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凌展自己想不明白,最好的辦法便是與別人參詳一番。但不知為何,雖然胡一刀作為他的師父,已然知道了他的許多情況,可關于功法的事情,他心中卻隱隱覺得還是不要與師父說的好。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生出這種想法,甚至一旦當他想到胡一刀對他的諸般好處,便覺得一股愧疚之意涌上心頭。
最終他還是沒有把實情向師父說出,也沒有去尋徐若婷。不知為什么,當初被囚在天劍峰后山之時,雖然偶有尷尬之事發生,但他仍能與徐若婷坦然共處。可是一旦離了那處地方,他心中便覺得有些不自然起來,似乎有些害怕見到徐若婷。他自己也說不清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只得默默的將之埋在心底。
徐若婷在他被帶回刀王殿的最初時期,每隔幾日便會來探望一番,不過后來她自覺這兩年時光有些荒廢修行,在確知凌展的身體已無大礙后,便自回落星峰安心修煉去了。
凌展在她來探望之時便覺得有些不自在,沒有將第三顆金丹的異狀說出,此后更是沒有主動去尋她,這件事便就此擱置下來。
實則與他關系親近可以隨意訴說的人還有一個凌白,但是凌白自己便是一只摸索著修煉的靈獸,對他身上獨特的功法更是無法提出什么好的意見,與他說了也無甚益處,徒增一個煩惱之人。
半年之后,凌展養好了身上的傷,法力也似有所精進,他憶起當初徐若婷所言,只要一心提高修為,終有一天能夠解開自己身上的謎團。當時他不知怎么便信了她的話,此時回憶起來,自己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不過似乎除了修煉下去,自己也沒有其他的目標可循。
不過他并不想留在這天劍山中修煉,因為他一旦想到那三次結丹時降臨的天劫,便覺得在這天劍山中修煉有些不妥,雖然那一次似乎除了徐若婷在場,沒有其他人發現當時的異狀,后來也只有宗主段涵龍、師父胡一刀還有結義弟弟凌白知道一些情況。
但若仍是在這里結丹,并且再次引來天雷,難保不會被其他人發現,要知道他可是要結出三百六十五粒金丹方可算是完成結丹期的修煉,這等怪異而漫長的修煉法門,被人得知了定會引出許多麻煩來。
只是這事還要好好計較一番,他心中主意未定,便仍是在山中居住,思量著最好的解決辦法。
這一日清晨,凌展剛剛走出洞府,想要在山中閑逛一番,忽然遙見天邊光芒一閃,一道似流星般的璀璨光芒直奔蓬萊派七峰而來,初時只有指甲蓋大小,轉眼間便大至一臂粗細。凌展心里一怔,正猜測這道光芒的來歷,只見那光芒已臨近本派防御大陣的守護范圍,但防御大陣只是光芒一閃,便任由那光芒穿過,不加絲毫阻攔。那光芒直射向天劍峰峰頂,轉眼間便消失在云海之中。他心知這是一種千里傳訊之法,既然天劍峰上沒有異狀發生,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午時時分,天劍峰上忽有一個宏大的聲音響起,傳遍了七峰之上的每一個角落,聽聲音似是當初主持門派大較的紀長老。他自稱代宗主傳訊,要求各峰各系的首座、長老,及留在門中的結丹期弟子,務必于當日未時至天劍峰山腰處的廣場會齊,有重大任務分派。這番話一連說了三遍,那個聲音才漸漸消去,至余下無數的回音在群山中回響。
凌展得知此事,忙到師父胡一刀處詢問,因他原先只在天華支派中住過,而且從未執行過師門任務,于此等事情不甚了了。況且,聽這次這個聲音說得甚為緊迫,還要招齊所有內門弟子與各位長老、首座,想來不是件小事。
胡一刀一時間也被這件事情鬧得莫名其妙,他是閑散長老,平時里于門中機要全不知曉,只得吩咐他隨著自己一同前去。此時同在胡一刀洞府中的,還有他門下的另外三位弟子,不過這三人除了那排行第三,傳過凌展功法的王師兄在見面之后與他打了招呼,其他兩位師兄則對他愛理不理。
胡一刀對這等事情無心顧及,凌展自己則是不大在意,這師兄弟間的尷尬情形就這樣過去了。
師徒五人于午時三刻來在天劍峰山腰廣場處,此時于此地已然有超過半數的結丹弟子聚齊,各自依本系的隊伍站好,只有天劍峰因長老人數眾多,又沒有首座,全部直接歸宗主本人統屬,因此自占了當中的一大片地方,弟子們各自隨在師父身后分成一片一片,每位長老身后都站著一二十名弟子,景象也是蔚為壯觀。
胡一刀一門也算是天劍峰所屬,但是像他這般弟子不過四人的長老是絕無僅有,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顯得極為突兀,許多弟子對他們幾人的面孔又不大熟悉,自然引來陣陣私語。
