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
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guān)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千里共嬋娟
我不想不想長大
我們的生活多么幸福,我們的學習多么快樂
為你彈奏肖邦的夜曲,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你是光,你是電,你是唯一的神話
乘著這歌聲的翅膀
有一條小鱒魚,快活地游來游去,像小鳥一樣
啦啦啦,啦啦啦……”
譚悠悠裹著厚厚的冬衣,懷摟一個小暖爐蜷縮在馬車廂一角,以個人演唱會來排遣無聊時光。從古到今,從中到外,會的歌曲全過了一遍,可是很快,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江郎才盡,日子變得更加無聊,只好想想還有什么別的法子來殺掉多余的時間。詩詞歌賦,既然都扯開嗓子唱過歌了,那么是不是也應(yīng)該吟吟詩詞附庸風雅一番,哦不,應(yīng)該說是陶冶情操。
“相見時難別亦難,
思君月正圓。
魚書欲寄何由達?
小樓昨夜又東風。
相見爭如不見,
有情還似無情。
浮生長恨歡娛少,
往事知多少!”
亂啦,絞盡腦汁念得口干舌燥的,還是東一句西一句,沒完整的一首,看來她譚悠悠的吟詩比唱歌更加半桶水,爛就一個字。而且怎么盡是些離人思婦的句子,太不吉利了,她可是一個樂觀向上的人,這些詩詞怎么也不符自己的風格。一定是天氣太冷,連帶心情也低落起來,所以才會念這么傷感的詩詞。真冷!即使懷中的小暖爐烘得旺旺的,還是全身冰冷,總暖不起來。她在現(xiàn)代的時候并不是很怕冷,怎么一到古代就變得這么夸張?也許因為古代的時候還沒有什么污染導(dǎo)致的全球氣候變暖,再加上唐朝的譚悠悠身體過于嬌弱吧。
當初坐馬車的新鮮勁早過了,譚悠悠一個人坐在車廂里實在悶得慌,覺得還是找邪王聊聊天,好過唱歌念詩打發(fā)時間。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天氣里,應(yīng)該不存在危險駕駛。她抱緊了暖爐,打開車門,盤腿坐到正在趕車的邪王身邊。
外頭雖冷,但是空氣清新地沒話說,就是比較干燥。官道上只有他們一輛馬車,也沒有行人,很是靜寂。灰沉沉的天空下,衰草連天,瘦骨嶙峋的枯樹干巴巴地杵著,遠處山巒如波濤起伏,都涌向后頭去了。風很大,吹得樹枝嗚嗚低響,天上的密云沒有被吹散,反而有愈來愈厚之勢,直逼大地。譚悠悠掖緊衣袍,不讓寒風有肆虐的機會。邪王輕扯一下韁繩,讓馬跑得慢些,問她:“外頭風大,你如此怕冷,出來做甚?”
“我一個人在里頭悶死了,整天對著墻壁,像面壁思過一樣。”
邪王一笑,道:“你剛才唱的那些曲子,曲調(diào)跟詞都很特別,我竟無一聽過。”
哈!除了還未出生的李白的《關(guān)山月》是嚴格意義上的古曲外,其余的全是現(xiàn)代歌曲。倘若他沈閑云聽過這些歌,那才是怪事一件呢。但她心里這么想,嘴上可不敢這么說。譚悠悠笑說:“天底下有數(shù)不盡的曲子,你怎么可能都知道。”
“說的是。可你……”邪王別有深意看她一眼,問說,“你不是失去記憶了嗎,怎么別的東西不記得,倒是這些詞曲記得如此清楚?”
邪王在懷疑!他平時表現(xiàn)得如此平易近人,倒讓她放松了警惕,一時露了馬腳。他的心思真是細密,相處才短短數(shù)月就對她的身份起了疑心,反觀峨眉眾人,跟譚悠悠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居然對“失憶”后的她深信不疑。
“呵呵……”譚悠悠表面上是漫不經(jīng)心,實際上在絞盡腦汁編織應(yīng)對,“那些曲子自然而然脫口而出,大概從小就熟識,不經(jīng)意間唱出來也不足為奇啊。”
“哦!適才你吟誦的一些詩句,雖然連起來不太通順,每句分開卻甚為精妙,不知從何處得來?……或者都是你所作?”
