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有些局促不安,細小的雙眸中透出稀疏迷茫的光線,慌亂又銳利,愣了兩秒,才緩緩道,“其實也沒什么事兒,舞會上的人都散了,我一個人回家挺害怕的,所以……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回學校?”
“流光和七春呢?”
“她們說要在洛堇修家里過夜。”
“干嘛?”
“說是要通宵打……斗地主。”
哈哈,這兩貨,八成是看著洛堇修一屋的金山銀山,想贏點回來,就算輸了,洛堇修這么大氣的男孩子,也不會跟她們兩個女孩子計較。
舞會過后,我們三個都有些疲憊,的士上,一路無言。
杭州的夜空,安然靜好,點綴著熙熙攘攘的星星,秦簡的手一直握住我的,溫熱的觸感,緩緩將我包圍。
劉文君一直端正著坐著,兩手緊握放在絲綢裙子上,眼睛時不時瞟向身旁的秦簡,每一次,都冷冽如冰。
我想,任何一個女孩看到自己喜歡的男孩跟別的女孩親熱,都會心生嫉妒吧,就算是一直淡漠的劉文君,也是如此。
我是在萬圣節過后的一個星期,確定劉文君喜歡秦簡的。那天,秦簡生病了,躺在寢室不愿意出門,宿管阿姨特許我進去照顧他。
秦簡住在男寢402宿舍,張永跟他一起住,還有兩個人是別系的,嫌宿舍條件不好,長期在外留宿。張永性子大大咧咧的,很好相處,秦簡長期收到女生的小禮物,他也毫不介意地一起分享,包括劉文君的那條圍巾。
他是一眼就覺得那條米色羊絨圍巾很適合自己,顏色好搭不招搖,跟他的略黑的小麥色皮膚簡直是絕配,他便自作主張要了來。后來才現,圍巾的角落里繡了劉文君名字的縮寫。
誰會因為一條圍巾而拼死命尋找它的主人呢?
張永就是這么個奇葩,他調出了整個計算機系和經濟系的女生名單,一個一個核對名字縮寫。最后篩選出了三十二個附和縮寫的名字,一個一個排除,最后才找出了劉文君。
他說,只有秀外慧中,才德兼備的人才能秀出這么細致的圍巾來,這一針一線都能看出她是個非常有耐心的女孩子。
于是,他不可抑制的喜歡上了劉文君。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白癡的做出一些傻事引起對方的注意,張永就用了最愚蠢的方式,在人后議論她。故意嘲笑她,他希望她能有一天終于怒不可遏,找他理論,或是惡狠狠的以牙還牙,沒想到劉文君用了更激烈的方式。一巴掌。
她原來不像他想的那么柔弱,她的內心有一團火,一旦燃燒,便星火燎原。
而他的對她的喜歡也像火燒城池般,覆水難收。
劉文君喜歡秦簡這件事,他一早就知道。他真心把秦簡當朋友,他不忌妒。
很多事是注定的。雖然人總要去爭取,或者去回避,但是注定的就是注定的。劉文君先喜歡秦簡就是件注定的事。
張永曾跟我說,“其實作為室友,也就覺得他是一般人而已。”他晃晃腦袋,“我不是貶低或者忌妒他。你知道,男生和哥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挺平常的,他人很隨和,不自戀,不裝。不過。走出了宿舍,我的確能感覺到,他跟我們不一樣。”
雖然秦簡那么優秀,讓他壓力山大,但是他是天生的天派,他深信,沒有真心奪不來的愛。
在劉文君第一次答應他的邀請時,他得差點把寢室給掀了,雖然她只是答應他,去食堂吃飯。他小心翼翼地挑選一般女生會喜歡的菜色,恨不得把食堂每樣菜都各點一份,但他很快現,她的心不在焉。
后來他學乖了,每次吃飯都會叫上秦簡,只要她開心,也沒什么不可以。
其實明明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還是他和劉文君說的話最多,但是他能感覺得到,劉文君帶著一種包裝重重的緊張感,每句話都字斟句酌,妄圖妙語連珠。
他明白這種心,就像他想在她面前盡力特別一樣。
這樣的張永,讓我想起了顧明君。高中時候的她,幾乎是用盡一切力量來討顧羅生的歡心,我們都以為她能修成正果,誰知道,一個傅輕蘿就輕易地將她打回原形。
感有時候只是一個人的事。
和任何人無關。
愛,或者不愛,只能自行了斷。
再次見到顧明君,是在學校的大禮堂里,班里推薦我參加市里的英文演講比賽,學校通知所有參賽者,三點鐘到大禮堂集合,抽簽決定上臺順序。
