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的一天,陸少郡頗爲無聊的坐在一處小山頂看當地農民牧羊,他來紅軍已經兩年多了,到陝北也有一段時間了,可終無所事事,他想加入紅軍,又不想同國民黨打仗,現在,他想加入紅軍都成了問題,因爲政審一關他永遠解釋不清楚:爲什麼當初要投考國民黨的軍校?爲什麼在紅軍待了兩年還沒入伍?爲什麼不進蘇區學校學習,改造思想?……
不想和國民黨作戰是思想覺悟問題,甚至在有些政審處的人看來,他已經成了國民黨滲入紅色政權裡的“特務”,還要他“坦白”交代起“問題”來,至少,對他這樣一個高學歷的又沒參加過***的人來說,沒人敢隨便爲他擔保,而王雅馨的職務太低,夠不著爲他說話,弄不好還好把她拉進去……
“也許,我真不該來這地方,我應該去南京找雲川哥,就是比他晚一屆,現在我也應該軍校畢業了,我是爲打日本人來的,不是爲了在這費口皮子爲自己辯解……”
他躺在荒坡上,閉上眼,愁得凝起了眉,忽然,一顆大紅棗塞進了嘴裡,他坐起來,那是王雅馨,延安經濟狀況不太好,他自來到這裡還沒吃過大米飯,而身爲醫生又是女同志的雅馨定時定量難得的補品就是不多的當地產的紅棗子。?若看小說陸少郡忙狠嚼幾下索性連核一塊嚼碎吞了下去,王雅馨有些同情的看著他,又伸手遞給他幾顆。
“這地方這麼苦,你是怎麼參加紅軍的?”陸少郡問。
“我家本是湖南一縣城裡的,爸爸教書,十二歲那年因爲國民黨要清剿紅軍,路過我們那裡時他們沒有吃喝的,那些當官的就縱兵搶錢搶糧,爭搶中,很多人被他們打死了,爸爸媽媽也遇害了,房子被燒了,那些人嚷著我們再跟****來往就是這個下場。我無家可歸,是紅軍的醫療隊收容了我,我也就在紅軍留了下來,並進了蘇區最大的女子衛校讀書。”王雅馨說。
“你今年十八歲,已經六年了。我在這也有兩年了,可我現在一天也待不下去,我已經空耗了兩年,既然沒誰相信我,我沒必要再留在這裡,我已經打算走人……”陸少郡頹喪的說。
王雅馨著急了,“那你要去哪呢?”
“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我!你說過的,等我想走的時候我就可以走的。”陸少郡看著她。
“對不起,是我非要你來的。”王雅馨有些責怪自己。
陸少郡:“這不怪你。”
……
因爲陸少郡要走,王雅馨工作的時候也開始心不在焉起來,她已經開始在心裡喜歡上了他,雖然她也知道陸少郡在家鄉已經有了所愛的人,那也正是她始終沒說出口的原因。
這天一個首長來醫院要打針,王雅馨負責接待,無意中她把溫度計拿反了,並且毫無察覺,他的警衛員很不滿,而那位首長制止了他,並沒有生氣,自己把溫度計倒了過來,問道,“小同志呀,你好像有心事,能跟我說嗎?”
王雅馨回過神來,“謝謝您,首長,我沒什麼事。”
首長不茍言笑,看人卻入洞若觀火,操著一口鄉音,“小同志,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也許我能幫你。”
王雅馨想想,就說:“我有一個朋友來陝北半年了,他想進部隊,可是有困難……”
首長不以爲然的淡淡一笑,“對於真正的人才來說,我們**是不會放過的,即便狀況特殊,我們也可以把他收納進來,至於你說的這種情況,我只能說是他自身的問題,要知道,只要是個人才,放在哪兒都會顯山露水的。”
王雅馨急了,“不是這樣的,他是個大學生,本是想考國民黨軍校來著,是被我拉到了這裡……”然後她就低下頭。
“噢,有意思,說來我聽聽!”首長頓時來了興趣。
於是雅馨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他說了一遍,首長的臉色越聽越凝重,馬上下令警衛員把這個人找出來,王雅馨立即說,“我去叫他!”
沒過一會兒,王雅馨著急的跑了回來,“他已經走了,好像剛走,我去追他……”
這會兒,陸少郡嘴裡叼著一根乾草,心中如釋重負,他已經打算著“另投明主”了,於是步子也輕快了許多,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叫他,看看是王雅馨,就停了下來。
雅馨氣喘吁吁的跑到跟前,已經累的說不出話來,歇了好久,終於給陸少郡說明了情況,沒想到陸少郡一聽極爲發怒,
“王雅馨!你給我聽著!我陸少郡就再是落魄也沒到丟骨氣的那地步,我還用不著永遠用不著女人出面爲我說事求情,那隻能是我的無能!你讓我怎麼在這待下去!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謝謝你!”然後毅然往前走,王雅馨再叫他也不回頭,她終於委屈的哭了起來,但陸少郡不爲所動。
以後王雅馨才明白,那天陸少郡爲什麼這麼發怒,這個看來儒雅的男人,卻有著極強的男人自尊,並不容許任何人侮辱,讓女人去爲他做事情,那是他決不能接受的。
這一切都被遠處的那位首長看在了眼裡,他對身邊的警衛員說道:“去,快馬把他給我追回來!”
警衛員一陣快馬加鞭趕到陸少郡前面,動作乾脆利落,“喂!我們首長叫你回去!”
然而陸少郡此時已經不吃這一套,“對不起,我不認識你們的首長!”
一句話激怒了警衛員,警衛員看來是個直脾氣的人,他跳下馬來,伸手就去抓陸少郡,“說什麼呢?!你再說一遍!”
陸少郡側退一步,躲過了警衛員,就在這時首長騎馬趕到了,忙呵斥到,“幹什麼!”那個警衛員立馬立正閃到一旁。
首長下馬走到陸少郡跟前,仔細端詳一番,發話,“走,跟我回去。”語氣似乎不容商量。
陸少郡原地不動。
“怎麼了?!”首長看起來要生氣。
陸少郡平靜的回答,“您必須答應我一件事,今天的事情一切與這個醫生沒有關係,我不想讓女人蔘入我的事情,不然,您還是請回吧”
警衛員緊張的看著首長,眼下這個傢伙太囂張了!目無首長不說,還竟然敢跟首長談條件。
處事幹練的首長自顧自個兒上馬,邊說,“那要等我看清你有幾斤幾兩!”然後帶著警衛員縱馬離去。
陸少郡慢慢走到淚流滿面的王雅馨面前,扶起她,“對不起!”……
那天,那位首長同陸少郡徹夜相談,談了些什麼,沒誰知道,總之兩人是坦誠相言,各呈己見,首長對面前的這個年輕人開始刮目相看,第二天,首長親自爲陸少郡填寫政審材料,當寫到學歷時,首長給他填的是“高中”,陸少郡不得其解,首長只留給了他一句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不多久,陸少郡被授任一先遣營營長,這個營曾一直爲紅軍的長征打頭陣一路攻至陝北,只因前不久的東征一場惡戰使部隊傷亡太大,營長陣亡,部隊一直由副營長代理。雖是隻有三百餘人的缺編營,但無論如何陸少郡都已開始了他的軍事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