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樓上,程楊在門口跟章頁道了一句明天見就回房了,章頁拿房卡刷開門,把手機扔在沙發上,剛準備拿睡衣去洗澡,手機又響了起來,他以為是趙多多打來的,便沒接,等他拿好衣服,再走過來的時候,打到自動掛斷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趙多多不會這么強迫癥,章頁彎腰拾起,果然是劉東東。
“小章,我剛看到超話里有人上傳了圖片,你們晚上去擼串了?”
章頁懷疑劉東東是不是住在超話里頭:“嗯。”
“多多回去沒?”
“還沒見到人。”章頁懶得撩閑,“有別的事嗎?”
“有一個腕表的廣告你感興趣嗎?是個新品牌,機械表,設計感強,比較硬朗。”劉東東問。
章頁雖然不在乎掙多少錢,但劉東東畢竟只帶他一個簽約藝人,劉東東是要靠他吃飯的,沉吟片刻,他說:“你定吧。”
“好,我盡量幫你爭取一個好價錢,”劉東東說,“如果談下來的話,近期你可能要回來一趟配合宣發。”
“嗯,謝了。”掛掉電話,章頁看到有未讀信息,遲疑了一下,他抬起食指點開了信息,來自趙多多,說他已經到酒店房間了。
章頁把手機扔回沙發上,朝隔壁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拿起衣服進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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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振庭無功而返,助理小高看他臉色就知道事情沒成。
“姓程的沒答應?”小高烘干的衣服一件件掛進衣柜里面,試探著問。
朱振庭靠倒在沙發上,抓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大氣:“章頁在旁邊攪和,沒說上話。”
小高想了想說:“那要不現在過去?這么晚了,姓章的應該回房間了。”
從左岸出來,朱振庭就給鼎宇的趙總打了電話,趙總自然是把他臭罵了一頓,這件事他做得不地道,趙總也替他理虧,找常編劇替他求情,趙總打回來的時候態度更差,說讓他自己去找程楊認錯,如果程楊執意要告,他也沒轍,朱振庭這才慌了,他低聲下氣去找程楊,又碰上章頁和石語在旁邊,連番遭受打擊,至少今晚,他覺得自己沒辦法再碰一次壁了。
朱振庭這會兒就是個火/藥桶,隨便一點就能著,他把水瓶扔在桌子上,搓了一把臉:“你別管了,去睡覺吧,明天再說。”
偏生小高要再拱一把火:“夜長夢多,萬一他晚上回去就找人把你告了怎么辦?”
朱振庭一下子就炸了,一腳踹在桌子上,咆哮道:“我說了明天再說,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桌子上的東西乒乒乓乓滾了一地,小高不敢再說什么,委屈得不行,彎腰把水杯紙巾盒等東西撿起來,悄悄轉過身走了。
第二天的拍攝安排得特別滿,第一場戲在隰桑居,講冬至日放假,得了閑,石康便來約沈鍔和徐溫出門喝酒,主要是為了感謝上次任務的時候沈鍔救了他一命。
按照劇本,這一天有雪,道具組還在外面為雪景做最后的準備,現場的工作人員忙忙碌碌,程楊和章頁坐在矮榻上候場,各自拿一份臺詞本翻看著。
昨晚催眠失敗,早晨六點鐘又起來化妝,一個晚上章頁統共睡了四五個小時,他看了一會兒就犯困,掩口打了個呵欠。
程楊看他一眼,剛要說什么,吳震從外面進來,逮著兩人便問:“你們游泳學得怎么樣了?”
兩人對視一眼,程楊合上臺詞本說:“導演,能用替身嗎?”
吳震的第一反應便是:“怎么?小章教得不行?”
程楊道:“不是他教的不行……”
章頁能感覺到,程楊對他恐懼水這件事諱莫如深,他不想看著他絞盡腦汁去向人找借口解釋,還要規避自己內心的恐懼,直接打斷他,向吳震說:“他有風濕,泡不了冷水。”
年紀輕輕就說自己有風濕,吳震是不相信的,他覺得小程肯定沒問題,學霸,身高腿長的,不可能學不會游泳,那只可能是章頁沒教好,故意找的借口,于是他把矛頭對準章頁:“你小子不是逞能說自己能教嗎?這才幾天,就打退堂鼓?不行就說自己不行,我找專業的教練教他。”
章頁把臺詞本丟在了桌子上,盡量一臉誠懇地說:“沒騙你,小程這兩天還在貼膏藥呢。”
吳震半信半疑,望向程楊:“真的?”
風濕是不存在的,但確實貼著膏藥,程楊點了下頭:“嗯。”
吳震擺擺手:“那行吧,我找個替身。不過正面特寫的時候你還是得下水,沒問題吧?”
程楊搖頭:“沒有。”
吳震是個大忙人,這件事敲定,轉頭又去找別人了,這個角落里又剩下他們兩人。
程楊補上之前想問的問題:“你昨晚沒睡好?”
章頁昨晚的失眠來得有點莫名其妙,大概是晚上擼完串又被人追,大腦過于興奮,帶著點意猶未盡的意思,他想揉鼻子,抬起手后想起來臉上有妝,又放了下來:“嗯,一點多才睡著。”
程楊嘩啦啦翻著通告單:“那你慘了,今天要拍到很晚。”
章頁道:“后來朱振庭沒再找你吧?”
程楊搖頭:“早晨化妝間碰上過,那會兒人多,我看他憋得挺難受的。”
章頁想象了一下朱振庭欲言又止那副滑稽模樣,道:“先讓他憋兩天。”
程楊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
兩人中間橫著一張小桌,章頁一側身體壓在桌子上,靠近程楊:“這么說你不打算告他了?”
