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天,譚悠悠不是一覺睡到天明,就是做些無關痛癢的的小夢,反正夢中人死活不再出現,她也只好死了這條心。為了心理平衡,譚悠悠安慰自己,其實唐代譚悠悠的生活也挺不錯的,不過她很快后悔了。
在榻上發霉了幾天,譚悠悠感覺自己快變成一只豬了,正想爬起來到處走走,雪娘笑吟吟把一碗熱騰騰的湯水端到她面前:“娘子,趁熱吃吧。”
又是補品!譚悠悠別過臉,執拗道:“不要!”
“娘子,不行的,這些補品對您身子骨有好處。”雪娘什么事都依著她,就這一點堅持原則。
“我自己的身體怎么樣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好得很。”她譚悠悠絕對絕對不要再吃這什勞子補品。再好吃的東西,連續幾天每餐必吃,任誰看到都會想吐,更何況這不知什么鬼東西熬制的補品難吃得要命。
“娘子……”雪娘的雙眸立馬蒙上一層水霧,說多快有多快。
譚悠悠嚴重懷疑這峨嵋山上的人前世都是變色龍,吳萱的表情變得快,雪娘的表情同樣變得快。懷疑歸懷疑,她最怕女孩子哭了,特別是雪娘這種小美女。譚悠悠無奈地拿過碗,嘆著氣說:“我喝。不過——”她狡猾地看了一眼楚楚可憐的雪娘,“喝完了我要出去轉轉哦。”雪娘沉默不語,似乎在猶豫,譚悠悠只好下猛藥,撒嬌道:“俗話說,生命在于運動,我現在真正需要的是出去走走。你沒看師傅和師妹那么健康嗎?他們天天練武就是運動啊。不出聲,就是默認了。”她不管口瞪目呆的雪娘,捏著鼻子喝掉手中那碗味道奇怪的補品。雪娘無可奈何,只好幫她梳妝更衣。
說真的,譚悠悠認為自己根本不像峨眉派的大弟子。瞧這享受的,永遠熏得香香的閨房,精美的擺設,吃不完的補品,夸張地擁有一個貼身丫鬟,更重要的是她一點武功都不會——關于這一點她已經向雪娘求證過了,她只略微學過什么峨眉派的內功心法而已,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天底下還有哪一位江湖女俠如她這般?恐怕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說出去肯定沒人信,說是養在深閨的富家千金還差不多。
雪娘已經侍弄得差不多了,譚悠悠端詳自己一身行頭:極淡的黃色的絲綢短上襦,天藍色的高腰裙,一條粉紅的長披帛。衣裙上下還適當點綴著精美的刺繡,很顯然這是一套價值不菲的高腰襦裙。真漂亮!不過離江湖兒女的形象差得更遠了,往大街上一站招來貪財之徒的綁架倒是真的。雪娘把一個項圈往她脖子上一套,這才道:“好了。娘子可以出去了。”譚悠悠拿起項圈,那上面墜著一個精致的的金鎖,花紋精巧,正面乃篆體“長命百歲”四字,背面也有四個篆體字“愛女悠悠”,顯然是譚氏夫婦專門給女兒定做的。
雪娘見她看得出神,笑道:“這長命鎖是阿郎和主母在您滿月時候訂的,以前,娘子每日都戴著不離身的。”
