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譚悠悠全身寒毛都豎起來了,她想尖叫,喉嚨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想跑路,雙腿卻抬不起來。那個,大學(xué)入學(xué)的時候,學(xué)校發(fā)的入學(xué)指南上教的防身絕招是什么來著?是貓腰抬手往后摟住敵人的脖子然后把人往前摔,還是單腿后踢要害部位什么的?大腦一片混亂之后一片空白,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機械地轉(zhuǎn)頭,轉(zhuǎn)頭,再轉(zhuǎn)頭……直到一張熟悉的俊逸臉龐映入眼簾,譚悠悠的身心才霎時松懈下來,雙腿一軟,倒在對方懷中,但她嘴巴可不饒人:“死旺財,深更半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想嚇死人啊,看你到時候拿什么賠我爹娘,哼哼。”
“對不起,我扶你。”李鶴年輕輕扶她起來。
實際上,此刻見到李鶴年讓譚悠悠倍覺安全、溫暖,她像八爪魚一樣抓住他撒嬌道:“走不動了,腳軟。”不過這也是事實,接連兩個驚嚇,她確實吃不消。
李鶴年扒開譚悠悠纏著的雙手,柔聲哄道:“路不遠,一會兒便到的。”
譚悠悠蹲在地上,就是賴著不動:“不要,人家確實走不動,不走了。”
“小姑奶奶,怕了你了,到底想怎樣?”每次譚悠悠一耍賴,李鶴年就拿她無可奈何。
聽他這么一說,譚悠悠的雙眼立刻變得亮晶晶:“你背我吧,怎么樣?你的武功這么高強,力氣肯定比普通人大,背個全程應(yīng)該不是問題,路程一點都不遠。”
李鶴年服了,她真是一個肆意妄為的小姑娘,肆意得可愛,妄為得有理。他乖乖蹲下來,讓譚悠悠爬上他的背,然后朝她剛才落腳的簡室走去。他走得十分平穩(wěn),身上還有一股清新的味道,背也很厚實寬闊,仿佛天生就是讓人依靠的。譚悠悠舒舒服服地趴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不知道為什么,先前循燭光而去的時候,路上七拐八彎挺遙遠的,而現(xiàn)在旺財背著她,怎么兩三下就回到了呢。進了屋,譚悠悠無精打采靠著墻,渾身不舒服,還覺得身體發(fā)熱,她對李鶴年說:“旺財,開開窗好不?熱死了。”
李鶴年看看她,把窗打開兀自就出去了。沒良心!譚悠悠有氣無力地想,怎么現(xiàn)在就不關(guān)心一下她呢,沒發(fā)現(xiàn)她身體超不舒服嗎。沒多久,李鶴年又折回來了,手中捧著一盆涼水。
“這里的薰香或多或少都有藥用,既可用來對付不聽話的姑娘,又能取悅客人。以后不要到這種地方來了。”李鶴年皺著眉頭,把泡過涼水的面巾擱在譚悠悠的額頭上。一股冰涼立刻沁進她的身體,譚悠悠感覺身體的燥熱除去了不少,舒服了很多。原來李鶴年不是不管她,而是給她拿水降溫去了。
“什么奇怪的薰香……”譚悠悠不以為意咕噥著,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這薰香……怪不得她聞了之后不但渾身使不上力氣,還發(fā)起熱來。“我沒來過,哪里知道這兒如此兇險,以后可再也不敢了。”她也挺委屈,她真的不是故意要來的。咦?等等,為什么旺財會出現(xiàn)在這里,莫非他——到這里來找垂云?嗯,很有可能,不然他為什么剛好那么巧出現(xiàn)在垂云的小院落外。哼哼,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只聽得李鶴年責(zé)怪道:“無端的跟蹤褚衛(wèi)作甚,弄到宵禁都回不了家,還什么地方不好去,偏來這教坊之地留宿,沒想過危險么?”
“唉,都是我的錯……”等等,褚衛(wèi)?他剛才才說褚衛(wèi)?“你怎么知道我跟蹤褚衛(wèi)?”
李鶴年笑著搖頭說:“想想吧,只許你跟蹤別人?實在太大意了。”
原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譚悠悠越想越覺得自己失敗,跟蹤褚衛(wèi)被對方發(fā)現(xiàn),被李鶴年跟蹤而自己卻毫無知覺,什么世道嘛。
譚悠悠氣鼓鼓說道:“這是你的不對。”
李鶴年奇了,在這件事情上,為什么反是自己的不對,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首先,你明明在織霞坊見到我,卻不打招呼暗地里跟蹤,不厚道;其二,明知道我迷路,還不趕快現(xiàn)身指路,不厚道;其三,垂云想殺我,還是沒出現(xiàn)制止,還是不厚道。旺財兄阿,難道你不知道世上有英雄救美這種事么?這么不會看情況,褚衛(wèi)和垂云到底喜歡你啥,白長了一副好皮囊。”
得得得,全是他的錯。李鶴年搖搖頭,沒和她爭。因為看她情緒激昂到兩眼閃閃發(fā)光的樣子,非常可愛,所以,自己處于下風(fēng)又何妨。譚悠悠看李鶴年不出聲,得意地打個呵欠,靠向他的肩膀,一邊閉目養(yǎng)神一邊說道:“旺財,我明天怎么辦哦。”
“怎么了?”
