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云思在最后一個學期返校后,自然受到了大家的噓寒問暖,那陣勢似乎把他這輩子的熱鬧都用盡了。
“謝謝你們,我沒事了。”他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隨后發現教室后面默默瞅著自己的辰松,尷尬收回了臉上的表情。
明明已經決定看淡,可紙上談兵就是紙上談兵。
心仍舊不可避免的難受起來。
好在高考是不會等人的,它才不管你情緒如何,該來的腳步絕不會遲緩半寸。
隨著上課鈴打響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回歸了往昔的節奏。
很久沒來上課的蔣云思瞅著卷子感覺陌生,只能硬著頭皮做了起來。
“那天到底發生什么了,是因為我的錯嗎?”程洛雨聽說蔣云思回來,特意跑到他班門口問道。
蔣云思搖了搖頭。
程洛雨郁悶的問:“那為什么不讓我看望你,也不聯系我?”
蔣云思沉默了半晌才道:“小雨,你何必把我的事告訴辰松呢,我向你承認一些東西是因為信任你,雖然你平時就喜歡講閑話,但不是每件事都……”
“對不起,我以為你有喜歡的人了,很開心,我就想知道是誰。”程洛雨變得無精打采:“所以,真的是因為我的錯你們才吵架,你才……”
蔣云思嘆息:“不要再提這個好嗎?”
“那你不生我的氣了?”程洛雨問的小心翼翼。
蔣云思看向她的眼睛:“你以后可以,保留我的秘密嗎?”
程洛雨道:“我會的,你再相信我一次。”
蔣云思勉強笑了笑。
大家紛紛從他們身邊經過,又要準備上課了。
程洛雨擺擺手:“你快回去吧,今天我都在學校,晚上來找你吃飯。”
辰松說的關于友情和骨頭的嘲諷,越來越像根刺扎在蔣云思的心里面,他忽然問:“為什么需要為這個朋友?”
程洛雨愣了下說:“因為你是云思啊。”
蔣云思緊繃的心松弛不少,彎起嘴角回頭往班里走。
程洛雨恍然大悟的拉住他問:“喂,不會你喜歡的是林吉,所以才和辰松……”
“小雨。”蔣云思幾乎無奈:“你真的就不能少關心點八卦?”
或許這個時候的蔣云思還不是很明白,很多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管自己怎么假裝視而不見,別人的好奇也一分都不會少,這世界上最可怕的從來都是人言。
傍晚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路過的議論紛紛不絕于耳。
“好像就是他啊,從樓上跳下去了。”
“因為搞對象之類的吧?”
“是不是有心理疾病?”
“看著倒很正常的樣子……”
蔣云思吃著盤子里的飯菜,始終沒有抬頭,臉色卻越來越慘淡。
愧疚感深重的程洛雨也沒敢向往日一樣暴跳如雷,生怕給蔣云思惹來更大的麻煩,所以只得隨之沉默。
當然,也會有人跟猜想出和程洛雨一般的答案:“你沒聽說他是跟辰松搶女朋友……”
原本默默忍受的蔣云思聽到后面桌子的女生這樣說,竟然猛地站起來回頭大聲道:“你少胡說八道,根本、根本就不是那樣!”
“云思。”程洛雨也跟著起身,用眼神警告他大家的眼光。
蔣云思氣的憋紅了臉,拿起書包就往食堂外面跑,結果因為太急,跟剛進門的人撞做了一團。
好死不死,這人是辰松。
辰松看到他快哭了的樣子,終于還是放下芥蒂低聲問:“怎么了?”
蔣云思沒有理睬,捂著撞痛的鼻子奪門而去。
程洛雨尷尬的說道:“還不因為那件事……大家又不怕他,議論紛紛唄。”
辰松未嘗因為這個好受過。
程洛雨皺起眉頭:“我真后悔當初問了你,我還以為,你也像我一樣為了云思好呢,拜托你不要再傷害他了好嗎?不管你跟他說了什么,他就是個對每句話都認真的人,你為什么要說?”
話畢,便低頭跟他擦肩而過,追著蔣云思勸他吃飯去了。
最后一次模擬考很快進行,成績一周就下來,蔣云思面臨的結果,是前所未有的慘淡。
他早就料到會這樣,卻仍舊不敢告訴呂澄,想到灰暗的前途,想到壓抑的此刻,想到無望的感情,真的難過極了,自習課大家都在小聲議論著要報考什么學校,蔣云思也沒心思聽,就獨自躲在天臺上發呆看星星。
書上說,地球比起太陽是很小很小的,太陽在整個銀河系中也很卑微,那人在整個宇宙中豈不是無異于一顆塵埃?
所有的喜怒哀樂,其實都是庸人自擾的煩惱吧。
“白癡,你不冷嗎?”辰松的聲音忽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早春的夜風的確冰涼。
蔣云思低著頭不看他,也不講話。
辰松是特意來尋找他的,見狀就站到他旁邊的欄桿旁說:“怎么不高興了,因為月考,還是因為他們說閑話?”
蔣云思終于開口:“你忘了我在醫院里的話了嗎?”
“我錯了。”辰松忽然用力握住他的手腕:“是我錯了。”
蔣云思用力掙扎了幾下無果,氣呼呼的說道:“你放開。”
辰松笑著松了手:“我幫你補習吧,雖然就只有三個月了,能學到什么程度就學到什么程度。”
“不用你操心。”蔣云思拒絕。
“我可以不操心,你媽不操心嗎?你也不想讓她失望吧?”辰松說:“我、準備報復旦。”
蔣云思握住兜里可憐的成績單,又一次感覺到了這個人的遙遠。
辰松說:“我還有上海其他學校的資料,你要不要看?”
蔣云思低著頭轉身就要下樓。
辰松忽然道:“我和林吉分手了。”
蔣云思不自覺的停止了腳步。
“這回隨便大家說什么都沒有關系了,你不要往心里去,三個月之后,大家就各奔東西,誰還認識誰啊?”辰松勸道:“你不要把沒用的話也記住折磨自己……有些話說出來,根本就不是認真的。”
蔣云思小聲說:“可我講的每句話,都是認真的啊。”
辰松看著他瘦弱的背影,很意外的忽然面向空曠的校園聲嘶力竭的喊道:“我就是個二百五——!!!”
蔣云思大驚失色。
辰松繼續喊:“你們都是二百五——!!!”
喊完他就拉著蔣云思躲到角落里。
很快,檢查紀律的老師就拿著手電筒氣呼呼的上來說:“誰?誰在鬼吼鬼叫?”
而后繞了一圈沒發現人,又皺著眉頭把天臺的門摔上。
蔣云思害怕的挨著辰松站的一動也不敢動,接著又覺得好笑。
等到安靜了,辰松又一字一句的說了次:“對不起,我以后再罵你,我就自己從樓上跳下去。”
這個人,有的時候很好,有的時候惡劣的又一塌糊涂,簡直就是個混蛋,總是讓自己糊里糊涂的氣到嘔血,又糊里糊涂的忍不住原諒。
蔣云思心慌的隨口答了句:“用不著。”
而后就想下樓。
不料走到鐵門前拉了拉愣住說:“……鎖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