一針見血!有時候,一個人太精明會招人討厭的。譚悠悠一身冷汗已經(jīng)暗自涔涔。要不,把那些詩詞的著作權(quán)收歸己有?不行!恐怕以后謊言會像雪球般越滾越大,最后難以收拾。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招認?不行不行不行!以唐代人的視角,不但不相信,還肯定會把她當成瘋子。
“那個……我前些日子在山上的時候,無意中翻到一本無頭無尾的舊書,不覺間記住了里面幾句而已。”邪王應(yīng)了一聲,沒再追問。譚悠悠偷偷瞧向他,見神色如常,懸起的一顆心才稍稍放下來。她輕吁一口氣,低頭撫一下剛才驚到怦怦直跳的胸口,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動作已然落入邪**炯有神的眼睛里。
“天氣這么暗沉,是不是過不久要下雪了?”為免再提起剛才那個話題,譚悠悠決定轉(zhuǎn)移邪王的注意力。
“一場大雪是避免不了的了。前面不遠有一個小市鎮(zhèn),我們先去那里歇歇腳,等雪停了再趕路。”
“太好了!我不喜歡冷,但是喜歡雪。”說起下雪,譚悠悠很是雀躍,身為南方人,對于雪是怎么都看不夠的。
“后面有人跟蹤咱們很長一段路了。”邪王朝譚悠悠,微微側(cè)身低語道。
他這么一句突然冒出來,沒頭沒腦的,譚悠悠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她也壓低聲問:“武林人士?”
“四個人,武功一般。”
譚悠悠左顧右盼,若無其事往車后張望幾眼,什么都沒看到,只好跟邪王說:“那把他們甩掉啊。”
“有你在,甩不掉。”
他真直接。譚悠悠左手撐著腦袋想了一下,建議說:“不如這樣,我們到前面的小鎮(zhèn)后,你裝作有事離開,看能不能引他們現(xiàn)身,知道了是哪路人馬,再作打算,如何?”
“不行,太危險了。”邪王一口回絕。
“你說他們武功不高,所以應(yīng)該沒有問題的。有你保護,我不怕。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邪王的眼睛閃閃發(fā)亮,這已經(jīng)是譚悠悠第二次明確表示相信他了。自打被冠上“邪王”這個名號后,她是第一個,恐怕也是最后一個愿意相信他的人。就沖著她這句話,他爽快地答應(yīng)了這個其實很白癡的建議。
馬車駛?cè)胄℃?zhèn),停在熱鬧的主街道,邪王跟譚悠悠交代幾聲,留她一人在車上便離去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譚悠悠坐在車廂外東張西望,懸空的雙腳百無聊賴晃啊晃,就差嗑瓜子了。
一只手從她身后搭上她的肩膀。譚悠悠猛回頭,帶著奸詐的笑容正欲大喊“你上當了”,卻在看到來人的臉后,沖到嘴邊的話給硬生生吞回去了。搭上她肩膀的不是別人,竟是二師妹鄭璧梅!她神色凝重朝她點點頭,譚悠悠定神再看,只見連三師妹吳萱站在鄭璧梅身后,右手按著劍——她居然也下山來了。同行的還有兩個陌生人,一男一女,都緊張地手按劍柄四處張望,只是看著面熟得很。不消說,他們都在防著“離開”的邪王。
“師姐快走!”鄭璧梅不由分說,拉了譚悠悠便往邪王消失的反方向跑,吳萱和那一男一女則負責殿后。
譚悠悠扭頭往后使勁看,只見邪王半個身子隱在街角處,靜靜地看著她。她想停下來不走了,雙腿卻不由自主跟著鄭璧梅跑;她想說些什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雪花,毫無預(yù)兆飄灑下來。下雪了……烏云積聚得太久,一下就是大雪。茫茫然的大雪在北風中肆意亂飛,交織成厚厚的簾子,漸漸遮住目光,她看不見邪王的高大身影,天地間徒留一片蒼白。冷!真冷!天氣這樣冷,凍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天下沒有不散之筵席。明知道終有一天要分別,沒料到這一天來得這么早,連再見都沒來得及說。本來就是兩條平行線,因意外而有了交集,此去經(jīng)年,以后再難相見了吧。
你為救我而受傷,你負傷為我而打虎,你怕我一人趕路危險帶我上京,你怕我不習慣由一日兩餐改成三餐,你每次點菜總是點我最喜歡的,你為我放慢腳程不再露宿山野,你怕我辛苦硬著頭皮乘上褚衛(wèi)的船,你為怕冷的我買厚衣暖爐,你為坐在馬車外面的我放慢馬車使風吹得小些……以往點點滴滴,一時間全涌上心頭……再見了……沈閑云,你是一個值得珍藏于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