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轉身,譚悠悠跟著轉身。然後,她看到一個美男子,不,也許是女扮男裝的美女。太美了,怎麼能有人長得這樣美貌!束得中規中矩的秀髮透出別樣光澤,秀氣的劍眉略添英氣,眉下雙眸如深夜的星子,顧盼含情,一管秀鼻,朱脣不點自丹,白裡透紅的肌膚如玉般溫潤瑩然,再加上一身蔥色長衫隨江風輕擺,恍若仙人下凡。
美女!絕對是美女!天底下絕對沒有一個男子可以這般傾國傾城。至於胸部,譚悠悠瞄了瞄,只要用力裹,要達到這麼平坦的效果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沈兄,”美女衝邪王嫣然一笑,如春風拂過人的心頭,“真巧,沒想到能在渝州再遇。”譚悠悠狐疑地看向邪王,他姓沈麼,自己怎麼從來都不曉得,他也從來不說。
邪王方纔跟譚悠悠說笑的表情瞬間收起,只是沒有表情地點點頭,算是回答。譚悠悠直覺有問題,不過,看美女的表情,他們應該是朋友而不是敵人,他邪王長得又不帥,怎麼就對絕世美女那麼拽。
不過美女顯然不以爲意,沒有給邪王的冷臉嚇跑,繼續道:“小弟的船正好停在附近。我們難得見面,沈兄不如到船上小坐一會。”
“不了。我還有事。”
聽這話,美女的臉上浮現傷心的表情,真是我見猶憐。正巧譚悠悠的肚子緊接邪王的話頭雷鳴一下,眼中只有一個邪王的美女終於把美目移向她,只不過,打量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譚悠悠尷尬笑笑,下意識地不太願意讓這個美女看輕了。
“這位是……”
“朋友。”邪王繼續他惜字如金的新風格。
“我姓譚,叫做悠悠。請問這位美女芳名。”譚悠悠決定自力更生。
“在下乃男兒身,”笑容依舊無懈可擊,不因譚悠悠的誤會而改變分毫,“姓褚,單名一個‘衛’字。”
男的?不會吧!譚悠悠的嘴巴張成圓形,不可置信的再次瞄向褚衛的胸部,的確平坦無比,要用裹胸部用力纏到這種程度,好像是有些難度。
“沈兄,你們尚未用午膳吧,小弟看譚姑娘也餓了,不如就近到小弟船上用些酒菜,如何?”
一聽到有吃的譚悠悠就來興趣了,肚子餓的時候食物就是她致命的弱點。她用平生最最誠懇的眼神望著邪王,邪王輕嘆口氣,微微頜首。剛纔還一副飽受飢餓摧殘模樣的譚悠悠,居然馬上精神奕奕神情雀躍起來。其變化之快,恐怕連變色龍也難以望其頸背,令邪王咂舌不已。可是在譚悠悠眼裡看來,褚衛表現得比她更高興,傻瓜都看得出來不是爲了能邀請到她譚大娘子光臨。這年頭,莫非流行邪王這一款朋友?或者,能請到他是一件光榮無比的事?
褚衛的船果然不遠,幾步路就到了。美女,不,美男子的船果真不同凡響,精美的雕花,整潔的船容,不大,卻顯得很優雅。他們剛進船艙,便有一股細細的軟香襲來,船艙裡,迎面一座包金摺疊手繪屏風,側下是湖水綠錦繡坐榻,兩邊白玉似的瓷瓶裡各插著兩支瘦菊。坐榻對面乃雕花格窗,外頭是江岸的景色,窗下一張幾案,放著一個盛著五彩糕點的琉璃盤。總之,對一個男子來說,風格比較偏向陰柔,不過褚衛本來就長得一副美女模樣,船艙佈置成這樣也算相配了。
兩個美貌小婢設好坐墊和案桌,奉上茶水就退下去了。不久,她們復又進來擺上豐盛的酒菜。譚悠悠的嘴巴再度張成圓形,不是因爲上菜的速度飛快,而是因爲那些酒菜實在太豐盛了。每張案桌上都有一飯一湯兩素四葷,無所不包。兩個字來形容,誇張!
酒菜看起來很美味,自詡肉食動物的譚悠悠自然首先把魔爪伸向那些什麼豬肉羊肉。既然褚衛不是女的,她譚悠悠也就不必裝什麼淑女,反正不具可比性,現下吃飽吃好祭祀五臟廟纔是最重要的。套一句廣告詞,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
但是,美男子褚衛顯然對另一個人的興趣大些,他的一雙脈脈秋水從頭到尾只在邪王一人身上留連,彷彿譚悠悠只是個透明人似的。不過邪王的應對可就明顯十分冷然,對於褚衛比三九伏天太陽的熱度還要熾烈得多的熱情,大多數時候乾脆充耳不聞,要不就隨便敷衍一兩句。更誇張的是褚衛居然不以爲忤,好像前世欠了邪王似的。
吃飽喝足,譚悠悠這纔有空跟那兩個奇怪的人來些互動,她隨便找了個話題:“褚公子的船要去哪裡?”
“此番我們商號進了些蜀錦,要運回揚州去。”
“揚州哦,十年一覺揚州夢,呵!揚州是個好地方。褚公子是揚州人麼?我想也只有江南才能孕育出褚公子這般鍾靈毓秀的人物。”
褚衛點點頭,轉問邪王:“此番沈兄要往哪裡?若是順路,何不與小弟同行?”
