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無論是威風凜凜的山林猛虎,雄踞一方的草原雄獅,還是翱翔雲際的長天飛鷹,人們都能將其成功馴服在自己手下,但時至今日,也許沒人能如願馴養過另一種不起眼的動物——麻雀。
就是這些分佈廣泛而且數量龐大的種類,最終落下了一個“野性不馴”的名謂,面對人類的暴力淫威,美食之誘,甚至不遺餘力的親善討好,這種鳥總是予以不屑,所有的良苦用心都會化成無計可施,一旦被捕獲,等待麻雀的無外乎兩種結局:要麼重獲自由,要麼撞擊牢籠自盡身亡,或者不吃不喝絕食而死……
……
鐵網蔓延,高牆矗立,黑洞洞的槍口背後,一挺挺機槍架在堆起的環形沙袋上……
這是聯合國軍戒備森嚴的一處營地,只不過戒備的槍口大多朝向了內部——這裡是專門關押志願軍俘虜的地方……
剛剛結束的第五次戰役裡,聯合國軍不止將戰線大幅北移,更是在切割戰場的追擊行動中兜住了大批的中朝軍隊,惡劣的交戰中他們俘獲了自開戰以來數目最多的中朝官兵,此役,計有上萬志願軍和更多人民軍落入敵手……
在這個傳統的東方國度裡,戰場被俘就代表著恥辱,而一旦有了戰俘的身份,那便意味著自此一生的污點,永難洗刷乾淨……
偌大的戰俘看管區裡面,特設著一塊專由美國憲兵把守的要地,這裡,關押著二十餘名全部互相隔離開的特殊俘虜……
他們是美軍在野巖嶺付出巨大死傷同中國軍隊拉鋸爭奪時,由一隊美軍在剛剛攻陷的陣地上秘密搜尋並快速搶運出的中國官兵,一些惱羞成怒的美軍士兵當時就端槍想朝這些全部昏迷過去的志願軍撒氣,但馬上被美軍軍官攔了下來,“弄清這些人的身份信息遠比現在殺死他們更重要!”——美國人想了解這支對手,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如此好戰?以致讓美軍在陣前拋屍遍野……
沒錯,這二十多個俘虜全部來自同一部隊——51師,這支在征戰史上包括同日軍交手從未有過被生俘先例的部隊如今不得不面對這麼一個事實:因爲飢餓無力在陣地上被美軍重炮炸昏過去,他們是在己方部隊重新奪回陣地前沒有知覺的情況下就成爲俘虜——當然,要讓這些性命垂危的官兵成爲活著的俘虜,美國人必須先把他們搶救過來……
然而更讓美國人頭疼的事情還在下面,當這些被救活的中國官兵明白自己身處敵方陣營後,竟然無一例外選擇了絕食抗爭——現在,他們只能依靠著並不能維持很久的強行營養滴注來維繫生命……
……
一個美軍中尉氣沖沖地回到情報部,
“這些該死的中國佬腦子裡裝的是什麼?!真是見鬼!我們半天的審訊毫無進展,那些中國人好像把我們的話當成了屁放——長官,對待這些俘虜我們是不是有必要動用手段?”
中尉滿臉懊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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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不,”接受彙報的情報官聽到這裡一直搖頭,“中尉,你認爲現在這些中國人的狀態能熬得住刑訊的拷問嗎?那樣只會讓他們結束得更痛快點……”
“可是,長官,”中尉接過話,“我實在不明白搞清這些人的來歷能和我們美軍有什麼關聯,殺死他們消滅他們纔是我們美國軍隊的任務——甭管他們什麼來頭!”
