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漫畫報警
狡猾的特務引導著于效飛離開了偵察員監視的院子,脫離了自己人的保護。
他們終于到了另外的一座小樓的樓上。安長征看到于效飛也被敵人押了進來,憤怒地“嗚嗚”大叫起來。幾個特務用力摁著他,不讓他亂動。林明一邊撩開窗簾,觀察著外面的街道,一邊笑著對于效飛說:“于先生,沒有想到我們會在這樣的場景下見面吧?”
于效飛冷冷一笑:“我就是專門來找你的,我怎么會沒想到?”
林明又嘲諷地說:“可是,有這樣一個人為我們帶路,你應該沒想到吧?”
隨著他的話音,一個人從后面慢悠悠地轉了出來。
于效飛朝那個人一看,那個人身穿風衣,手里得意地轉動著禮帽,正在準備看他的笑話,這張熟悉的臉,正是反特機關唯一負責行動的領導,查軍。
看到查軍轉了出來,安長征更加憤怒,他猛地向前一沖,要用腳去踢查軍。旁邊的特務用力把他拉回去,然后朝他的肚子上狠狠打了一拳,安長征無力地彎下身子。
于效飛還是漫不經心地說:“我要是沒想到隱藏在我們內部的奸細就是他,我怎么會派安長征跟蹤他,又怎么會找到這兒來呢?”
查軍說:“那你以前對我們說,懷疑安長征,懷疑慕容,都是假的了?”
“那當然,不演出戲給你看,你會自己跳出來暴露自己嗎?”
查軍說:“你是怎么懷疑到是我的?”
于效飛悠閑地朝旁邊走了幾步,來到對面的墻邊。可是拿著無聲手槍的特務一看到他要靠近窗戶旁邊,馬上舉起槍把他逼回去。
于效飛不以為然地轉身看看查軍:“我最早懷疑我們內部有奸細,是在上級把我找去做檢討開始。當時有人寫了一封檢舉信向上級揭發我的罪行。那封信寫得很毒啊!如果不是我和各級領導關系處得非常好,我可能早就落馬了。”
查軍得意地說:“我那封信寫得有水平吧?可惜沒搞死你!可是,你是怎么知道那不是安長征寫的呢?我處處都模仿他的語氣!”
于效飛搖搖頭:“你太癡心妄想了。我們社會部,大家出生入死,一起戰斗多年,怎么會只因為一封信就懷疑自己的戰友?你以為我們是腐敗的國民黨嗎?至于你那封信,的確,寫得太有水平了,真是有水平,有政治水平,有戰略水平,利用了共產黨的一切大忌,政治術語完全準確,人際關系運用巧妙,利用了我的一切弱點,利用了安長征的一切弱點,可是就因為這樣卻恰恰暴露了你自己!”
“為什么?!”
“因為,你太不了解我們的同志,太不了解安長征這個人!”
“我怎么不了解他,我把他琢磨透了,他不就是一個傻子嗎?”
“不!安長征是一個真正忠誠直爽的戰士,我們互相救過多次命,我十分清楚他的為人。他確實對我在情報工作中的做法看不慣,他不喜歡城市的一切享受方式,但是,他從來不會在別人背后放暗箭!他不喜歡我的做法,全都寫在他的臉上,他直接就向我提出來了!他在我解釋之后,馬上向我道歉,他從來不在別人背后搞鬼!而且,他沒有文化,他根本不懂那么多的馬列主義術語,你太高看他了!所以,這絕對不是他的所為!”
安長征這才知道,原來在于效飛和自己背后還有這么一段隱情,他恨恨地盯著查軍。
查軍惱羞成怒地罵道:“嘿,他媽的,一個沒文化的土豹子還成了他媽的優點了!”
于效飛又接著說下去:“一封精心設計的,用心如此惡毒的信,以安長征的面目出現,偏偏又不是他寫的,這說明了什么?難道不會引起我的深思嗎?”
“你是說,你的機關剛成立,你就已經懷疑我了?”
“那倒沒有,只是,那時我還不能肯定這是隱藏在我的機關里面的內奸的行為。可是,這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開始仔細地研究我機關里邊的人。隨后,我們剛剛發現了一個特務,你就向敵人報告,進行殺人滅口,掐斷了我唯一的線索。我從此可以斷定,在我的機關里面,隱藏著敵人的內奸。”
“那時你不是說慕容是奸細嗎?”
“不錯,那的確是我自己的失誤。從你向敵人密報我的行蹤,我受到了敵人的一系列追殺之后,我開始懷疑我身邊的人,我的行蹤是高級機密,這就不是普通干部戰士能夠知道的,所以,這樣就把懷疑的范圍縮小到了你們幾個人中間。這時,慕容闖進了我的視線。可是,通過短暫的溝通,她立刻就消除了我的懷疑。那么,你覺得還剩下幾個可疑的人呢?”
查軍說:“但是我做了什么可疑的事讓你以為奸細是我呢?”
