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依然沒能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僅有的收穫,就是翻遍了當年侵華日軍帶回日本本土的所有機密資料,雖然信息浩瀚如海,但美軍情報機構的效率不容小覷,在那裡,他們很快篩選出了記載的關於八路軍一支“作戰力極爲強悍”備註爲“X號”的未知部隊——僅此而已……
在臺灣****機密檔案裡,美國人查到了一條如是記載的文錄:民國三八年,徐蚌會戰,****王牌嫡系XX師奉命馳援解圍,因情報外泄行蹤暴露,該部遭****重兵圍攻,官兵最終悉數戰歿——在這裡,美國人得到了檔案裡王牌師師長的名字……
各種看來毫無頭緒甚至互不關聯的信息最終抵消了事實原本的價值,當不擇手段甚至殘忍也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如何處理剩下的十多個俘虜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算了,放他們回去吧!通知前線地面部隊,選擇一個適當的時機,把這些俘虜秘密交送過去……”
“可是……”心有不甘的美軍中尉不願就此罷休。
情報官擺擺手,
“這些像麻雀一樣不能馴養的人繼續留在我們這裡也只能死掉,釋放微不足道的俘虜不會影響今後談判我們手裡握有的‘戰俘’這張底牌,況且交還他們也會給我們帶來有利的宣傳效應——就讓共產黨替我們去懲罰這些值得敬畏的軍人吧!”
……
這是一場沒有記錄的秘密交接儀式,地點是雙方武裝對峙線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在停戰旗下高度戒備的緊張空氣裡,十幾名奄奄一息的志願軍俘虜在擔架上被擡過界線回到了北面——無論如何,這是一個不光彩的時刻和恥辱的事情……
事情在按著美國人設想的方向發展,這些移交到中國方面的俘虜立即在十分保密的條件下被嚴加看護起來,經過再次救治和初步恢復,他們隨即被簡單訊問了一些基本情況諸如所屬哪支部隊,這可能是在爲接下撤銷他們的軍籍而預先備案——軍隊不容許這種代表著恥辱的現象存在。
可依然讓中方人員沒轍的是,這些人繼續守口如瓶拒絕回答自己部隊的信息,爲不給作戰部隊抹黑添恥,這十多名歸來的俘虜竟然用沉默等待發落——他們似乎已經知道自己難逃發落的命運……
於是安排回國,在後方國內,自會有接收這類戰俘的地方……
也許,從某方面說,戰死疆場的軍人是幸運的……
……
此時的51師還在休養整頓,前不久的那場惡戰實在太過激烈,血腥廝殺後舔舐傷口,沒人想過血洗的戰場上自己是否還會有生者遺落敵手,連續十多天的密集炮火摧毀了一切也讓雙方的許多戰死者形骸俱滅,在51師的陣亡名單裡,囊括了其他部隊列出的“失蹤人員”……
但志願軍接收到一批俘虜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傳散開來,在遣返國內已成定局的情況下,保密似乎不再必要,於是這件事情電話裡可以交談,於是一次電話中,51師師長無意中得到了這個消息……
掛斷電話,陸少郡陷入沉思,
“俘虜?會有我的兵嗎?美國人爲什麼要把他們放回來呢?”
那一刻,他突然毫無緣由地想起不久前的淮海戰場上陸雲川臨死留下的遺言,“善待我的部隊……今後他們就屬於你的部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想到51師尤其是51團55團當時生死一線的艱難處境,陸少郡未做停頓,當即驅車前往看管俘虜的地方……
……
即將開往鴨綠江方向的車站上,人羣熙熙攘攘,最多的是打著繃帶的傷員,在這列運送傷兵的列車上,還要帶走一些被特別“押運”的人……
嗚——嗚——
汽笛鳴起,還差最末一節車廂,就在最後一部分人斷斷續續進入列車的時候,一輛疾速行駛的吉普車不顧攔阻衝破崗哨直接一頭衝進了站臺……
車身還沒停住,車上的指揮官順勢躍下穩穩站住。
軍官急衝衝擋住攢動的人羣,
“有我51師的兵嗎?我來接你們回去!”