她見到我,眼里閃過驚喜,不停的跟我說著最近生的事。她說,英文系某個男孩追她,長相不錯,就是個子矮了點;最近市中心那家町的專賣店,連衣裙打折,有時間跟我一起去看看;英文比賽的演講稿,她決定別出心裁,用愛做主題,亮瞎評委老師的雙眼……
看她雀躍的樣子,我幾乎以為她已經痊愈,但在傅輕蘿和顧羅生并肩出現在會場的一瞬間,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有淚光閃過。
顧羅生看見他,摟著傅輕蘿的手臂忽然局促,腳步緩慢了些,他稍稍一愣,低聲說,“你也來了。”
“嗯。”
“那……加油。”
“嗯。”
傅輕蘿的目光一直盯在顧明君的身上,從上到下,那眼神,讓人極不舒服。
現在的顧明君除了家室沒有傅輕蘿好之外,從外貌到內在,都不比她差。
關于傅輕蘿的傳聞,我也聽了一些。
那個輕薄他的繼父突然就被判了刑,沒人知道是誰提供的證據,她獲得了一大筆賠償金,成了有錢人。
成了比顧明君的有錢的有錢人。
她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回到顧羅生身邊的,她覺得只有這樣的她才能與他相配。
可是他的眼里,似乎有了她讀不懂的東西,說不清是什么,但她的的確確感受了威脅和不安。
這一切緒,都來自于眼前的女子,顧明君。
忌妒讓一個人變得丑陋。
所以修養極好的傅輕蘿,也忍不住刻薄起來,她輕笑著,眸光璀璨,指著顧明君腳上的匡威帆布鞋,說,“你這鞋是仿冒的吧?我有一雙正版,你要不要,我送你?”
顧羅生有些尷尬,他拉了拉傅輕蘿的手,低聲道,“去抽簽吧,別鬧。”
顧明君本來覺得有些難堪,但看到顧羅生后,又忽的釋然了,她有什么好丟臉的呢?她最難看的樣子,早就被他見識過了啊。
貧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無法正視貧窮。
她笑了笑,望了望自己劣質的鞋子,說,“謝謝你的好意。這鞋雖然不是正版,但經濟實惠,也舒服,下次你也可以試試。”
顧明君的平心靜氣,一下澆滅了她的囂張氣焰,她的刻薄無理,好像沒了著力之處,悶在了胸口。
抽完簽之后,顧明君大方的跟他們招手,說,“有空一起喝茶。”
不拖沓,不留戀。
可在出門的時候,還是加快了腳步,飛快的逃離了他們的視線。
她走過的空氣里,都是淚。
決定參加演講比賽之后,我的生活開始忙碌了起來,我忙著準備演講內容,我呆在圖書館里的時間更多了些,忙著查閱資料和整理材料。
洛堇修開始選修表演系的課程,他覺得學經濟實在無聊透頂,加上他確實對表演很有興趣,所以他準備畢業后,去考影視學院研究生。他使勁的在我的本子上簽名,他說等以后大紅大紫之后,這些簽名還可以賣錢。
七春在得知他的演員夢想之后,開始自學經紀人的所有書籍,她說,演員身邊最需要的就是一個百折不饒,稱職省心的經紀人。
她覺得,只要她守著他,升為老婆是指日可待的事。
流光去做了志愿者,空閑的時候就去孤兒院探望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有空的時候我也和她一起去,和孩子們玩在一起的時候,我會忘記所有的煩惱。
我的演講內容沒有顧明君那么另類,是中規中矩的經濟學論文,但我盡量用了比較不生澀的字眼,來描述枯燥的微觀經濟學。
洛堇修對經濟學不感興趣,但他每門功課都接近滿分,他能輕易的洞察股市,熟練的背出那些晦澀難懂的理念,有時候,老師也會在私底下問他,最近的股市動向。
所以,我決定去請教他。
在洛堇修的幫助下,我的演講稿寫得很順利。
演講比賽那天,流光,七春和秦簡他們都陪著我去了。洛堇修甚至準備了鮮花,他說等我領獎的時候會上臺給我送花。
秦簡白了他一眼,然后不動聲色地拿走了他手里的花,悠悠的說,“老師說,要你等會幫他統計分數,送花的任務就交給我吧。”
洛堇修淡淡的笑了笑,沒說什么。
在選手席待定的時候,我看見了劉文君,她的手里拿著a4的稿紙,正低頭背稿,察覺到了目光,抬眸笑了笑,說,“李教授說,有一個學生退賽了,我就自告奮勇了,應晴,你不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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