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無能為力
司令員的身份暴露,這是于效飛一直擔心會發生的事情,但是既然已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于效飛倒也不是特別害怕。
只是現在有一個問題,那些新四軍派來的部隊怎么還沒來,如果他們不來,要攻破這個戰俘營,以于效飛一個人的力量就相當困難了,這不是行刺,或者是偷情報,他一個人就能完成任務,即使是讓鬼子發覺了,以他的武功,自己一個人向外沖,相信也沒有那個鬼子能夠擋得住他。可是,現在是要帶走一個受了重傷,幾乎沒有行動能力的人,這個難度可就太大了。
看著鬼子司令官那么興奮得扭歪的臉,于效飛有一種想要掐住他的脖子,狠狠擰上幾圈的沖動。但是,現在他絕對不能這么做。
于效飛裝出也十分興奮的樣子說:“那太好了,咱們去城里開慶功宴吧!”
這是日本人的習慣,有點事情就要開慶功宴。現在他們抓住了新四軍的司令員,這是比抓住了多少個農民組成的游擊隊都更大的功勞,當然更加得慶功了。鬼子司令官興奮地說:“好,咱們這就去!”
他雖然職務比較高,但是他在戰俘營這種臟地方,住在荒山野嶺里邊,顯然上級對他也不重視,他也沒什么可以享受的東西,現在看到了于效飛的高級小汽車,正好可以跟著于效飛坐上小汽車過一把癮。于是對手下交代幾句,馬上跟于效飛到城里去。
在戰俘營附近,是一個小鎮,雖然地方不大,但是在附近,也就是最大的城市了,鬼子司令官經常來這兒花天酒地地胡鬧。他對這兒僅有的飯館、妓院非常熟悉,熟門熟路地直接就到那兒去了。
鬼子司令官是這兒附近最大的官,這個小鎮上只有一個鬼子小隊駐防,每次他來,那些鬼子小頭目都要來陪他。這次,鬼子司令官剛剛想再去找那幾個熟悉的鬼子小官來一起慶祝,于效飛馬上攔住他說:“這次是不行地,我們雖然是來慶功,但是這附近讓人非常不托底,我們千萬不要泄露消息,讓新四軍的諜報人員知道我們的行蹤。萬一讓他們知道我們抓住了那么高級的將領,他們一定會派軍隊來營救的,那樣你我就麻煩了。”
鬼子司令官連連點頭,于效飛說的有道理,其實日本鬼子對奮不顧身英勇作戰的八路軍、新四軍,十分忌憚,這也是他們為什么一定要在他們的后方消滅掉這兩支共產黨領導的武裝的原因,盡管他們嘴上說得很硬,但是他們心里還是十分不愿意和八路軍、新四軍作戰的。鬼子司令官雖然覺得自己立了一功,但是他也不想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所以他很配合地采取了低調作風。
于效飛和鬼子司令官來到小鎮上唯一的一個妓院,要了最好的房間,不用說,馬上有人送來最好的酒菜。當然,這些都跟于效飛在北平上海見過的那些國際大飯店沒法比,但是,現在只能用這些東西招待鬼子,再說,既然是給鬼子預備的,能有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于效飛不讓鬼子司令官把他的那些朋友找來,就是要借這單獨相處的機會套他的情報。現在看看機會來了,灌了鬼子兩盅中國燒酒,把鬼子灌得有點暈乎,這就開始問道:“松井君,這次咱們雖然能立下這么大的功勞,可是咱們也十分危險啊!共產軍的大人物讓咱們抓來,還會不發動猛烈的攻擊嗎?如果讓他們把他們的司令官搶回去,咱們在派遣軍面前可無法交代呀!”
鬼子司令官也憂慮地說:“是啊,假如共產軍大舉報復的話,我們這個小小的戰俘營,是抵擋不了那些成千上萬的共產軍的,他們好厲害呀!”
“咱們應該采取一些預防措施呀!”
“這個你放心,到明天中午的時候,我們派專門人員把共產軍的司令官送到上海去,那時是各地的皇軍出來清鄉的時候,應當是最安全的了。”
于效飛知道他的時間表,心里有了一點底,于是開始和他交杯換盞地喝起酒來,于效飛是在北平上海的交際場合里邊鍛煉出來的,對于各種喝酒的名目會得不計其數,兩個人用各種名堂行酒令,沒一會就把鬼子司令官灌到了桌子底下。
于效飛把鬼子安置到一邊,悄悄打開窗戶,輕巧地從里邊跳出來,趕緊到小鎮上去找和他聯系的新四軍,中午時候發出的信號,不知道到現在能不能有人來跟他聯系。
于效飛到了接頭地點,預定的接頭的人還是沒有出現,一向從容鎮定的于效飛心里也開始焦急起來。新四軍的條件非常差,通訊和交通都十分不方便,現在又有這么多的日軍在到處清鄉,來劫獄的新四軍部隊到底要多長時間才能趕到,于效飛實在沒有把握,要是他們不能在明天鬼子把司令員送走之前趕到,一切就全都完了。
于效飛若無其事地在附近轉了一圈,根本沒有發現有來接頭的人,這時天已經很晚了,小鎮上擺攤子的小販陸續把攤子收了,街上迅速變得冷清起來。
于效飛心里的焦急越發強烈,那邊還有一個喝醉的鬼子司令官扔在那兒呢,萬一他一下子醒過來,發現自己不在他身邊怎么辦?
