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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訴衷腸

血!又是血!離上次朱圓貞事件才半個多月,譚悠悠卻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咯血,這血也咯得越來越多,有時甚至昏厥過去,昏迷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譚悠悠實在不知怎麼辦纔好,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悲觀,所幸大家都對她很好,她纔不至於消沉。只是,有時候,別人對他的好,也是一種負擔——李鶴年前兩天來提親了。但是,這個婚約還有實現的必要嗎,新娘子都快死了,到最後徒留傷感而已,她不想害人,尤其是李鶴年。唉!人生啊人生,怎麼這麼的……痛苦,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門外有些動靜,譚悠悠悄悄把染血的手帕收好,雪娘推門而進,問她:“娘子,李阿郎想見您。”

“姑奶奶心情不好,不見!”這已經是數日來不知第幾次拒絕見李鶴年了,斷了吧,對大家都好。

雪娘欲言又止,譚悠悠拿眼瞪她,說道:“我現在看到他就討厭,看到前面就討厭到後面,看到上面就討厭到下面,一大男人婆婆媽媽幹嘛呢,叫他回去!”

“哦……”雪娘耷拉著腦袋出去,正待關門,卻被一隻大手擋住了,是李鶴年。他示意雪娘不要出聲,走近沉溺在自己情緒裡的譚悠悠。

“我說雪娘,別勸我了,去跟旺財說,我膩煩他了。”譚悠悠頭也不擡。

“既然你還叫我‘旺財’,那就表明你還沒有厭煩我。”

譚悠悠一震,望著李鶴年,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麼進來了?”

李鶴年坐在她對面,平靜道:“我若不進來,你還要躲到幾時?”

“唉,別自以爲是了,我現在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真的。”譚悠悠言不由衷,卻發現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悠悠,你在擔心什麼呢……”李鶴年的大手包住她的小手。

真溫暖……要眩暈了……但,不可以依戀……譚悠悠狠下心腸抽開手,別過頭去。李鶴年早打定主意要跟她好好談談,她現在的想法和做法都有問題。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教訓教訓譚悠悠,她就往旁邊倒去。李鶴年忙扶住她,震驚地發現她雙目緊閉,正大口大口吐著鮮血。

“悠悠!悠悠!”李鶴年一邊拭擦不斷涌出的鮮血,一邊驚恐地喊著她的名字,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

盪盪悠悠,譚悠悠只覺自己處於一片虛無縹緲之中。我死了嗎?她苦笑一下,死在旺財的懷裡,也是一種幸福了,可是,旺財該有多傷心啊,希望他以後能找一個瞭解他、愛他的人,開開心心生活下去。

“娘子,”一個聲音在身後叫喚。譚悠悠對這聲音太熟了,不用轉身她也知道是潭影,那個把她帶到唐朝的人。“娘子快回去吧。”

“回去哪裡呢?唐朝,還是我本來的時空?唐朝,不屬於我的那個身體已中劇毒,據說撐不了幾天;現代,我的身體都不知道還在不在,你說,我能去哪裡?”譚悠悠叉腰看著潭影,第一次對她感到憤怒。

“我對不住娘子,”潭影垂淚道。

“停。”譚悠悠最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哭了,頓時怒氣消了大半,“雖然我覺得唐朝的生活很不錯,但是,關於爲什麼你要把我帶到唐朝,總得給個解釋吧,美女。”

潭影略一沉吟,道:“娘子,當時我知道自己已經油盡燈枯,爹孃雖然沒能時時跟我在一塊,但如果我去了,他們一定會隨我……於是便想請您幫忙。而且,您也答應了。”

譚悠悠想起以前的夢,的確,當有一個聲音天天喊著要她的時候,她一時不耐煩就答應了,沒想到造成她的穿越。“世上那麼多人,那你爲什麼偏偏選上我?”

“當時,娘子是我唯一能找到的人。更重要的是,娘子在那個世界的事情我都知道,您是那麼堅強,一定可以代我好好活下去,承歡膝下。現在,娘子已經回不去那個世界了,您的身體,早就……沒了,那個世界的人,都以爲娘子永遠離開了。”

對於現代世界,譚悠悠沒啥留戀的,她在那裡沒有深交的朋友,唯一的親人姑姑又十分之冷漠,反而是唐朝,有那麼多她愛的人以及愛她的人。可是,潭影這樣輕率地安排了她的命運,實在不忿。潭影彷彿看出了她的心思,對她說道:“真的很抱歉,當時時間十分緊急,如果不趕快讓您到這邊來的話,我的身體就撐不住了。”

看著她的淚眼,譚悠悠又一次心軟了,她嘆口氣,無奈地問:“那你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中劇毒?”

潭影點點頭,說:“那是很久以前了,我一直怨恨爹孃把我扔在峨眉山上不管,直到無意中聽到師傅和爹孃說話,才知道原因。從那以後起,我就不再怨恨他們了,其實,看著女兒一天一天走向死亡,他們的心比任何人都苦啊,於是我便決定,在我走之前,一定要找個人來代替我。”

“所以我就來了?”