于效飛說:“你滿嘴的革命高調,這讓我非常反感,我一開始就覺得你這個人很虛偽,但是,這的確不能成為認為你就是奸細的理由。但是再看看我身邊的人,一個是從延安來的我的學生方俊宇,一個是原來我的小組成員葉國眾,一個是正直的外地來的軍人安長征,剩下的是雖然也新加入我的機關,但是已經證明出身可靠的慕容,最后一個,就是從敵人監獄出來,身上還帶著敵人的子彈的你。”
查軍搖搖頭:“不,這仍然不夠。我承認,我出于恐懼的心理,為了不引起懷疑,不斷地講馬列主義術語,確實有些過頭。但是這也不是被看成間諜的理由。”
“對,不錯,但是那些人最可靠,那些人可以被派去執行我最機密的任務,是可以斷定的了。所以,我的工作都是由我認為可靠的人去做的,我的機關的工作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你精心設計,你不斷在安長征身上安贓,凡是有安長征參加的任務,必定會走漏消息,有你參加的任務,你都會順利完成,你甚至不惜犧牲掉你的那些同伙!”
安長征想到自己被敵人利用了這么長時間,氣得滿臉通紅。
查軍又問下去:“然后呢?”
于效飛看著查軍,挖苦地說:“還然后?你選錯了掩護對象,還有什么然后?我明明相信他,知道他不會泄密,而偏偏就泄了密,我不會查找到底是誰從他那兒刺探機密嗎?就這么幾個人,你不已經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了嗎?到了那天我們找到了你和周山猿見面的地方,我聽到了你那種被打傷肺部,無法醫治的咳嗽聲,我已經有了可以向我的上級解釋的足夠證據了。”
查軍咬牙切齒地看著安長征:“真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哇!”
“哼,應當說,毛森和你合演的這出苦肉計,想法不壞,假如你老老實實地潛伏下去,你甚至可以在我們內部隱藏上幾十年,你那金色的歷史,你的極左面目,可以幫你在我們黨內青云直上,有一個無可限量的好前程,你對我們的危害是無法估量的。可惜,一切反動派都擺脫不了這樣的反動性,你們總是迫不及待地出來表演,要搞破壞,要進行暗殺,要制造轟動效應,要嚇唬人民。就這樣,你進了我的機關,上竄下跳,精心表演,沒有為你的主子獲得一點有用的情報!”
查軍的智商不低,他一想就明白,于效飛說得不錯,國民黨里邊的特務,沒有一個象共產黨的地下黨員那樣,潛伏幾十年,在最后關頭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眼前這個于效飛,就是一個明證,他為自己的組織做出過多么驚人的貢獻!
他長嘆了一聲,低下了頭。
旁邊的特務們一直沒有作聲,在傾聽這互為對手的雙方為他們上一堂活生生的間諜課。到了現在,林明插進來,也用諷刺的聲調說道:“不,如果說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那么用在這位超級特工于先生身上才是最合適的。”
看到大家都有些吃驚,他得意地一笑:“于先生,你沒有把我們計算在內啊!如果把我們今天的局面計算在內,那么笑到最后的可是我們了。”
他賣弄地朝其他特務和查軍晃晃腦袋:“看到沒有,盡管你早就識破了查軍,可是有什么用呢?他還是起到了毛先生說的王牌的作用,我們也在最后關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不是嗎?”
于效飛把諷刺的目光轉向林明:“不錯,你我雙方都小心地保存著這張王牌,要等到最后時刻才打出來。查軍不負我的希望,帶我找到了你。我相信,你就是毛人鳳所謂的最核心的地下軍在上海的聯絡員。你平時裝得象條狗一樣,大家都以為你不過是那個自封皇帝的騙子的助手,根本沒有人想到,你是國民黨保密局的上校,你才是他的上級!”
林明搖頭晃腦地說:“可是,那又怎么樣呢?你有沒有想過現在?你仔細想一想,姓于的,別太得意!你就算識破了查軍又能怎么樣?你看看周圍,這有三支無聲手槍,是美國朋友送給我們的,我們可以在這兒把你打死,而沒有任何人知道。等到我們打死了你,查軍就出去領導你那個機關,他已經是公認的領導了,他可以協助我們干掉所有的共匪領導人,以后上海的天下就是我們的了!”
于效飛毫無懼色:“假如安長征不是中毒之后身體虛弱,他一個人就把你們這幾頭爛蒜全都砸扁了!將來呢?全盤局勢呢?事情真的有你想的那么好嗎?恐怕是做夢吧?”
“不!你再聰明,這次也落到了我們的圈套里。還是周山猿高明啊,不愧是第一高手。他算準了你的心理,到底讓查軍和這個傻小子把你引進了我的手心。我早就聽說,你會武功,可惜,這幾個人都是周山猿從臺灣帶來的整個保密局最頂尖的武林高手,每一個都不亞于你,你別想再逃出去了!”