人羣鴉雀無聲。
攔人的陸少郡在等待迴音……
他是第一個前來“接兵”的人——但他肯定不是唯有的聽說這裡有“俘虜”的人……
在那個對“俘虜”諱莫如深的年代裡,敢於直面認領自己部隊的“俘虜”需要多大的勇氣……
不知爲什麼,此時的他越發堅定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這人羣裡……
然而沒有人迴應。
火車再次鳴笛,於是人羣開始再次往前推涌……
陸少郡順手拔槍,“砰!砰!砰!”向天連發三彈,
“今天找不到我想帶走的人,你們誰也別想上車離開這裡!”
說話的同時眼睛迅速掃掠,然後跨上前一把揪出兩個人,大聲訓斥著,
“你們兩個!沒聽到我的話嗎?!”
誰也不清楚,他是怎麼一眼認定那就是自己的部下的……
“師長,我們現在是俘虜,不是你的兵,你讓我們走吧!”一個士兵儘量哽噎著壓低聲音。
“胡說!”陸少郡當即怒不可遏,“你們生是我51師的人,死是我51師的鬼!我寧可讓你們死在這朝鮮的戰場上,也決不讓你們就這樣回去受辱!”
列車旁的哨兵知道闖進來的是一個野戰部隊首長,一時誰也不敢上前阻攔,但站臺上一個負責此班軍列的軍級政委出現在人羣外,對著陸少郡當頭就是一陣喝止,
“你是哪個部隊的?!無法無天!你不明白我們的政策嗎?!他們是俘虜!他們必須回國接受審察!現在放下你的槍!”
陸少郡看著眼前講起原則來有條有理的政委,率領部隊血山火海幾經滾爬的他現在當然不吃這一套,於是針鋒相對,
“今天我要的人必須帶走!另外我告訴你別在這個時侯跟我講什麼政策!先看看你們是怎麼對待美國俘虜的,再想想你們是怎麼對待自己的人的!我們的兵哪裡不如美國人?!厚敵薄己,崇洋媚外就是從你們這些只知狗屁顏面的人開始的!我管你們什麼優待俘虜!我的兵就是十個美國人我也不換!隨你們怎麼的——”
說罷一揮手,隨身來的兩個衛兵上前一下結結實實架住了還要意圖阻撓的軍政委,見這個師長做事如此雷厲風行,這下更沒誰造次再敢橫加阻攔……
不去理他,知道時間不多,陸少郡轉身衝著人羣吼道,
“如果你們還認我這個師長的話,就給我好好站在原地別動!其餘人給我後退——”
知道平時很少發怒的師長今天確實是動了真格的,也出於他們骨血裡鑄就的信念使然,於是隨著人羣如潮汐般的後退,“沙灘”上巖礁一塊塊水落石出……
他的部下全部釘立原地……
沒過多久,聞訊而來的兵團副參謀趕到這裡,通過兵團副參謀,陸少郡終於找回了所有屬於他51師的官兵,
“你們想讓自己解脫嗎?!跟我回部隊,我放你們重回戰場!如果說今天的被俘是個恥辱的話,那你們以後就用拼死殺敵來洗刷你們今天的恥辱!美軍想借刀殺人,我們就在戰場上狠狠宰殺美國人來好好迴應他們!美國人應該學會到底該怎麼對待我51師的士兵!”
旁邊被架持住的軍政委聽此呆然……
於是倖存的十多名“戰俘”不由分說被全部帶回部隊,至於剩下的事,兵團副參謀答應爲他善後處理……
美國人開始要爲他們的卑劣付出代價:
就是這活下來重回戰場的十多名官兵,他們用自己的兇狠殺敵報復回擊著美軍……
這些人並未因曾經朝鮮戰場上的戰俘身份影響軍功,他們中有人甚至一路升至團級軍官,而且,他們可以毫無羞愧地說,“我曾經是美國人的俘虜——那又怎麼樣?!”
如果美軍知道他們所面對的會是這樣的對手——他們必然會因爲觸犯這支部隊的官兵更把他們虐辱後活著放了回來而後悔……
美國人做了最傻的事情:先是惹怒不該去惹怒的人,繼而放虎歸山,釋放了他們不該釋放的人……
……
然而,相比戰爭結束後那些被強行遣往臺灣和押往國內接受審察甚至勞動改造戰俘的坎坷經歷和心酸遭遇——無疑,他們又是幸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