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失去工作、失去親人, 還有失去財富、名譽,諸如此類是每個平凡的人都會遇到的困難,但無論多難, 都甚少有誰邁不過去這些坎坷, 所以從來不必害怕, 不必告訴自己不行。”
蔣云思在深夜敲打了幾行博客, 本意是想鼓勵楊翰, 但寫著寫著,內臟的某根神經又漸漸地抽痛了起來:已經在辰松結婚那天對自己發過誓,不再貪戀, 不再追憶,不再因為這個人的存在把人生逼入死角, 所以此后再不需要他的消息。
雖然做得到, 但偶爾還是會管不住思緒, 心也是真的痛啊。
蔣云思苦笑著側頭看向已經倒在被子里睡著的楊翰,伸手又把臺燈調暗了些。
從青春的情愛記憶中脫身尚且如此不易, 自云端跌落的王子重新面對生活又有多少煩惱?
如何面對曾經的朋友,如何改變早就為常的習慣?
這些楊翰沒有說過,蔣云思也不敢問。
他不是在社會上富有力量的精英,所能做的也唯有陪伴而已。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手機忽然震動。
許久未見的林深發來訊息:“有空嗎, 明天出來見見?”
蔣云思知曉這位大神討厭出門, 十分意外:“出來?”
“恩, 有事對你說, 地方你挑, 地址發我就好。”林深如此回復。
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蔣云思百忙中還是選擇了林深家附近的咖啡廳, 這體貼是他為數不多的優點。
兩杯漂浮著奶泡的拿鐵,幾位悠閑地陌生人,竟也讓大神興致盎然的打量了半天。
蔣云思最近都沒有聯系他,忐忑道:“怎么了呀?”
林深扔過來車鑰匙:“我要去美國工作了,這車你拿去開,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也能用。”
“啊?”蔣云思很吃驚。
林深向來難揣測:“恩,美國一個知名的游戲公司邀請我去做美術原畫設計主管,我想試試,這幾年呆的夠了。”
他頓了頓:“也許不會回來。”
蔣云思呆滯片刻:“……總是跟不上你的節奏呢,但還是祝福你順利,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隨時找我。”
林深又推過張名片,上面寫著另外一個正當紅的漫畫家的名字:“沒別的,只是不放心你這白癡,不能請你當我的助理了,這朋友正缺人幫忙,我已經替你聯系好。”
“不用,不用啦。”蔣云思笑了笑:“其實最近有打算……不再畫畫啦。”
一直自詡了解他的林深感覺很意外:“為什么,那你去干嗎?”
蔣云思感覺到了幾絲羞愧:“還沒想好,但總之……需要錢。”
他從不為金錢著迷,如今卻終于因它低下了頭。
“需要多少?”林深又問。
蔣云思搖了搖腦袋:“這事跟你沒關系,我只是想為別人負責。”
“因為楊翰?”林深似乎了然。
蔣云思淡淡的笑了笑:“嘴上說得再好,卻幫不到他的困難,真的每天都很難熬,楊翰一直對我那么好,我不能永遠沒回報……就是跟你聊聊心里話,不是要借錢,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誰說我是你朋友了?”林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而后又開始沉默。
“……讓你失望了,可能我沒什么天分,又不夠努力,一直畫下去的話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沒辦法養活我的家,現在我有了個自己的家啊,沒辦法像以前一樣不管不顧的……”蔣云思不知該如何讓眼前的恩人不怪罪自己,開始語無倫次。
“你的確不夠努力!卻還想怪罪到每天分上面,你又什么時候不管不顧了,不是經常瞻前顧后的嗎,是不是覺得老天待我好,我才畫的比你強啊?”林深這脾氣,很快便惱怒起來,有點越說越生氣的意思,聲音都抬高了許多。
蔣云思被周圍好奇的目光弄得滿臉通紅:“不是的,我不會說話……但我不是這個意思……”
“算我多管閑事了。”林深猛地站起來,扔下兩百塊付咖啡,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蔣云思愣愣的瞅著桌子上的車鑰匙和根本沒人動的咖啡,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過了很久才喃喃自語道:“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啊……”
他沮喪的捂住了臉,生怕被路人看到濕潤的眼角。
楊翰確實已是忙的顧不得自己,便也沒有發現蔣云思反常的情緒。
這日接到電話,得知爸媽終于可以出來了,許久不見的笑容立刻就蔓延上他的眼角眉梢,就連吃早飯都忍不住哼歌。
蔣云思卻是很擔心:“叔叔阿姨住哪里呀,你家的房子不是……”
“住爺爺那,這你就別擔心了,也沒到過不下去的地步啊。”楊翰咬著雞蛋餅說:“你又熬夜畫畫了?黑眼圈都出來了。”
蔣云思笑而不語。
楊翰道:“注意休息,你身體又不好。”
蔣云思點點頭,剛好門鈴響起,他立刻放下筷子走去開門。
竟然是順豐快遞員,腳邊的推車上放了好幾個巨大的箱子,汗噠噠的說:“您的快遞請簽收,樓下還有五箱,要不您自己拿一趟吧。”
“哦哦,好的。”蔣云思看到發件人是林深,更是不懂,只得迷茫答應。
楊翰聽到動靜說::“你歇著,我去拿吧,快回屋去。”
蔣云思沒與他爭執,簽收后便好奇地找來剪刀拆封,里面竟然滿滿當當全是素描稿。
“收到了吧,這是我平日的練習,是不是足夠有天分,足夠不努力?你有你的為難我不會多言,但人活著,為什么要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林深的短信準時的傳來,想必是收買了快遞員。
蔣云思的內心泛起一種完全無法表達的難過,他回復:“因為喜歡的人,喜歡的事,不是喜歡了就一定可以繼續的,不要說結果了,就連繼續這種幸運常人都很難得到。”
“這裝的什么啊,死沉死沉的。”楊翰搬了一箱飛快的跑上來,氣喘吁吁地抱怨。
“是一些資料,我也來搬吧。”蔣云思收起手機,微笑著走過去。
窗外晨光正好,人心與其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