出了門,外頭空氣異常清新,譚悠悠不得不感嘆,真不愧是古代名山,就是沒污染。也許是清修之地的緣故,一路走來十分清靜。園林之中一片蒼翠,雖然不大也不華麗,但是勝在精致,很有江南的風骨。她們轉了幾個彎,停在月門旁,譚悠悠抬頭看見橫額上寫著“悠園”二字,蒼勁有力。不會吧,剛才的園林專門為譚悠悠而造?這里真的是峨眉派么?出了悠園,園舍的建造風格變得古樸渾厚起來,實用功能更加突出,這才是真正的武林門派風格。譚悠悠胡亂走了一會兒,忽聽得前面人聲鼎沸,還有刀劍相擊之聲,莫不是練武場?她興奮得提起裙擺就跑,也不管身后的雪娘嬌呼連連了。穿過幾重門,眼前豁然開朗,一片開闊地展現開來。
此時,許多峨眉派的女弟子正在練功,一時間刀光劍影,拳來腿往,好不熱鬧!西北角那邊,被眾多弟子包圍的不正是小師妹吳萱么?看她一身棗紅的勁裝,手持寶劍,舞得風生水起,簡直成了全場明星。譚悠悠雖然不懂什么劍法,但是吳萱舞得實在漂亮,緊緊吸引住她的目光,所謂的“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大概便是如此了。但見吳萱挽個華麗麗的劍花,突然收勢,霎時雨歇云收,干凈利落。看來小師妹的武藝不錯,以后要是打架的話可就有幫手了,不知道一直沒現身的二師妹鄭璧梅身手如何,估計不會差到哪里去吧。
突然,不知從哪里掠出一個蒙面人,出招便取吳萱的面門。吳萱顯然吃了一驚,但她反應極快,旋身避過對方的攻勢,手中長劍一抖,和那蒙面人戰了起來。此時在練武場的峨嵋弟子眾多,但也許是礙于江湖規矩,也許是對吳萱充滿信心,一個個卻只按著劍柄,并沒有出手相助。那蒙面人雖然手無寸鐵,卻在吳萱愈來愈凌厲的攻勢中顯得從容不迫,只見她使個虛招,引得對手露出破綻,手指輕輕一彈,吳萱的寶劍就被彈飛了,她再趁勢一帶,
可憐的吳萱就被她扣住了。
太……厲害了!現場觀戰果然特別,可比武俠電視精彩上百倍。等等,現在不是花癡的時候,如果那個蒙面人是峨眉派的仇人怎么辦,她要是緊接著來個血洗峨嵋山,那不就完蛋了?不行,還是趕快找靜虛師太來擋一擋,想她一派掌門,一定厲害至極。
正當譚悠悠準備腳底抹油搬救兵之際,卻聽得吳萱叫道:“二師姐,你試完我的武功啦,如何?”
如果此時譚悠悠有戴眼鏡,地下肯定一堆玻璃碎片。搞什么,到頭來蒙面人就是傳說中的二師妹鄭璧梅,害她白擔心一場。武俠小說上面老有長輩蒙了面測試晚輩武功的情節,看來說得挺準的。鄭璧梅取下面紗,譚悠悠幼小的心靈再一次受到嚴重打擊,那分明就是一個美女!誰說江湖險惡滄桑,女子于其中很快變黃臉婆。根本就一胡言亂語!唉!又出場一個神采奕奕的大美女了。看來唐朝出了個四大美人之一的楊玉環,是有原因地,有道理地。
只聽得鄭璧梅爽朗一笑,道:“一些日子不見,小師妹的功夫進步不少啊。照此下去,就快超過我啦。”她抬抬眼,恰好跟譚悠悠打量的眼神對上,于是遠遠地打了個招呼,縱身飛過來。
“大師姐,我是二師妹鄭璧梅。身體好些了嗎?”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譚悠悠給她一個甜美笑容,說道:“都好啦。鄭……呃,二師妹,雖然我什么都不記得了,不過我會努力習慣一切的。不用擔心哦。”真的不太習慣師姐師妹這種稱呼,感覺像看武俠小說沒回過神來似的。
鄭璧梅這才沒那么拘謹,展顏道:“聽說大師姐失憶,我馬上就趕回來了,不過,擔心大師姐您不肯認我呢。”說話間,她促狹地看看跟她過來的小師妹。吳萱一臉慚愧地低下頭。
譚悠悠說:“我正想熟悉一下峨眉的環境,你們有沒有空帶我參觀游覽一下?”她的兩個師妹正求之不得,都當起導游來。