就在這時,一個小孩兒從小街那邊跑過來,在這附近看了一下,就直接朝于效飛跑來。于效飛看到這個急匆匆跑來的小孩兒,心里就是一動。那個小孩兒跑到他的跟前,抬起凍得通紅的小臉看著于效飛,問道:“叔叔,你是不是從上海來的?”
于效飛朝四周看了一眼,看到附近沒有其他的人,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這個小孩兒明顯是被派來跟他接頭的。以于效飛的能力,他這種杰出的特工素養,是絕對不會在接頭時候輕易被人發覺他的身份的。那是特工的大忌,于效飛是絕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可是,在這兒,在一個小鎮上,一個十一、二歲凍出了鼻涕的小鬼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真實身份,這可真是極大的諷刺。
不過,這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小鎮上,象于效飛這樣打扮時髦的外地人,在接頭地點徘徊,他到底是來干什么的,有經驗的人不可能不產生任何疑心。而這個小孩兒也不是普通人,他肯定是為地下工作者做過很多工作的了,也算有相當多的特工經驗了,他一眼看出來于效飛身份特殊,一點不奇怪。所以,做任何事都是需要有基礎才能成功的,特工老手也需要有足夠的掩護才能完成任務,否則陰溝里翻船的事一點不新鮮。
于效飛掏出手絹,先給小孩兒把凍出來的鼻涕擦掉,然后才問道:“他們來了嗎?怎么這么晚?”
沒想到小孩兒嚴肅地說:“叔叔,你要先說暗號。”
這個小孩兒還很嚴格遵守地下工作的紀律,不說暗號是不能承認于效飛是自己人的。
于效飛笑了一下,認真地說道:“老鄉,你們這兒有人自己釀18年的女兒紅嗎?”
小孩兒一臉大人的神情,嚴肅地說:“那要看你想買多少。”
“我要兩壇,一壇自己喝,一壇送朋友。”
小孩兒松了一口氣:“叔叔,我們可把你盼來了。”
于效飛蹲下身:“是我可把你們盼來了。我都等了好長時間了,怎么到現在才來?他們來了嗎?在那兒呢?”
“我領你去。”
說著,小孩兒轉身就跑。
于效飛一步追上去,彎腰把小孩兒抱了起來:“你說方向,咱們快點跑,我沒有時間了!”
于效飛在小孩兒指點下,縱身掠過幾條小街道,轉眼就到了小胡同里邊的一個院子前面。于效飛把小孩兒放下,小孩兒瞪著驚訝的眼睛,發出驚呼:“叔叔,你的功夫真厲害呀!”
“嘿嘿,小意思。”
“你能教我嗎?”
“行,要是有機會,我一定教你!”
小孩兒還想說什么,于效飛說:“快點,不要耽誤正事。”
小孩兒很認真地點點頭,上前敲門。里邊一個人的聲音馬上響了起來:“是誰?”
“是我,我把那個叔叔找來了。”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于效飛朝院子里邊一看,院子里邊站著一個穿著一身黑衣的人,很年輕,一臉精干的神色。于效飛閃身進門,小孩兒在后面把大門關上。
于效飛快步進了房子,一個穿著便衣的三十多歲的人起身迎接:“同志,我是新四軍的連長,我姓馬,我聽從你的指揮。”
于效飛有點生氣:“怎么來得這么晚?”
“路上幾次遇到了鬼子的攔截,打了幾仗才脫身。”
于效飛點點頭,意料之中的事情。
“來了多少人?”
“本來來了一個連,但是現在減員了一半,只有五十多個人了。現在他們全都在小鎮外面的樹林里邊隱蔽著。”
于效飛眉頭緊鎖起來,就這么幾個人,怎么能對付已經全副戒備的鬼子。更何況假如營救行動成功,大家還要帶上那么多營救出來的不能行動的新四軍戰俘,那樣會占用更多的戰斗力,更不能有效地作戰了。
于效飛想了一下,問道:“你們知道咱們要營救什么人嗎?”
