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翰終究還是說到做到了。
他借口公司積壓的事情太多, 第二天就吵鬧著出了院。
父母勸說不成,只能由著他的性子決定。
蔣云思來醫院接人時,楊翰已經收拾好東西坐在床邊等待著。
“真不治啦?回家可沒護士照顧你?!彼胙陲椬蛲碜约旱氖B, 故作輕松的說。
“家里有你啊?!睏詈膊蛔屖Y云思幫自己拎東西, 堅持自己拿起來隨他往外走。
蔣云思沒辦法, 回首輕輕笑了笑。
聞著走廊濃濃的消毒水味, 想到只身一人被留下的徐知, 說沒有于心不忍是不可能的,但楊翰不愿意因此而失去蔣云思。
徐知是他年少無知留下的負累,而眼前的人卻是他全部幸福的指望。
為了負累一錯再錯就太可悲了。
回家輾轉反側整夜的蔣云思忽然道:“你想來這兒看他, 我也不會再管,全憑你自覺吧。”
楊翰回答:“我跟他講清楚了, 我真不來了, 而且我老是這樣也耽誤他, 殘忍點說不定他自己就想明白了呢?!?
蔣云思哼了聲:“還有沒有事騙我?”
楊翰沉默瞬間,說:“沒了。”
蔣云思也沒追問什么。
不是不愿意誠懇, 只是不想傷害對方,如若徐知再來鬧,再抖出什么難堪的事,那也許就是自己的命吧,楊翰沒辦法再去增加蔣云思對自己的不信任了, 反而很在意說:“你想去美國工作, 是真的嗎?”
“嚇嚇你的?!笔Y云思故作輕松:“就我這英語, 簽證都拿不到?!?
楊翰說:“你要是想去, 我就陪你學托福啊, 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
“我去了,那你呢?”蔣云思問。
“我也去?!睏詈舱f。
“那你爸媽呢?”蔣云思又問。
楊翰不知道說什么, 只好道:“他們有他們的生活?!?
“得了,好好過日子吧?!笔Y云思飛快的走下了樓梯,拼命想把生活的節奏拉回從前,想重溫這幾年有條不紊的溫暖。
楊翰跟著笑了笑:“我怕你有遺憾,人不能給自己留遺憾啊?!?
蔣云思沒再說話,直到走出住院部的大門,才道:“我真不差這一個遺憾了,月有陰晴圓缺?!?
他們此時都決定忘記這幾個月不大不小的難熬,忘記忽然闖入又忽然離開的辰松,忘記不依不饒的徐知,努力去繼續從前的歲月。
意外就是在這個時刻發生的。
先是有路過的護士驚叫了聲:“天!有病人跳樓了!”
他們倆人和很多路人都詫異的順著護士指的方向抬頭看去。
果真有個瘦弱的身影從六樓走廊的窗戶站出來,幾乎沒什么猶豫的,像片落葉似的飛身下來。
而后沉悶的巨響,驚叫的人群,都變成了空白的沉默。
那是徐知。
車禍傷到臉而毀容的遺憾,巨額債務無力償還的負擔,舊愛楊翰決絕的撒手不管。
一件又一件沉重的負擔,終于壓垮了一個并不算堅強的人。
蔣云思震驚的目睹了整個過程,好久才看向身邊同樣震驚的楊翰,看到他臉上無比陌生的表情,一下子掉入了個預想不到的漩渦。
遠在美國的辰松依然過著他早已熟悉的忙碌生活,除了醉心于越做越大的生意,便是陪著沈妝盡孝,仿佛這樣不給自己留下呼吸的空間,就不會想起蔣云思,不會想起他和楊翰幸福的生活,心就不會感覺痛了。
但沈妝怎么會不了解親生兒子,身為一個女人,她很清楚的感覺到從北京回來的辰松變得很奇怪,這日趁著兩人共進晚餐,忍不住問道:“你又見到那男孩兒啦?”
辰松正再為母親倒紅酒,聞言愣了愣,笑道:“還什么男孩兒,他和我一樣大啊。”
“啊,對?!鄙驃y恍然大悟:“時間過得真快,看我這腦子。”
“那是因為你一點沒變?!背剿蓮澲旖牵僖膊灰娗啻浩跁r對親人的叛逆與敵意。
沈妝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辰松只好道:“恩,他過得很好?!?
沈妝很難過的看著兒子,早已不期望他能再度屈從婚姻,卻不想讓他和自己一樣孤獨終老。
背這目光弄得很不自在的辰松說:“干嘛啊,都是過去的事了。”
“是媽媽錯了,雖然道歉沒有用,但……”沈妝連嘆息都無力。
“嗨,都是我自己作的。”辰松還是笑,的確,他除了笑似乎也不能再做其他的表情了。
氣氛微微有些尷尬的時候,桌上的iphone忽然響起規則的鈴聲。
辰松看清來者,詫異的接起:“喂?”
對方是哭泣的程洛雨,似乎非常激動:“辰松,我們多管閑事了,這回出事了,怎么辦???”
他們所剩的唯一關系就是蔣云思,所以辰松也很緊張:“你別急,怎么了?”
“徐知的事被云思知道了,結果越鬧越厲害,前陣子徐知和楊翰又出了車禍……好像云思逼著他們斷了聯系,徐知直接從醫院跳樓了……嗚嗚,還留了遺書……后來楊翰主動和云思分手了……”程洛雨大概真的很難過,哭著說:“我本來是不喜歡楊翰的,可現在我好后悔自己多管閑事,云思剛過幾年好日子,哎……我沒臉見他了,你要有時間,回來看看他吧……”
辰松本以為像徐知那種見錢眼開的人會自己滾掉,沒想竟然發展成這樣,一時間也有點蒙,茫然的恩了聲,又勸了她幾句才掛下電話。
沈妝察覺出異樣,沒心情再吃飯,起身扶住兒子僵直的肩膀:“怎么了?”
辰松英俊的臉變得蒼白,眼神也十分復雜,夾雜著心痛,也夾雜著激動,過了幾秒,緩緩的變成了死灰,喃喃道:“我就知道,我不該再去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