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誰是“控制者”
橘桔平的怒吼響徹了賽場,高大的身影遮蔽了陽光,將一幅濃重的陰影,投射在真田弦一郎的身上。
他已經用這一招連得數分了,每一回,都博得青學啦啦隊和觀眾們振奮不已的喝彩:“又來了——暴走怒獅!”
超強力的凌空抽擊,幻化出無數旋轉飛進的球影,場外也是無數雙眼睛,卻無法分辨出哪一個才是真的。
真田卻垂首提拍,巋然不動,周身似有若無的黑氣更加快速的纏繞、流蕩,賽場上空分明是晴空萬里,他卻宛如層層陰霾之下,一尊孤獨的神祗。
漫天的球影仿佛憤怒的雄獅,咆哮著奔襲而來,眼看到了真田的頭頂,他才驀地抬頭,雙手握拍高舉過頭,突然綻出一聲比橘更奪人心魄,震耳欲聾的吼叫。
周身原本動蕩不安的黑色氣流,霎時變作洶涌的喧天濁浪,全然看不清真田的動作。
連擁有絕佳動態視力的菊丸英二,都驚恐得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耳邊聽見大石秀一郎焦急的疑問:“明明什么也沒有吧?為什么我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十二下!”菊丸尖銳的驚叫,打斷了大石。
“什么十二下?”
菊丸還沒來得及答話,在他的眼前,遮天蔽日的陰霾突然散去,陽光重新回到了球場。
他習慣性的,想先看清真田。
前方的立海大少年仍站在那里,軒昂挺拔,睥睨對手,遍體的陽光,哪里還有一絲的陰影?
而他對面的橘桔平呢?
僵立如巖石,臉上透出灰沉沉的氣息,強烈的震撼令他的瞳孔空無的擴大。
在他的身后,一顆網球撞上鐵絲網墻之后,強勁的反彈回來,仍在地上不住滾動。
大石驚駭得連話都快要不會說了:“英二,你,你剛才看清楚了沒有?”
回答他的,是身后大河祐大艱澀的苦笑:“他剛才連續揮拍了十二下呢……”
“十,十二下?”這下輪到大石的瞳孔放大了。
不二周助則是呵呵一聲輕笑,不知是贊還是嘆:“就算是在u-17集訓的時候,大家最厲害的時候,也只能做到同時打十個球吧……”
立海大的監督席上,幸村精市放開抵著下巴的雙拳,展開一個豁然放松的笑顏,好像他也剛捱過了一波沉重的壓力,終于云破天開。
他又笑著自言自語:“不用太驚訝啊,那家伙發起狠來,可是連我都要吃苦頭的。這股可怕的殺氣,別用到賽場以外的地方才好……”
跡部才坐回監督席,背后又是一陣直沖云霄的鼓噪聲,那邊球場不知又發生了什么,聽這動靜,夾雜了極致的興奮和驚駭,撩得他也心癢癢的,很想過去看一看,他的那些個死對頭們,究竟又有怎樣了不得表現?
可是不行,現在冰帝的比賽,也正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刻!
如果輸掉這一場,那么剩下的所有比賽,自己也只能做個可恥的看客了!
電子屏一閃,換過了比賽場次和球員名單:
第二單打,帝都大學附屬中學,武田一馬,冰帝學園高中部,忍足侑士。
跡部盯著那兩個紅色刺眼的名字,心頭縝密而堅定的謀算著。
單純比拼網球技術和比賽經驗,侑士比那個武田一馬,或許稍有不如,但對手是號稱日本第一的球隊,面對他們,冰帝能打的牌只有這么多。
經歷了兩次敗給青學的慘痛教訓,他早已不是那個盲目自信,過度樂觀的跡部景吾了。
然而,對陣武田,侑士也有他的優勢,實力絕不只是技術和經驗的簡單疊加,否則自己完爆越前龍馬那小子啊,嘖,又想起惱火的事了……
侑士,你一定不能輸啊,一定要讓本大爺出場!
否則一點兒氣力也沒有使出,就眼看著冰帝輸掉,會比本大爺輸給越前龍馬那小子,更叫人不甘心一萬倍啊!
跡部這樣想著,兩道清晰有型的劍眉不覺揚了起來,也沒注意到忍足走到自己跟前來。
“小景,小景?”
“嗯,啊?”
“呵呵,有監督指導嗎?”
覺察到跡部的些許走神,忍足并不表露任何情緒出來,現在帝大附屬大比分二比一領先,冰帝是背水一戰,沒有退路了,即便是小景,也是背負了沉重的壓力吧?
跡部沉吟了一會,馬上搖頭:“沒有,先按照你自己的習慣打吧。”
他的想法,和忍足差不多,都不想再給對方增加心理負擔。
況且三年了,一起共同經歷了無數陣仗,跡部十分了解,也十分信任,蛻變的不僅僅是自己,侑士也不再是那個在賽場上消極留力網球手,他會拼盡全力,為了冰帝的榮耀,也為了……
“那我上場了?”
“好,去吧!”
跡部抬起手來,在忍足肩上有利的拍了一下,算是鼓勵他,同時也稍稍掩飾自己有點兒走岔的思路。
忍足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夏末濕熱的空氣,讓自己踏出去的步子,盡量的沉穩些。
許久,都沒有這樣緊張到不透氣的感覺了,說得毫不夸張,現在冰帝的命運就在自己的掌中,是繼續昂然前行,還是狼狽的鎩羽而歸,只看這一場比賽的結果。
哪怕只一點兒的疏忽,就會失去了冰帝的榮光,還有小景臉上的笑容啊!