看著這個年輕的部下,情報官笑笑,
“我的中尉,有些事情以後你會慢慢明白的,並不是我們想把事情弄複雜,從長遠考慮,中國這個國家今後還會是我們的敵人,作爲最直接的障礙,我們有必要了解中國軍隊的所有信息,而這些俘虜所屬的那支中國部隊顯然要比其它部隊戰法更爲兇狠,我們需要通過這些戰俘搞清這支中國部隊,也許透過這支部隊,我們就能窺探到他們整個民族的實質精神狀況——這會關乎到美國政府在今後要實施的策略。”
最後,情報官意味悠長地著重加以補充,
“當然,我更希望這是一個沒有進取精神的民族……”
中尉一時目瞪口呆,那個“長遠”顯然超出了他的想象,但他隨即明白過來,
“那我們怎麼才能撬開這些中國人的嘴呢?他們似乎鐵了心要和我們不合作。”
“我提示你一點,這件事情交給中國人去辦,對付中國人,中國人比我們自己更會有辦法……”
說著,情報官摁滅了手裡的雪茄煙……
……
桌上放著散發誘香的牛奶麪包,餐盤裡的牛肉也絲毫沒有動過的痕跡,所有的這些,表明著某種抗爭的繼續……
“兄弟,你這是何苦呢!我們在這裡苦苦鬥爭,回去了也不會被黨信任,沒有誰會相信俘虜,就是得償所願回到那面去,美國人能放得了你,共產黨能饒得了你們嗎?部隊不會再要你,共產黨的政治審察永遠不過關,到時候,等著你的可不止是不公對待了……”
正在勸說的是一名已叛節投敵的志願軍營長。他在解放戰爭中由國民黨軍隊改編而進入解放軍序列,朝鮮戰場的殘酷作戰環境和脫離大部隊最終動搖了許多原國民黨官兵的信念,在戰俘營裡,更多的叛變投降往往發生在這些人的身上……
躺在牀上的是半昏半迷的志願軍俘虜,現在的他沒有言語,只流露出溢滿的悲哀和不屑的鄙棄,那個“營長”不知道,這個俘虜的真實身份是51師軍官,而且是55團的一名副連長——也就是說,他們曾同樣來自國民黨部隊。
在他們當年的55師,如果被俘自己一定寧死不降絕不歸順共產黨,現在,他同樣不會和那些原國民黨兵一樣選擇變節投敵,換作平時,他真想讓跟前這個無恥的傢伙永遠安靜的閉上那張嘴——副連長如是無奈。
當喋喋不休的“營長”準備再次“曉之以理”時,一直懶得理他的副連長此時緩緩睜開了眼睛,冰冷而空洞的眼光掃了一下眼前不辭勞苦的叛節者,然後繼續置若罔聞…
這個眼光讓”營長”頓然無趣地幹卡在那兒——他忽然意識到,勸解這個俘虜投降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最後羞難離去……
……
“你考慮好了嗎?我想你應該比誰都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你覺得你還能回得去嗎?共產黨對你們這些俘虜的質疑會比我們對你的訊問還要苛刻,我對你的名字不感興趣,告訴我,你是哪支部隊的?你們的番號?還有你們的長官到底是誰?”
現在策反的是來自臺灣的國民黨特務人員,這些特務此行的目的就是準備無所不用其極威逼、拉攏、誘惑志願軍俘虜,但他很快發現,即便使出渾身解數,所有的攻心計對眼前的人毫無用處,最後,失去耐心的特務一把揪住牀上的副連長,眼冒兇光,
“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我可以告訴你,只要我們想得到的,就沒有你說不出的!你會開口的……”
身無還手之力的副連長氣虛羸弱但仍可聽出堅定,
“你們可以試一試……”
扭身離開時,這個特工不禁回看了一眼這個志願軍俘虜,他不知道這個人到底在堅守什麼,一向習慣了充當“爪牙”角色的特務竟莫名其妙涌出一絲思考:換成自己,自己能扛得住麼?彼此的爲難和敵視,好像大家並非炎黃子孫亦非同血同脈……
……
美軍中尉:“長官,你認爲他們會動用刑訊嗎?”
情報官一臉不屑:“那是中國人自己的事情,和我們美國無關!”
……
當勸降策反徹底失敗的時候,開始慍怒的美軍情報官把手裡的鋼筆往桌案上一丟,
“既然這些中國俘虜想挑戰我們的底線,那我們就試試他們到底有多大的承受力!”
……
於是,物理甚至藥物多種刑具輪番上陣拷問,直到二十幾名的俘虜變成了十多名……
他們在以選擇死亡的方式來捍衛自己軍人的尊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