非常可能是以這一伙人為主要的沖擊力量。你要特別注意,周山猿的徒弟也是非常有本事的飛賊,千萬不要被他們發覺你們的行動。上次監視周山猿的人就讓他在眼皮底下溜掉了。”
于效飛又轉身對慕容說:“慕容,你的任務是去和負責會議警衛的同志協調,把江霞飛的情況向他們通報,不要給他接觸任何一個高級首長和大資本家的機會。既不能讓他參加記者招待會,讓他躲在人群里邊打黑槍,也不能讓他暗算到任何一個著名工商業人士和其他重要人物。盡管他非常可能是周山猿打出來做掩護的煙幕彈,但是絕對不能鉆他們任何一個空子!”
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是!”
于效飛剛剛布置完任務,電話鈴就響了。于效飛抓起電話一聽,是小開找他,要他立刻過來。
于效飛心里奇怪,但是仍然盡快趕到了小開那兒。
進了小開的辦公室一看,辦公室里邊人還不少,市委、軍管會、公安局,幾個專門負責保衛和反特的領導都在。
于效飛心想,出了什么大事了?
小開一看于效飛到了,就對公安局局長說:“你來給他介紹一下情況吧!”
原來,就于效飛他們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周山猿的這伙過去的罪犯身上的時候,在一個午夜,一個神秘人物敲開了公安局偵察科的大門。
值班的公安人員一問,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個人說:“我是從舟山來的,是保密局派遣來暗殺華東財經委員會主任曾山的。”
值班的不敢怠慢,馬上為他做筆錄,于是這個特務把他們暗殺華東財經委員會主任曾山的計劃如實舉報。
這個特務自稱叫朱國才,他從小父母雙亡,依靠哥哥扶持,在貧困生活中長大。先在中學教書,后來因為生活所迫,進入國民黨警備司令部任職。上海臨解放時,他稀里糊涂地跟著去了臺灣。
他本來談不上對共產黨有多少了解,但重踏入上海后,看到人民政府的廉明公正,厚樸為民,還有那滿街的笑臉和安寧,與國民黨統治下的上海比,如同換了人間一般,使他十分感動。再加之懾于人民民主專政的威力,所以他懷著復雜的心情踏進了公安局。他希望能夠將功贖罪,配合公安機關將特務全部一網打盡,從此走向光明。
于效飛一邊看著特務的口供,一邊在心里緊張地進行判斷。他想,難道說自己弄錯了嗎?自己又被周山猿耍出的詭計蒙蔽了眼睛?
從自己這方面的偵察結果來看,周山猿的一切行動全都是指向市長陳毅的,那么是自己判斷有誤嗎?或者,這是另外一伙特務?于效飛仔細的看下去。卷宗里邊記載,朱國才交出了一部電臺,他自稱是臺灣方面專門派來的報務員。因為周山猿自己不會發報,又一直沒有在當地找到報務員,和臺灣的聯系十分困難,為了解決這樣一個重大問題,所以毛人鳳特意把他這個當地人派來。
那么他還是周山猿系統的人嘍?
于效飛接著看下去,朱國才交代出了和臺灣聯系需要使用的電臺密碼本,還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些特務的線索。從他交代的這些情況來看,這個特務所說的沒有什么破綻,大體上是合乎情理的,沒有什么可疑之處。但是,讓于效飛奇怪的是,朱國才交代出的這些特務的線索全都是于效飛根本沒有聽說過的。
于效飛問公安局局長:“他交代的特務線索都核查過了嗎?”
“核查過了,基本屬實,但是我們還沒有動他們,準備對這些口供再進一步研究之后再做決定。”
看到于效飛又沉吟著沒有說話,小開說:“怎么,小于,你有什么看法?”
于效飛說:“我本來要和你匯報我們的新發現的,正好有了這個情況,既然大家都到了,我就借著這個場合把我們的發現向大家通報一下。”
接頭,于效飛就把自己機關的最新進展和發現說了一遍。
聽到于效飛的話,所有人都沉默下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不管是于效飛發現的周山猿要行刺市長陳毅的情況,還是朱國才交代的要行刺華東財經委員會主任曾山的情況,對方的目標都是國家級別的中共高級干部,如果行刺成功,后果都是不堪設想的。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判斷取向的問題。
看到大家都不說話,小開問道:“小于,那你的意思呢?你覺得這個特務交代的口供是假的?”