邪王啜口酒,沒答話,倒是譚悠悠熱心回答道:“我們要去……”還沒說完呢,就瞥見邪王射來一記警告的目光,她只好改口,“北邊,那個……”一時之間不知說哪裡纔好。
“魏州。”邪王接口道。
譚悠悠疑竇暗生,自打這褚衛出現開始,邪王就好像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雖說他以前沒有對別人表現得特別熱絡,但也不至於像現下這般不近人情的模樣。而褚衛這個人表現得更加奇怪,明明邪王擺明了一副不予理會的臉孔,他居然還愈挫愈勇,一副屢敗屢戰的架勢,彷彿上輩子欠了人家似的。
“正好順路呢。不如你們就乘小弟的船到揚州,再取道水路北上,如此一來,不但時間上要快些,也會免除許多勞累。”
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提議。譚悠悠雖然不知道魏州在什麼地方,不過能有大船代步,不用再靠兩條腿的這種原始方法,當然樂於見成。不過,事情能否辦成,還得看邪王。譚悠悠這回可不敢亂開口了,她滿臉期盼地轉向邪王,卻看到他神色依舊冷然,顯然沒有這種打算。譚悠悠沮喪地捶捶自己的雙腿,悲觀得幾乎可見日後磨出水泡腫成豬腿的模樣,她再一次後悔自己那日爲什麼沒有選擇回峨眉。懊惱間她忽聽得邪王緩緩道:“好。”
奇蹟發生了!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邪王會突然改變主意,他明明前一刻還一副極欲與褚衛撇清關係的模樣,但她還是高高興興衝邪王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正好邪王也在看向她,一和她目光對上,馬上又低頭喝酒去了。
褚衛也很高興:“如此甚好,小弟必盡地主之誼。”
邪王冷冷答道:“你的船不是早就開了麼?”
褚衛尷尬不已,只好左顧而右言其它。譚悠悠回頭看看窗外,果然兩岸的景色都在往後退。對這事她之前一點都沒察覺,邪王果然是在江湖上混的,警惕性那麼高,如此看來美男子褚衛大有古怪。
在古代坐船是個很不錯的經驗,尤其是一個有錢人的船,一日三餐糕點美食隨便吃,更不用受那風餐露宿之苦,閒暇之餘還可以到甲板上欣賞美麗的長江景色。
船出渝州,不久就是夔州——長江三峽之一的瞿塘峽的起點。瞿塘峽峽陡江急,江浪不時撲到船舷上,捲起千堆雪,船隻能緩緩前行。譚悠悠抓著欄桿小心地看了一下江面,只覺激流澎湃,波濤洶涌,一不小心掉下去,絕對屍骨無存。她一陣眩暈,不敢再看,一回首,卻猛然看見褚衛站在身後,也不知他何時起就在哪裡了,嚇她一跳。
“水流這麼湍急,有些害怕吧,”褚衛這回倒是主動跟她說話,“可是你看兩岸,景色多麼雄偉。”
譚悠悠放眼四望,只見兩岸峭壁如削,山峰在這秋冬時分依然暗綠如墨,簡直一幅活生生的潑墨山水畫。到了巫峽,又是另外一番美景。江岸重巒疊嶂、山勢奇絕、姿態各異。如果要比喻的話,瞿塘峽之景猶如豪放的北方漢子,自有一番雄渾;巫峽之景則是一個江南女子,俊秀婀娜。
“看那邊,那便是神女峰。”
譚悠悠順著褚衛手之所指,見到那萬仞高峰之巔,一根巨石突兀於雲煙繚繞之處,仿若一個嫵媚動人的少女。“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頓”,鼎鼎大名的神女峰果然風姿綽約。
船被急流衝進西陵峽,江流變得更加兇惡,處處是險灘礁石。由於江面上佈滿大大小小的漩渦,船身劇烈震動起來。譚悠悠有些害怕,正欲回艙,卻瞧見邪王也出來了。褚衛撇下她湊過去找邪王說話,講的無非一些三峽兩岸歷史典故之類。譚悠悠已經習慣他的厚此薄彼,留在旁饒有興趣地聽他把屈原、王嬙等人的故事娓娓道來。
出了西陵峽,江流變得平緩,水面也開闊起來,經過長江三峽的兇險,商船停在夷陵稍事休整。邪王不在船上,不知哪裡去了。譚悠悠百無聊賴地斜倚在坐塌上吃糕點,突然覺得這種狀態下很適合看電視,可惜萬事俱備,只欠電視。
“譚姑娘,方便在下進去麼?”簾外傳來美男子褚衛悅耳的聲音。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褚衛居然主動找她。譚悠悠請他進來,玉面公子應聲掀簾而進,依舊那麼傾國傾城。譚悠悠覺得這世道太不公平了,連個男人都長得比自己美麗,心中暗暗感慨一番。褚衛嫣然一笑,坐在她面前。明明眼前的這個人在笑,而且很燦爛的那種,譚悠悠有一種的很奇怪的感覺。他的眼睛裡波光流動,但是好像不帶一絲感情。
“褚公子找我有什麼事?”
褚衛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她:“譚姑娘與沈兄相識多久了?”
“沒多久,不到兩個月。”其實譚悠悠很想開個玩笑說青梅竹馬的,但是一看到褚衛認真的神情,就不由自主全招了。
“真的時間不長呢。”褚衛垂首喃喃自語,像在思考什麼。譚悠悠正覺得奇怪的時候,他突然跽坐俯身傾向她。譚悠悠的心怦怦直跳,身體避讓著往後仰。這種曖昧的姿勢她只在電視上看過,褚衛該不會是對她一見鍾情想親她吧,這個唐朝的民風居然開放到這種地步嗎。怎麼辦?不可以的,不可以的。雖然他是個美男子沒錯,但她又不喜歡這種陰柔款的,日後要是一起生活,他的美貌絕對是對自己最大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