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泛夜離開茗華客棧后,騎上馬向墨苑南郊奔去。
莫淺一的傷既然重到要來墨苑的地步,那就只有外傷和中毒兩種可能,墨苑解毒高手夜花殘,治傷高手陶然,就成了蘇瑾畫最可能去的地方。
不過,相比之下,住在南郊的夜花殘離許泛夜所在的茗華最近,抱著幾絲僥幸的態度,許泛夜毅然向南郊而去。
或許,就是直覺。
走過一片竹林,便看到了閃著微光的閣樓,格外靜謐。
許泛夜下了馬,過了橋,向閣樓門前走去。
未等許泛夜敲門,屋內一名女子的抽泣聲,就已透過木門傳來。
屋內,蘇瑾畫看著躺在床上任然昏迷不醒的莫淺一,涕不成聲,“墨苑這么大,我怎么可能找得到她,我真是蠢……”
夜花殘給莫淺一把完脈,道:“他還能撐住。”說完看著蘇瑾畫滿淚的臉,有些不耐,“哭了一天了,你也不嫌累。”
“我就哭!”蘇瑾畫倔強地看著夜花殘,原本小聲的抽泣頓時化成了嚎啕大哭,“我才二十七歲,我還不想當寡婦呢!”哭著抓起莫淺一的手,道:“你這個死鬼,給老娘起來!”
夜花殘道:“二十七歲也可以當寡婦了。”
蘇瑾畫瞪了夜花殘一眼,喊道:“不許你詛咒我!”
門外的許泛夜聞聲不禁一笑。
那么多年了,她還是老樣子。
房門被推開了,兩個女人聞聲一驚,向門外看去。
蘇瑾畫呆住。
“許……”
“蘇瑾畫。”許泛夜向前走來,“我還記得你。”
蘇瑾畫茫然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家兄弟給人宰割了,不過來支援下能行嗎?”許泛夜說完,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莫淺一,他嘴唇深紫,果然是中了深毒,“他中了什么毒?”
蘇瑾畫低頭道:“隱花毒。”
許泛夜聞聲冷笑,道:“你干的?”
“我……”瑾畫吞吞吐吐道:“我弄隱花毒是為了殺花夢替我爹報仇,誰讓他不識好歹,把自己捅一刀。”說完臉上閃過一絲幼稚的不悅,似乎還為莫淺一替花夢而傷的事醋意未消。
“要不是你他能捅自己一刀嗎?”許泛夜朝蘇瑾畫喝道:“老女人了還那么不懂事。”
蘇瑾畫喊道:“你說什么呢!”
沉默在一旁的夜花殘淡淡開口道:“你們兩若是再吵,我現在就送客。”
許泛夜和蘇瑾畫聞聲停下。
“喂。”許泛夜看向夜花殘,道:“你能治嗎?”
夜花殘搖頭。
許泛夜眉頭皺起來,對蘇瑾畫喝道:“她不能治你也把人扔這兒?”
莫淺一中毒已經很深了,再有耽擱,性命不保。
蘇瑾畫顫抖道:“天底下除了這,還有別處可去嗎?”
許泛夜愣住。
是啊,天底下若連夜花殘都無能為力的毒,必定是無解藥的了。
“除非。”蘇瑾畫望向許泛夜,道:“能取得念石。”
許泛夜身體僵住。
念石。
那不是在,月辭體內嗎……
許泛夜冷聲道:“那是花家之寶,不可能拿得到。”
蘇瑾畫咬緊了唇,“只要知道念石下落,我就拿得到。”
許泛夜被蘇瑾畫的冷靜和執著一怔。
“念石一定在花夢那……”蘇瑾畫低頭自言自語道。
“念石不在她那。”許泛夜眼神冷漠,道。
蘇瑾畫略微一驚,望向許泛夜,“你怎么知道?”
許泛夜避開蘇瑾畫看過來的目光,月辭清瘦的身影在他腦中晃過,“反正知道就是了。”
蘇瑾畫半信半疑,對許泛夜硬聲道:“那,你負責把念石拿來,我在這守著莫兒。”
許泛夜眉頭皺起,沖蘇瑾畫喝到,“憑什么我去拿啊,要去你自己去!”
“我都不知道念石在哪我怎么拿啊!”
“你!”
蘇瑾畫看著許泛夜,臉上揚起一絲嘲諷的笑意,道:“明明你去比我要勝算大些,還說什么兄弟情深呢!”
許泛夜想起莫淺一的傷,確實拖延不了了。
“念石在茗華客棧,要去自己去。”
許泛夜冷聲說完,轉身出了門。
可是夜已這么深,要到哪去呢……
……
月辭房內,蠟燭還在晃著,似乎同月辭一樣,沒了睡意。
他酣睡的臉,竟然烙印一般,浮現在月辭腦里,揮之不去。
想不到,冰冷的自己,還是這般愚蠢地被人消融了。
門外,忽然在燭光下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月辭望過去,兩眼閃出了微弱的光。
月辭遲疑著上前,將房門打開,如同誘人的夢魘般,許泛夜的臉,出現在自己眼前。
許泛夜淡淡道:“因為沒有地方可去,所以來了。”
月辭淺淺一笑:“你怎么進來的?”
此處畢竟是花家密地,夜已深,他一個外人,怎會……
“進來很難嗎?”許泛夜看著眼前的月辭,眼中的思緒略微一顫,他從月辭身旁走進了房內,“借我張木椅靠靠就行。”
月辭將門關上,回頭看向一旁毫無顧忌的許泛夜,他的臉又恢復了往日的不羈和坦然,月辭想,莫非那些沉寂在心中的情緒,真的是不能表達,不能坦露的嗎。
還是不想,不愿呢……
桌上的燭燈還亮著,月辭不知從哪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一種想要依賴這片刻光明,不想黑下去,不想茫然,不想空洞的恐懼,她低頭輕聲道:“燈不用滅了,我不困。”
許泛夜倚在木椅上,將菱歌抱在胸前,閉上眼道:“可是我很困了,而且燈亮著,我睡不著。”
月辭遲疑片刻,走上前,將桌上的燭光吹滅。
四周,安然的黑成一片。
什么都看不到了。
黑暗中,許泛夜閉上的眼,輕輕睜開來。
此刻這個女人,不久之后就會喪命。
所以,黑了,看不到了,會更好吧。
……
玨山。
子予諾房內。
屏風內,一個略顯蒼老的女聲淡淡響起:“你把花秦木殺了?”
男子道:“那種廢物,留著只會壞了我們的大事。”
女子聞聲覺得有理,進而又有些不解道:“明明其他五派已經贊成殲滅花家,即刻就可動手,你為什么要拖到十五日后?”
子予諾坐在桌前,胸口的傷口似乎還未愈合,他淡淡地喝了一口茶,道:“我知道你念夫心切,但是在我傷未好之前,進攻花家,對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不是嗎?”
屏風內的女子聽完了子予諾此番話,他果然不是可以糊弄之人,想必內心的城府,比自己料想的要深出許多,輕聲笑道:“十五日后,若我在花家見不到六派的人,你就等著花色來取你的頭吧。”女子說完,欲向身后的密道走去。
“且慢。”子予諾聽著女子的腳步聲響起,道:“你的毒,已經不用了。”
女子聞聲,透過屏風看向子予諾淡然的身影,用方才的聲色道:“還有,記得我們之間的承諾”
女子說完,轉身離開,消失在了房間內。
子予諾看著桌上的燭光,明晃晃的,映入自己眼中,他伸出手,劃過蠟燭燃燒的火,將火掐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