“對,我有這么個看法。假如這個特務交代的是其他的特務系統的問題,我還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但是既然他是交代的周山猿的行動計劃,那么我就覺得這里邊有問題了。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周山猿要行動的重要時刻突然冒出一個自首的特務來?為什么他交代的這些特務和我們掌握的情況一點對不上?我們的機關跟周山猿這條線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什么對他交代的特務一點影子都沒有發現?”
于效飛看到公安局局長臉上露出有些不以為然的表情,他接著說:“當然,特務自首不是罕見的事情,在咱們政策感召和強大壓力下,特務自首太平常啦!但是問題是時機不對。假如我們按照特務的這個時間表去行動,那么我們就要把偵察和逮捕特務的時間推遲半個月到一個月,而周山猿如果要行刺市長的話,3天后他就要動手了,這會極大地誤導我們的保衛工作。”
大家全都沒有說話,他們在心里掂量著事情的份量。現在就是已經習慣了當大官的人這些干部也沒有了擺官架子的心情,因為沒有人能夠擔得起這個責任。
于效飛接著說:“另外這個特務的口供里邊有問題。他作為周山猿的唯一的報務員,應當接觸到很多機密,至少是對周山猿的行蹤或者和他的接觸方式有相當多的描述。可是為什么他交代的全都是下邊的小特務,這些特務的真假和作用我們暫且不提,他為什么沒有交代一點周山猿的情況?不錯,周山猿是一個從來不相信任何人的人,但是,至少他是要和報務員接觸的吧?為什么沒有一點他的情況?”
大家回頭再看特務的口供,也覺得這確實有點問題,不錯,特務是交代了一些關于周山猿的情況,但是那都是審訊員一再追問下說的,他交代的關于周山猿的情況全都是非常模糊的,而且他很快就把話題岔開,交代其他特務的情況了,而最有價值的關于行刺的計劃,他說得一點不清楚。現在看起來,他有一點故意回避問題的實質,或者在有意引導審訊員的思路的嫌疑。
公安局長問:“那么,你認為特務的口供是假的了?”
“我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大。我懷疑這是毛人鳳為了配合周山猿的行動,故意使用的一招舍車保帥的辦法。這是一個被扔出來干擾我們視線的小卒子。當然,咱們也不能就這么主觀。但是,現在時間緊迫,咱們不能有任何的閃失。我看,不如咱們來一個穩妥的辦法,一方面,這個案子還是由你們公安局來跟,根據咱們掌握的特務的資料,已經自首的人員,檔案的記載,來查一下這個特務的底細,看看他是不是一個重要人物。另外,再看看他交代的特務有沒有價值。”
小開問:“然后呢?”
于效飛說:“咱們其他部門就還是按照我們掌握的情報,現在先來保護市長同志,就算這個特務交代的是真實的,保衛市長總是沒錯的,對吧?反正我們掌握的那些人也不是好東西,咱們多抓幾個,還是賺了呢!你們說是吧?”
大家都笑了起來。
小開說:“對,小于說的對,咱們大意不得。反正市政府開會就在3天后,而特務交代的行動是半個月后,咱們先合力搞市長的保衛,然后再去搞那個案子,時間上還安排得開,咱們先合力對付市政府的工商會議的問題。”
在座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氣,剛才還覺得是千斤重擔壓在心上,有點進退兩難,無法取舍,現在忽然眼前一片光明了。
小開問:“小于,你們那邊有什么困難嗎?”
于效飛說:“人手嚴重不足。我們這邊對付幾個已經掌握的行刺的特務還行,但是要防備有其他特務傷到開會的那些工商界的人士,我們的力量就不夠用了。”
小開朝大家看了看:“那么,咱們就還是老規矩,我來協調,保衛工作由公安局和保衛人員進行,小于負責抓捕行刺的特務,如果他那邊人手不夠,從大家這兒調,那個部門發現了線索,自己這邊先行動著,同時馬上通報。大家看怎么樣?”
