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劉天&李平子:與子同眠
李平子感知到了我的意圖,停止了接吻,卻任由我輕薄。但她的手,卻依舊頑強地攔在自己的肚臍前,組成了堅固的馬奇諾防線。我一次又一次地試圖繞過這道防線,李平子一次又一次地將我攔截。見我沒有老實的意思,李平子甚至攥住我的手不放,這種不屈不擾,讓我惱火至極,徒嘆奈何。擡起頭來,想要跟她在嘴上計較幾句,卻發現,李平子的臉上已掛上兩道淚水。
“對不起,劉天,對不起,”李平子哽咽著,“我還是不能和你這樣。以前,看他,總覺得像你。現在,看你,總覺得像他。明白我的意思嗎,劉天?對不起,我曾失去了你,但我不能因爲你,再失去他。”
我頹喪地躺倒在牀上,張成一個大字。如果把**兄弟計算在內,我就是一個太字。是吧,我是太陽。可是,誰的太陽?!
李平子也倒下身子,輕輕地靠了過來,把頭枕在胸口,像樓佳兒當時的溫柔。“劉天,我們還是說說話,好吧?!”
“好吧。”我只好應和。抱住了李平子,像抱住了樓佳兒。
兩抹笑意,一左一右,春聯般地,又貼上了李平子的眼眶。紅通通的,充滿著喜慶。
我突然想起我來這邊的原因,不由得直拍自己的腦袋瓜子。都說男人是賤東西,沒見到女人的時候,想給的是愛,見到女人的時候,卻只想要性了。我本來是陪她來著呵護她來著安慰她來著,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不是跟那個誰鬧矛盾了嗎?!”我壓抑著內心的慾望,準備跟李平子細細探討一下最近的人生和生活。
“是啊,煩啊!”沒有了和我的糾纏,李平子也舒展開了自己的身體,“現在我可煩談戀愛了。”
“是啊,談戀愛就是個婆婆媽媽的事情。”
“太膩歪了。”
“你難道想直接進入主題?!”我又開始歪想。
“去……不想。我只想適當地保持點距離。”
“你們一個星期才見一兩次,距離也可以了。”
“不是這個意思,關鍵的是,他很煩的,老是不放心你,老是要我住到他那裡去。你說北京這麼大,他在東城工作,我在西城工作,住在一起,便宜了他,可苦了我。”
“呵呵,男人不習慣讓女人遠離在自己視線之外的。”對這個我可有發言權,大家可以姑且信之,“如果他願意,說明他已經不太在乎你了。”
“是嗎?一般都是女人粘男人的。我這個是男人膩歪女人。”
“如果男人不膩歪,是因爲他覺得已經征服你了。”我酸酸地說,“恭喜你,你還能讓他保持著男人原始的野性。”不過,然而,但是,“或許還有另外一種情況,他征服你了,但他還是不願意讓你遠離在他的視線之外,他還要控制你。看過賈樟柯的《三峽好人》了沒有?男人即使跟女人沒感情了,可要是有別的男人插上一腳,他也會找人滅了對方一樣。”
“這是大男子主義。”李平子憤憤地說。
“沒辦法,男人可以在外尋花問柳,也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女人有類似的不健康想法。”
“哎……戀愛就是太膩歪了。”李平子一副沒勁的樣子,搞得我也受到感染,慾望竟然退了潮水。
李平子想起了什麼,擡起頭,使勁地搖了搖我的胸口,“你說,現在的人,是不是越來越沒有安全感啊?!”
“I’M?很?SURE。”在上海待久了,有時我也喜歡夾槍帶棒的,中文裡糅點英文,顯得自己有文化水平。
“是的,我就是這麼想的。不要說祖宗八代,就說我們身邊的父母,大多戀愛不自由,婚姻也包辦,但捆綁照樣成夫妻。一輩子也沒見他們牽過啥手,但也很難分上啥手。生不能同歡,死也要同穴的。可是現在的孩子們,牽手容易,放手也容易。說翻臉就翻臉,說放手就放手。”
“是啊,你那個誰或許也擔心這點呢,要把你看得死牢死牢的。”
“那他也太把我看扁了。我可沒他那一代人那麼開放。他就是對不住我,我也不能對不住他啊。每個人有每個人做人的原則,你說是不?!”
“恩,你是好孩子。”
是啊,李平子太好了。好得我都沒辦法讓她不好。我本以爲她跟80後小男生混久了,也就80後了。可是她還這麼老一套,不知道和時代同步不知道變通。可是,可是,她爲什麼要變通呢?!世界上多些這樣的女人,不是很好嗎?!常常,噁心的事情見多了,便覺得這個世界上很暗黑。女人**多了,也越發覺得愛情的不可靠。就像樓佳兒那天一翻報紙,見上面白花花的一片《女友的神秘男友竟是我男人》《與公公生孩子,報復有外遇的丈夫》《我當保姆養家,丈夫泡上情人》《我墮胎,他卻要我傳真病歷證明》……也著實給嚇著了一樣。有些時候,我們太需要歌功頌德了太需要歌舞昇平了,需要感受到原來世界還是很美好的。還是陽光普照。還是綠楊成行。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是永浴愛河白頭偕老。
李平子,你的固執讓我很煩躁,但是我還要謝謝你。我多麼希望自己在抱住別的女人之時,自己的女人也能像你那樣,獨守空房終不悔,爲伊勒緊褲腰帶……你的存在,讓我看到了希望。
那天晚上,李平子自始至終躺在我的身邊。雙方稍作寬衣解帶,執子之手,與之同眠,卻毫無侵犯。半夜醒來,轉過頭去,看她睡得正酣,一頭順發鋪在枕上,像個溫暖的巢。四周一片寧靜,只聽見臨房的街,有車飛馳而過。我悄悄地打量著她,從她不自覺的神情裡,讀著她的美夢。良久,她翻了個身,面孔直衝我而來。鼻息均勻,像舒緩的小夜曲。我側下身子,在她的頰上,輕輕地印了一下。這美妙的一吻,讓我如飲甘醇。
從此,一醉便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