程楊的手肘本就擱在桌子上,被他輕輕碰了一下,眸光從眼尾滑出,落在兩人挨在一起的手臂處,他沒動,垂下眼皮說:“保留起訴的權利。”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又幾分鐘后,吳震再次從外面進來:“準備拍了。”
章頁從矮榻上彈跳起來,跑去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道具組的工作人員貓腰跑過來,把他遺留在桌子上的臺詞本收了起來。
沈鍔從香積堂帶了包子給懶得出門的徐溫,一個吃包子,一個看書,石康來約他們去喝酒,撩閑的時候透露了他娘在家給他定了親,同時催了一把沈鍔:“兄弟,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制衣局的阿怡姑娘對你有意思,你該多多上心,求掌門做主,把親事定下來。”
緊接著蘇泠泉來了,約他們進山打獵,石康便叫他一起去喝酒,蘇泠泉欣然答應,又說要拉一個人一起,便把個阿怡拉了過來。
演阿怡的正是昨晚章頁和程楊出門時在酒店一樓大廳碰上那個女演員,叫陳淄。
這一場戲很順利,除了其中一幕重拍了兩條,其他都直接過了,尤其是章頁和程楊,倆人這一場眼神交流的戲多,配合很默契,遠遠出乎吳震的預料。
“程老師,你真的沒有學過表演嗎?”叫陳淄的女演員忽然問。
程楊微微納悶:“沒。”
“剛才拍之前我還在想,你會怎么演吃醋,要不你自己過來看看吧,真的絕了。”陳淄站在監視器旁邊沖程楊招手。
程楊站著沒動,臉上也沒什么表情,章頁看他一眼,拿不準他是不是還沒出戲,從人群里擠了過去:“我來觀摩學習一下。”
陳淄立即笑著給章頁讓開位置:“我沒夸張,對吧?”
章頁隔著人群又看了程楊一眼,點頭:“對。”
下一場是酒肆的戲,需要轉場,戲中的酒肆離這里不遠,工作人員和演員們都三五成群地往那邊走。
趙多多把提前泡好裝在保溫杯里的綠茶遞給章頁:“我剛才聽見導演夸你了。”
章頁沒接言,仰起臉,把杯口懸空,朝嘴里倒了幾口,擰上蓋子塞給趙多多。剛才他看完回放就出來了,程楊還在那間屋子里,此刻他下意識在人群里找程楊的身影,卻看見他和陳淄并排走在后面,陳淄一直說著什么,程楊聽得很認真的樣子。
“你問程楊要不要喝。”章頁拿胳膊肘拱了趙多多一下。
趙多多順著他的視線回頭望了一眼:“人家正聊著呢,過會兒吧。”
章頁撇下他,大步向前走去。
趙多多感覺他家大明星好像有點不高興,但他搞不清楚原因。
‘酒肆’這邊布景都已經做好了,只需再調試一下機器,便可以開拍,化妝助理走上來給演員們補妝,章頁看見程楊朝自己這邊走來,踢了趙多多一下。
趙多多忙把保溫杯從懷里掏了出來。
“這里面是什么?”程楊接過杯子問了一聲。
“茶,”趙多多又從包里翻出一瓶純凈水,“你要是想喝純凈水,這里也有。”
程楊把保溫杯遞回去,接過了純凈水。
章頁喝水挑剔,綠茶泡完要放進冰箱里冷藏,冰了之后他才會喝,反正程楊是沒見他喝過熱茶,他昨晚睡那么晚,應該需要茶水提神,保溫杯里的茶水是冰的,喝一口少一口,還是留給他吧。
程楊喝了幾口三十幾度的白水,擰上瓶子遞回給趙多多,在章頁腳上踢了一下:“下次別再給我弄什么限量款的襯衫了,剛才陳老師逮著我問個沒完。”
原來是聊這個,章頁的心情不知道怎么就好了起來,他目光在程楊臉上停留片刻,又落回他的腳上,然后踢了回去:“昨晚之前我也不知道。”
程楊莫名其妙:“你踢我干嘛?”
章頁笑了笑,又在程楊腳上踢了一下:“想踢。”
程楊不太理解他的腦回路,愣了兩秒才試著踢了回去。
結果章頁更加高興,又連踢了他兩下:“好踢。”
程楊一臉哭笑不得,在章頁再次踢過來的時候閃身躲到了趙多多背后。
章頁踢了個空,卻不肯放過他,兩人繞著趙多多轉了幾圈,一個上前一個就躲,后來不知怎么變成程楊追著去踢章頁了。
吳震從一旁路過,大概無法理解年輕人的樂趣,掃了一眼就走開了,倒是蒙姚饒有興致地站在旁邊圍觀,笑著問:“你們干嘛呢?穿這么厚的戲服不熱啊?”
章頁笑得爽朗:“提神。”
兩人還沒分出勝負,吳震站在酒肆門口朝他們招手:“過來準備了。”
兩人收住身形,各自彎腰喘氣,蒙姚把小風扇丟給助理,轉身向臺階上走去
“剛才陳淄叫你看監視器的時候,你是還沒出戲嗎?”兩人緩過勁,并肩往門里走,章頁忽然問了一句。
程楊腳步稍頓,眸光從眼尾掃過去,又壓下去,落在腳下的門檻上:“嗯。”剛才一直在追打,他說話的時候鼻息略重,聽著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