峨眉山因兩山相對如峨眉而得名。其山景色秀麗,氣象萬千,素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之妙喻。譚悠悠一行人徜徉山中,但見重巒疊嶂,古木參天,澗深谷幽,奇花鋪徑。鄭璧梅和吳萱怕她身體吃不消,也沒帶她走多遠,還不時停下來讓她歇息。譚悠悠在她們的細心照料下,并不覺得有多累,反而對這古代的原始山林充滿興趣。眼看天色將晚,她還興致勃勃,兩個師妹和一個丫鬟實在拿她沒辦法,只好用硬的把她架回去。
用過晚飯,天色完全暗下來了。雪娘點上蠟燭,雖然亮,可是昏黃昏黃的。這種光線氣氛,給小情人們談戀愛挺浪漫的,只是她譚悠悠跟雪娘兩個女的,除了大眼瞪小眼之外,實在無事可做。這種時候,譚悠悠開始無比想念明亮得像白晝的日光燈,以及電視。現在想想,那些毫無演技的嘔像劇、胡編亂造奇裝異服的古裝劇、情節離奇古怪的生活劇、情節千篇一律虎頭蛇尾的韓國劇、發展詭異的日本劇、人名太長記不住的美國劇、主持人嗲到令人嘔吐兼明顯抄襲的綜藝節目……天!太懷念了!它們再怎么爛,也總比漫漫長夜無所事事要強。
譚悠悠要瘋掉了。山里入夜早,現在也不過七點左右,難道真的就爬上床?怎么睡得著!想當初,她可是天天熬到午夜十二點才睡的。
正郁悶的時候,門外傳來鄭璧梅清泠的嗓音:“大師姐,睡了么?”
呈大字形躺在席子上的譚悠悠有力無氣地回答:“沒呢。這么早,鳥兒都還沒回窩,我怎么睡得著。請進吧。”
鄭璧梅輕笑一聲,拉門而進。她看到譚悠悠這種姿勢,愣了一下,坐下道:“大師姐真的變了好多呢。”
把唐朝的譚悠悠的形象破壞成這樣,譚悠悠覺得有些對不住她。鄭璧梅又說道:“不過我喜歡這樣的大師姐,看起來健康又活潑。”因為這句話,譚悠悠的罪惡感馬上被踢到太平洋溺死去了。
“二師妹,武林高手不是喜歡在晚上練內功的嗎,怎么有空過來?不過剛剛好,我現在好悶哦。咱們聊聊天吧,啥都行,只要能把時間給殺害掉。”
“把……時間給殺害?”鄭璧梅一時難以適應譚悠悠的現代語言。
“就是打發時間啦。”
“原來如此,”鄭璧梅納悶譚悠悠哪里學來的古怪話語,“那么,咱們說些什么好呢?不如講一下武功心法,如何?”
“不是吧!二師妹,你也太夸張了吧,是不是練武成癡了?這也想得出來。俺們現在是要聊天,記住是聊天,不是練功。難不成你真的要我變成武林高手?免了,要變,也等下次吧。”
“那……大師姐想聊什么?”
譚悠悠想了一下,突然有了主意:“你不是出師很久,經常行走江湖么?那肯定知道很多什么八卦秘辛,奇人奇事之類的。這個我感興趣。”
鄭璧梅不懂八卦與江湖有何關系,奇人奇事倒是聽懂了,她道:“武林中事,無非打打殺殺,有什么好說的,大師姐怎么對這種事情感興趣?”
“有句詩說得好,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二師妹行走江湖已久,自然不覺得武林中事有什么稀奇。可我畢竟是峨眉派的弟子,也算得上是武林中人,卻對武林中事一概不知,這哪里說得過去。”
鄭璧梅拗不過這個突然變得古靈精怪的小師姐,只得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