幾個領導七嘴八舌地表示贊同,小開打斷了他們的羅嗦,大聲說:“不要說這些了,馬上行動!”
于效飛出了小開的辦公室,松了一口氣,馬上繼續自己部門的行動。
劉楚云這邊首先取得了進展。通過幾個偵察員對開舊貨商店的老頭兒和與他來往的人進行跟蹤,他們發現了周山猿的交通員于小姐,最重要的是,通過進一步對于小姐的跟蹤,他們發現了為周山猿提供情報的重要人物,在市政府交際處食堂當勤雜工的萬成。
于效飛馬上命令市政府交際處的保衛人員把萬成控制起來,免得他提供新的消息,讓周山猿改變行動計劃,造成自己一方的措手不及。
呂天祥那邊的行動遇到了預料中的困難,馮基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關在家里沒有一點動靜。對于調查那些和他一起到郊區去進行搶劫的其他特務,沒有一點眉目。
聽到劉楚云已經偵察到了新情況,而自己這邊又是負責最危險的敵人,偏偏沒有進展,呂天祥和他的組員心里非常焦急。但是,于效飛馬上告訴他們,不要有任何急躁心理,必須牢牢地盯住馮基昌和他的朋友,絕對不能打草驚蛇。
工商界大會舉辦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飛快接近,可是不但對真正的主角周山猿的情況沒有一點脈絡,對于特務行刺方案,更是全無線索,別說是下面的偵察員,就是于效飛心里也是十分焦急。
不過,皇天不負苦心人,多日的等待終于有了結果,到了工商界大會召開這一天的上午,呂天祥突然用無線電向于效飛報告:“馮基昌動起來了!”
因為相比較而言,馮基昌這一伙特務要比劉楚云監視的胖老頭兒他們危險得多,所以幾乎整個機關的設備全都押在呂天祥這邊了。馮基昌一出門,就有兩輛汽車遠遠地跟蹤上去。這看著似乎有點浪費,有一些高射炮打蚊子的感覺,但是這是于效飛親自命令的,大家只好遵守。但是,沒走多遠,偵察員們就對命令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馮基昌和他的那個面貌兇惡的朋友大模大樣地從他們住的那個街道出來,象沒事人一樣,輕松自在。上了大街,兩個人友好地分了手,然后兩個人分別上了黃包車,各朝一個方向走了。
幸好偵察員們有兩輛汽車,他們毫無困難地分兩個方向跟了下去,沒有讓特務甩掉。偵察員們直叫萬幸,慶幸之后,又馬上用無線電通知其他人在半路上進行攔截,防止特務警覺起來,看出有一輛汽車一直跟著自己。
馮基昌東拐西彎,到了一個地方,他并沒有下車,只是站在房子前面的街道上喊了一聲,從房子里邊很快跑出來一個人,也上了車,黃包車拉著兩個人繼續向前走。沒一會,到了一個地方,跟剛才一樣,馮基昌又是站在房子前面的街道上喊了一聲,從房子里邊又跑出來一個人,那個人自己叫了一輛車,跟在馮基昌后面又向前走。
后面跟蹤的偵察員覺得事情越變越古怪,不斷在無線電里邊向于效飛報告。于效飛說:“事情一點不奇怪,今天就是他們行動的日子,他們現在是從隱蔽處出來集合了,全都上十倍的小心給我盯著,是成是敗就看咱們今天的行動了!”
果然,沒一會,兩輛車又到了一個地方,又出來一個特務,上了后面那輛車,一起到了一個地方。這次事情有了不同,出來的特務開著一輛八成新的貨車,幾個特務上了卡車朝海邊開去。
而跟蹤慣匪木林森的偵察員跟著他來到了一個舊房子,木林森進去沒多久,懷里抱著一個小黑箱子出來了,他很小心的抱著箱子,也朝海邊去。
奇怪,他們不到市中心行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