“哼,那你為什么還不開槍?你還是不敢肯定,查軍有沒有暴露,我有沒有發現他的秘密,有沒有告訴別人吧?你想要從我嘴里聽到我親口證實給你聽吧?不過,你要說周山猿高明,這倒是可以成立,他的確比你高明,因為他把你賣了你還在幫他數錢!”
“怎么說?!”
于效飛把腳蹬到一個圓凳上,拽起桌布擦擦皮鞋上的灰塵。一直在身體癱軟地看著他們的安長征,眼睛突然動了一下。
于效飛放下腳,看看已經把皮鞋擦得锃亮了,這才慢悠悠地說:“因為,他就象利用他前面的幾個部下一樣,在利用你當炮灰,讓你我和這兒所有的人來一個同歸于盡的結局,現在他正回到臺灣去領賞金!”
這一下打擊太強烈了,所有的特務全都不由得去看林明,要聽他證實于效飛說的是不是真的。
就在這一瞬間,安長征突然一頭撞在旁邊的特務身上,把他撞得一下子摔倒在另外一個特務身上,然后安長征縱身撲向窗戶,要打開窗戶向外面街道上正在緊張地尋找他們的偵察員報警。
可是,站在林明身邊的那個拿著無聲手槍的特務立刻舉槍向安長征射擊,“嗤嗤”幾聲響,安長征連中幾槍,無力地撲倒在窗戶上,他用力一挺身,撞碎了玻璃,向窗外摔出去。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于效飛的手里魔術般地出現了一只掌心雷手槍,三個拿著無聲手槍的特務幾乎同時在腦袋上挨了一槍,全都倒下了。于效飛一躍來到林明身邊,伸手扣住了他的咽喉。
林明和查軍大吃了一驚,還沒有反應過來,于效飛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查軍。
只這么一剎那,林明和周山猿精心布置的圈套已經來了一個大逆轉,林明和查軍成了人家的獵物。
查軍張口結舌地說:“你、那兒來的槍?我明明看見你把兩支槍都扔到那邊樓下了。”
于效飛冷笑著說:“所以說,你太不了解安長征,也太不了解我。我確實把兩支槍都扔掉了,但是,我受楊靖宇將軍的影響極深,我平時身上總是帶著三支槍!剛才安長征就是看到了我從腳下取出了這支槍,這才和我同時動手。可惜,他這個人總是過分勇敢,用犧牲自己來換來別人的機會。我本來可以帶他一起出去的。”
毛人鳳所謂的最核心的地下軍在上海的最后成員被全部逮捕了,但是,安長征為了破獲這個特務組織,英勇地犧牲了。這讓于效飛的心情無比沉痛。
他帶著這種心情來審訊林明。
林明從最初被捕的震驚中略微緩解過來,他向于效飛大聲質問:“你是戴老板的學生,毛局長是你的大哥,蔣夫人親自為你求情赦免死罪,黨國待你不薄,遠遠超過我們,你為什么要背叛黨國?”
于效飛堅定地說:“因為我忠于我的信仰,建設一個獨立富強的新中國,這也應當是所有中國人的愿望。”
林明呆了半晌,長嘆了一聲:“唉,假如黨國不是那么腐敗,怎么會讓一群農民打敗!”
“不錯,一個把精力放到建設獨立富強的中國上面的政府,當然沒有人會反對它。大家都是中國人,你就不肯為了自己祖國的繁榮富強出一點力嗎?”
“我能干什么?”
“幫我們找出周山猿,早日結束戰爭,讓我們的祖國早日走上經濟建設的正軌。”
林明嘆了一口氣:“好吧!可是,我現在只能等著他來找我,那天你聽到了。”
“以前你們怎么聯系?你不是通過那個龍小姐和他接觸過嗎?”
“現在他已經得到了毛局長的命令,我的一切人員都歸他管轄了,我只能等著他來找我,不能找他了。”
于效飛若有所悟。
于效飛來到辦公室,把那兩個派去逮捕龍小姐的偵察員叫來。在對林明他們采取行動的同時,他們已經派人去逮捕了龍小姐,因為現在再保留她在外面的活動,已經毫無意義,是時候收網了。
兩個偵察員來到于效飛面前坐下,于效飛問:“你們逮捕龍小姐的時候,她在干什么?”
兩個偵察員想了一下才說道:“我們逮捕她之前,她就在你們逮捕林明的街道附近,后來她就走了,大概是聽到了槍聲。”
于效飛點點頭,果然不幸而言中了。
“然后呢?”
“然后,她就到了城隍廟,給城隍老爺燒香磕頭后,走到一個賣梨膏糖的攤子旁邊一個墻角靠著墻站著。我們以為她要和人接頭,當然就在旁邊監視她了。可是我們等了半天,根本沒有人來見她,她就走了。等到她走到沒人的地方,我們就逮捕了她。”
于效飛一皺眉頭,馬上乘車來到了那個地方,到了那兒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在那個墻角,出現了一張暴風雨驅趕羊群的漫畫,女特務已經發出了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