“爹娘要是知道我一夜未歸,而且還是在妓院過的夜,一定打斷我的雙腿,然后一輩子關(guān)在屋里,再然后,一生只有成親那天才能踏出房門。”仿佛預(yù)見到自己未來不幸的日子,譚悠悠哀號起來。
真是想象力豐富的妮子。李鶴年笑道:“不會,最多關(guān)你一兩天。”
“不要啦,你還笑!不許笑!” 譚悠悠真想一拳揍掉那幸災(zāi)樂禍的笑臉。她眼珠子一轉(zhuǎn),馬上露出一副笑臉來,“李公子,李阿郎……”
李鶴年承認自己很喜歡她這樣甜甜地叫他,可是……這實在太、太、太不正常了。他斜她一眼,道:“干嘛。”
譚悠悠笑容愈發(fā)燦爛了:“我們現(xiàn)在就回家吧。”
“現(xiàn)在是晚上,而且還有宵禁……”李鶴年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yù)感。譚悠悠接下來的話證明他的預(yù)感果然是對的。
“你帶我回家不就行了。你可是武功一等一的高手啊,邪王的名號在那擺著呢。我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不是用輕功抱著我跑了很遠么。我相信,今天晚上你也絕對能勝任。”
得,李鶴年認栽了,而且,他也認為留譚悠悠在羂卷居過夜確實不妥。于是,他沒多加反對,攬著譚悠悠悄無聲息竄上屋頂,只見一彎新月如鉤遠掛天邊。譚悠悠興奮得幾乎跳起來,飛翔的感覺真沒法說,棒極!
“下輩子做一只小鳥好了,自由自在地飛在天空。”
“那我就做一棵樹。”李鶴年望著譚悠悠脫口而出。
“為什么?”
“那樣你就會在我身上做窩了。”
譚悠悠似乎聽出一些弦外之音,忙轉(zhuǎn)換話題:“你怎么那么多廢話呢,已經(jīng)很深夜啦,得趕快回家睡覺,困啊。”說完,還應(yīng)景地打個大大的呵欠。
李鶴年笑道:“你不是想飛么?”他抱起譚悠悠便朝鄰近的屋頂掠去。
“哇!真好玩。再快點啦。”
“噓……”
李鶴年看譚悠悠那么興奮,還特意繞了一下遠路,帶她御風(fēng)而行,最后在她的住房外輕輕降落,沒有驚動一個人。
“旺財,下次我還要再飛哦。”譚悠悠非常誠懇地說。
感情這小妮子當(dāng)他的輕功是用來帶她玩的,蒼天啊,江湖上令人聞之變色的邪王顏面何在,形象全毀了。李鶴年無奈搖頭,嘴里卻是應(yīng)承著:“好!”
“實在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見李鶴年答應(yīng),譚悠悠高高興興地進屋,才拉開門,又聽到李鶴年在后面喚她。
“悠悠……”第一次,李鶴年沒有叫她“娘子”,也沒有直接叫她“譚悠悠”。
“還有什么事?”譚悠悠回頭看著李鶴年,淺淡的月光照在他嚴肅地神情上。
“你……算了,”李鶴年頓了頓,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快進去睡吧,省得明天沒精神。”
“嗯。”譚悠悠隱約想到他要說什么,沒有追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聽他把下面的話說出來,“那我進去了。”她拉門,才拉了一半,李鶴年忽又輕道:“做我的妻子吧,悠悠。”
真的,他說出來了!之前的感覺果然是對的。一剎那間,仿佛全世界都變得一片空白,譚悠悠整個人呆在那里。只聽得李鶴年繼續(xù)道:“也許我說得太早了,但在下仰慕娘子的心已經(jīng)很久……”
“不……”譚悠悠下意識地拒絕,她不能跟這個時代的任何人有超越友誼的糾葛。
李鶴年苦笑道:“在下說得真不是時候,娘子不必立馬答復(fù),考慮一下,好么?”
譚悠悠不出聲,直接拉上房門,整個人倚在上面,心亂如麻。片刻后,她聽得外面李鶴年離開的聲音,不由沖口而出一句話:“我考慮……”
李鶴年松口氣,只要她肯考慮,就代表他有希望,畢竟,譚悠悠不討厭他,不是嗎?帶著愉快的心情,李鶴年悄然離開了譚府。而譚悠悠,在門后,摸摸自己滾燙的雙頰,睡意全無,心中百轉(zhuǎn)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