那傳聲召集的紀長老是站在人群最前端的,隱然間地位高出同輩甚多,連同其弟子也是一個個臉上隱帶傲意,恭敬的站在師父身后,也不與其他弟子交談,只是同門之間偶有低聲絮語。
凌展七年之前于門派大較中尚是個筑基期弟子,又隸屬天華支派,對于主派中的內門弟子可說毫不熟悉。后因被囚于天劍峰后山,除了徐若婷一人外,便只見過那位每月送來給養的師兄,此時他見識了這么多結丹弟子單獨聚于此地,自是將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來去,細細打量起這些弟子們的相貌氣質來。
他望向落星峰弟子的時候,自然是遠遠的看見了徐若婷的身影,只是不知為何他隨即便將目光移開了,似是不敢多看,好在徐若婷當時正與身旁一位女弟子說話,卻沒有見到他。
目光在人群中轉了一陣,他忽然發現了四名行為有些獨特的天劍峰弟子,雖然仍是站在一位長老的身后,看來正是此人門下弟子,但是四人與其他同門師兄弟之間又站開了一些,獨自形成一個小圈子,此時正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不知在談些什么。
凌展倒不是好奇他們談論的話題,只是覺得這四人的相貌有些似曾相識,一時間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他低頭思索了一陣,便輕輕一笑將這件事拋在一旁。在他想來,自己于主派之中全無根基,又怎會認得什么其他長老門下的弟子。
廣場上的弟子們雖然大部分都在交頭接耳,但都將聲音控制得極低,似乎雖然大宗主本人尚未到場,但是大家仍是不敢輕易惹其不快。
時至未時正,所有長老、弟子們已經到齊,不再有人陸陸續續的趕來此地,那站在人群最前端的紀長老忽然沉喝一聲,道了聲“肅靜!”,然后向著峰上躬身一拜,口中道:“本門各位元嬰期長老、首座及各門各系結丹期弟子已然會齊,請宗主示下!”
隨著他的話音,這篇廣場上聚集的數百人立刻變得安靜下來,連呼吸聲也變得細不可聞,并且所有人都在他最后一句話說過之后,整齊的躬身向峰上一拜,盡顯內門之中的森嚴氣象。
胡一刀門下幾人可說是在場數百人中動作最慢的,畢竟在天華山上閑散慣了,就連胡一刀本人也不知曉主派中的這些規矩,門下的幾人就更不清楚了。幾人倒是反應甚快,見四周的人全部躬身,忙有樣學樣一番,但仍是顯得有些突兀。
站在他們后面的一些弟子看見了,不禁臉上現出嘲笑之色,不過他們不敢發出聲音來,似是怕打破了現場的氣氛,以致遭受責罰。
隨著廣場上所有長老、首座及內門弟子這一拜,廣場前方一座造型古樸而又高大威嚴的門樓之中,忽的現出一個身影來。這個身影初始時尚是淡淡的一片虛影,可是二三息之后便化作了一個男子的形象,抬步向前走來,他的每一步雖然都穩穩的踏在地面上,帶著正坐山峰生出一絲隱隱的震動,但他腳下踏過的地面卻是點塵不驚,顯然于法力運使已如出神入化之境。
蓬萊派大宗主段涵龍這一現身,廣場上的結丹弟子們不禁紛紛將身子壓得更低,似乎不敢直面他的威嚴。其中,凌展是感受最為奇特的一個,之前他只見過段涵龍兩次,第一次是在門派大較開場之時,當時因周圍還有來自主派及各支派的內外門三千余名弟子,雖然在他出場之時大家也是全部躬身一拜,但是反而不如這一次單單的主派數百內門弟子這樣整齊劃一,恭敬肅穆。第二次則是在自己被送于后山將被囚禁之時,當時曾有一會兒工夫只是他一人獨自面對這位大宗主,當時他心中也暗自生出一股敬畏之情,卻又與現在這般有所不同。
段涵龍走到距離紀長老身前五丈處站定,雙袖一抬在空中虛扶一下,用平靜的聲音道:“全都住了罷。”
隨著他這一扶,凌展竟然感覺到上身被一股氣流托住,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他不禁暗暗咋舌,偷偷向兩側瞧了幾位師兄一眼,見師兄們也是臉上隱含訝色,不禁心中想道,難不成宗主這一手竟然能帶起整片廣場的空氣用以托起數百人的身體么?如果確然如此,這一下的暗含的力量可是大得驚人,也不知是門怎樣的法術。
他再偷偷向遠處望去,廣場上所有人都在這一扶之下齊齊站直了身子,只是不知那些元嬰期的高手們是被宗主扶起的,還是自己站直的。
段涵龍一扶即罷,用平靜的目光在整個廣場上掃過,隨后口中道:“本座請紀長老代為傳音,召集諸位來此,是有一樁極為緊要之事。數日前本座接到一位道友千里傳訊,說我云夢大陸三處封魔之地意外開啟,其中似有天魔逃出,四處為害。我蓬萊派恬為天下有數的大派,此時自當負起相應之責,當派遣長老、弟子行剿滅之事。此時事關天下蒼生,于我輩修士而言乃是重中之重,同時也是獲得歷練的極好機會,愿各位長老、首座及門下弟子盡力而為。”
說著,他將目光轉向紀長老,道:“紀長老,將所有安排分派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