“是的。娘子快回去吧,久了可不好。請您一定要活下去。我要走了,請對爹孃保守這個秘密,代我承歡膝下。拜託了!”潭影推譚悠悠一下,譚悠悠跌了一跤,猛然睜開眼睛,爹孃,還有李鶴年的臉龐頓時映入眼簾,原來,她已經回到現實之中。譚悠悠內心深處鬆了口氣,終究,還是回到了唐朝。依潭影的話,這以後,她都回不去現代了罷,只是,她還能在這個世界待多久呢?譚氏夫婦見女兒醒來,自然歡喜萬分,但他們還是識相留給譚悠悠和李鶴年獨處的空間。

其他若干人等全都離開了,偌大個屋子,只剩下譚悠悠和李鶴年兩人。現在是晚上,只有燃燒的蠟燭畢剝畢剝作響,他們誰也沒開口,屋裡一陣難耐的寂靜。李鶴年握住譚悠悠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輕嘆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悠悠,我相信你也是這樣想的。”

譚悠悠想把自己的手從那溫暖中抽開,卻被他用力地握住,只好說:“不可能了。”

“悠悠,你看著我,說你在也不喜歡我了,那麼,我立刻離開,從此不再煩擾。”

“我……”譚悠悠當真不敢看著李鶴年,她的確說不出那樣的話來。

“你的話,既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我……”李鶴年伸手輕輕拂去譚悠悠臉上的淚滴。

“你非要逼我,”譚悠悠忍不住眼淚洶涌,“是的,我承認捨不得你。可我現在這樣,我們還會有結果嗎?我不想變成死了也拖累你的人。”

“如果我現在我的是其他娘子的手,你會高興嗎?”

譚悠悠忍不住搖頭。

“如果我另娶他人,你會欣慰嗎?”

譚悠悠還是管不住自己,狠命搖頭。

“那就拋掉那可笑的想法,記住,今生今世一定要把我狠狠地抓在手裡!悠悠,今生今世,除了你,我不會再要別的女人。所以,請你把我狠狠地抓在手裡,不要放開。”說到這裡,李鶴年的聲音都變了,他把臉埋在譚悠悠手中,譚悠悠感到自己的雙手都溼潤了。她難以遏制地抱住李鶴年,是的,不要做那些蠢事了,順著自己的真心走,聽取而今現在吧。

李鶴年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道:“悠悠,我聽說江湖上的醫聖尚在人世,也許他能治好你身上的毒,不要放棄希望,我們去找他吧。”

“嗯。”解開心結,譚悠悠心情豁然開朗,“我要和你快快樂樂生活下去,堅強地戰勝那個什麼毒。電視上說,病人的心態纔是最重要的。”啊!又說漏嘴了,譚悠悠吐吐舌頭。不過李鶴年好像沒有注意到她的話裡夾帶著現代的東西,兀自在考慮什麼。

“你怎麼了?”譚悠悠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悠悠,我們成親吧。”李鶴年冷不凡冒出這麼一句,嚇了譚悠悠一大跳。雖然他此前早就說過要她嫁給他,但現在突然這樣求婚,還是很有震撼效果。“一來算了了心願,二來也方便我帶你去找醫聖,好麼?”聽著他溫柔的聲音,譚悠悠的腦袋簡直不能思考了,只能傻傻點頭。

得到譚悠悠的首肯,李鶴年十分歡欣,就忙著要去張羅婚禮,譚悠悠想到了什麼,忙叫住他:“等等,我有事跟你說。”

“什麼事?”李鶴年現在一副幸福衝昏頭腦的模樣,完全毀掉冷情帥哥的形象。

譚悠悠正色道:“既然要和你成爲夫妻,我覺得有個秘密一定要讓你知曉,夫妻之間不應該隱瞞對方的。”是的,她要把現代的事情、潭影的事情、穿越時空的事情等等,全都告訴李鶴年。“這些事情你聽過之後一定要保密,到了你那裡之後,就算到了死衚衕,可以麼?”

“好,我發誓,如果泄露出去,就讓……”李鶴年想了一下,說道,“就讓我此生孤獨終老,娶不到悠悠你爲妻。”對於李鶴年來說,這個誓起得非常毒辣,這也說明他是真心立誓的。

“其實,我不是真正的潭影……”譚悠悠一五一十把穿越這件離奇的事情都給說了,毫無保留。而李鶴年的表情,從剛聽到時的不可置信變到逐漸接受。他相信譚悠悠,不僅因爲他相信這個世界有太多的未知之事,更因爲他信任譚悠悠。

“真的多謝潭影娘子把你帶到我身邊。”李鶴年望著譚悠悠道,“如果你沒有來,不會有人理解我的雙重身份;如果你沒有來,也許我會和其他娘子成親,但一輩子都不會懂得何爲情愛。如果你沒有來,也許我會平淡乏味地活著,但一定感受不到幸福。”是的,他真的很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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