忍足走到場地中央,前方是空蕩蕩的遍地陽光,目光斜向場外,他的對手仍抱著一壺水,慢悠悠的喝著,似乎對這張比賽既不期待,跟不緊張。
莫非他真以為穩操勝券了?曾經我就是這樣輸給桃城那小子的啊,武田前輩。
“部長,膠帶我幫你重新纏好了,要不要先試試,順不順手?”爽朗殷勤地,是千石清純的聲音,“早上我占卜過了,紅色是今天的幸運色,前輩你一定能贏的!”
忍足看著千石,獻寶似的,將一柄紅色的球拍遞給武田,武田接了過來,順手掂了掂,也不細看,就橫放在膝上,拍了拍千石的手臂,夸贊了一句,“做的不錯,多謝啦。”
連坐在監督席上的跡部,看到這一幕,都不禁默了一霎,胸口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快。
眼看就要比賽了,武田才慢條斯理的整理防滑膠帶,而且還隨隨便便的交給一個后輩做,分明就是不把對手放在眼里,認為不管球拍趁手不趁手,都可以輕松打敗他?
這種不著痕跡的輕視,真是比眼神和言語的羞辱,更加讓人不痛快!
又一個后輩給武田捧上了干燥的毛巾,他也只瞥了一眼,便懶洋洋的推開:“不用啦,我只是隨便做了熱身,連汗都沒有出呢,你先擱在這里。”
這種壓根不拿比賽當回事的態度,令脾氣直爽易怒的宍戶亮,咬牙低罵了一句:“裝模作樣,真是遜逼了!”
還沒有恢復體力,軟軟的坐在地上,背靠著慈郎肩頭的觀月,聽了宍戶的罵聲,也不生氣,搖著頭苦笑;“宍戶君,你說對了,他就是裝模作樣,這位武田前輩,有一個很動聽的外號,叫做‘控制者’。”
“控制者?什么意思啊?就是說他很厲害,什么樣的對手都能控制?”芥川慈郎奇怪的問。
“這個外號,指的不僅是高明的球技,還指他非常擅長影響對手的情緒,比如像剛才那樣,就很容易讓侑士產生沉重的心里負擔,認為對方有必勝的把握,壓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呀。”
慈郎愁眉苦臉的,撓著亂蓬蓬的卷發:“真的啊,就算是我,看了也為侑士擔心……”
隔了幾米遠的跡部,聽了這話,不覺心頭一動。
其實關于武田一馬的資料,他和觀月、忍足,賽前已經分析過很多次,運氣似乎也不錯,跟賽前推演的一樣,忍足果然對上了武田。
不過冰帝隊員們的一番對話,又讓他另有想法,忍不住也轉過頭去,加入了討論。
“哼,控制者么?這倒很像那個家伙,本大爺有得是對付的經驗。”
觀月眼睛一亮,連忙追問:“是幸村君么?幸村君擅長讓對手因為強大的壓力,而產生肌體和知覺的YIPS……”
他以為自己猜對了,沒想到跡部卻斷然搖頭:“不是他。”
“咦,不是?”觀月正感到詫異,一聲長哨響起,是賽前最后的提示。
跡部也迅速收回了最后一絲游移的注意力,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來看比賽呢?
帝大附屬的休息區內,武田一馬終于雙臂一振,長聲站了起來:“好,我上場了,是不是太冷清了點兒?”
他一甩腦袋,額前一撮紅發飄揚,左臂高高揚起,響指送出,帝大啦啦隊立即開足了馬力,揮舞著各種加油道具,把嗓門飆到了最高:
“帝大——帝大,武田——武田!”
“帝大——必勝!武田——必勝!”
這般做派,這番氣勢,令忍足不禁嘴角一抽,望向場邊,除開是小景,任何人這樣做,他都只會覺得好笑。
跡部好像領會了他的意思,鼻梁一聳,送出一個不屑地悶哼,往監督席上一靠,瀟灑的架起了修長的右腿,擺出無比倨傲地姿勢,手臂也不緊不慢地揚起,略停了一會,掐準帝大啦啦隊口號切換的間隙,突然甩出一記更加脆亮的響指。
被這個突入起來的示意一阻,帝大的啦啦隊們不知所以,有人閉嘴,有人繼續,一下子口號全亂了。
取而代之的,是瀧萩之芥指揮下,陣容齊整,口號響亮,氣魄十足的冰帝call:
“冰帝——冰帝!忍足——忍足!”
“勝者是——冰帝,敗者是——帝大!”
被橫行關東,放眼全國也絕無僅有的冰帝call一沖擊,帝大的啦啦隊登時潰不成軍,此起彼伏,稀稀落落。
跡部這才心滿意足,歪頭腦袋,吊著眼梢,唇邊噙了一抹冷笑,看著武田一馬的臉上,原本會放光的笑容,終于有了幾分尷尬之色。
觀月看著,一邊笑,一邊咳嗽,險些兒岔了氣:“宍戶君,慈郎,你們覺不覺得,我們的部長,其實比對方更加幼稚啊!”
“你才知道呀?”慈郎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跡部才不會忍受被別人控制呢,不管任何時候,任何地方!”
宍戶亮不冷不熱的丟過來一句:“你沒必要再叫我宍戶君,也跟他們一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