“我們來的時候首長已經把任務的重要性向我們講過了,我們要營救從延安來的司令員同志。”
于效飛點點頭:“我們的任務非常重要,但是完成的難度也非常大。鬼子現在已經知道了司令員同志的身份,在集中營里邊早就有了戒備,以我們現在這些兵力,要去攻打集中營,力量根本不夠。要完成任務,只能出奇兵。鬼子明天要把司令員同志押送到上海去進行審訊,我們看看能不能在路上把司令員同志救下來。”
馬連長心里也是沉甸甸的,既然鬼子已經知道了司令員同志的身份,那么他們當然不會再象以前那樣不加防備,這些受過傷的戰士要攻打一個戒備森嚴的集中營,成功的可能性的確不大。
于效飛把從鬼子司令官那兒聽來的消息向馬連長轉述了一遍,馬連長也覺得只有在半路上進行攔截了,以這些作戰經驗豐富的新四軍戰士,埋伏起來打鬼子車隊一個突然襲擊,成功的把握就大多了。
兩個人商量了一陣,最后把營救方案確定好了。
于效飛說:“如果鬼子把司令員同志押走,我就找理由跟鬼子一起走。我開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在車隊前面走,如果你看到了我的那輛小汽車,就證明司令員同志在汽車上。到了你們埋伏的地點,我會把汽車停下來,假裝汽車出了毛病,那時你就乘機攻擊車隊。”
新四軍連長連連點頭。
于效飛又接著說:“鬼子押送司令員同志的時間我們還不知道,另外也要防止鬼子耍花招,咱們聯系又不方便,你最好派一個人在集中營的大門口盯著,如果鬼子沒有把司令員同志送出來,那么我就找機會到大門那兒去,把新的消息送出來,咱們再相機行事。”
營救計劃商量好了,于效飛趕緊回妓院去。
到了第二天早晨,于效飛開車和鬼子司令官一起回到集中營。
鬼子司令官沒有玩盡興,讓于效飛一頓酒灌得腦袋裂開了一樣疼,一路上不停叫苦。于效飛笑著勸他,兩個人來到了鬼子司令官的辦公室。剛一進門,值班的鬼子軍官就一個立正:“大佐閣下,昨天晚上接到了上海的電話,他們說,這樣重要的犯人,要由他們親自派人來接,不用我們押送了。”
鬼子司令官沒精打采地點點頭:“知道了。”
于效飛在旁邊心里一動,這是一個好消息也是一個壞消息,好的方面是,司令員同志不必今天就走,他們有了更充分的準備時間,壞的方面是,要是從上海再來一伙高級特務,那營救工作就更加困難了,上海的特務本來就有經驗,再加上集中營的鬼子,數量比新四軍多一兩倍,想要成功就更加困難了。
于效飛笑著插嘴說:“他們什么時候到,要是來得早,我跟他們一起回去好了。”
鬼子軍官一個立正:“閣下,他們可能今天早晨出發,今天晚上大概就能到了。”
于效飛心想,好,還有一天的時間,要是能趕在上海來的鬼子之前把司令員同志救出去就好了。
集中營的鬼子吃過早飯,開始了一天的事情。于效飛也要裝裝樣子,在鬼子的陪同下,到處搜集資料,做點表面功夫。
他忽然聽到外面一片混亂,有一陣陣的汽車響,他就問旁邊的鬼子:“這是要干什么?”
那個鬼子微微欠身回答:“這是要把那些支那戰俘送走,到礦區去當特殊工人。”
“特殊工人”這個概念,實際上就是日本把中國的戰俘強制勞工化,日本侵略者把他們稱之為“特種工人”,或者說成“特殊工人”。
于效飛心里一驚,他怎么也沒想到,營救工作本來已經是困難重重了,竟然又出現了這么一個新的情況,現在怎么對待這些同志?他連忙問道:“把他們送到那兒?”
“浦口。”
于效飛裝成漫不經心的樣子來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見一個個遍體鱗傷的八路軍戰士被鬼子用刺刀逼著從草棚里邊出來,一步一踉蹌地朝卡車走去。于效飛知道,這些所謂特殊工人根本不會被鬼子當人待,在那個集中營能夠活下來的人不到1%。
于效飛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自己是來營救這些戰俘的,可是,現在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鬼子抓去當勞工,自己現在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跟鬼子抗衡,只希望把全部的力量留下后,能夠完成營救司令員的任務。
這種親眼看著自己的同志去送死的滋味真是難以形容,于效飛心想,不只是這些同志,為了打敗日本帝國主義,不知道有多少中華民族的優秀兒女犧牲在了敵人的屠刀下,這筆帳要全部算到日本侵略者的頭上。早晚有一天,要把這一切跟日本鬼子好好清算!
過了很難熬的一段時間,那些八路軍戰俘被鬼子押走了。于效飛心里十分沉重,他只希望能夠成功地把司令員同志救出去,那樣才能算是完成了一點任務,對得起那些被放棄了的同志,否則,他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現在的問題是,情況又有了新的變化,自己得怎么和外面的新四軍連隊聯系上,把自己的新決定通知給他們。
正在想著,他忽然聽到外面又是一陣吵鬧,他從鬼子的辦公室走出來,看到一個鬼子正用槍押著兩個人從集中營的大門外面走進來。
于效飛這一看,心里又是一驚,原來鬼子押進來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昨天晚上跟自己聯系的小孩兒!
他們怎么會被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