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束鈴打響的時候,我騰地一下站起來,走到劉文君面前,她的臉上是平淡的,又帶了點嘲諷的笑意——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么冷漠的笑容。
不,也許見過的。在那次我們集體認定是她偷了我的演講稿的時候,她倔強的抬起頭,也是那抹平淡又譏諷的笑,她說,“你說是我偷拿的,請你拿出證據來。”
此刻,我盯著她的眼睛,突然感覺有些悲涼。
“我知道是你,我知道肯定是你。”
她微微一笑,從抽屜里拿出微觀經濟學的課本,翻開一頁,說,“請你適可而止。”
沒有辯解,沒有慌亂。
仿佛被一個重重的軀殼包裹起來,沒有任何人能撕開她自保的面具。
辦公室里,流光偏坐在沙發上,拒絕站起來認錯。
自始至終,她只說過一句話。
“我沒有,不是我。”
監考老師將縮印擺在桌上,“都已經證據確鑿了,還狡什么辯?!”
流光忽然站起,拎著書包和外,徑直走到門口,“你們要怎么處分我,請便,但我沒做過的事,殺了我我也不會認。”
她頭也不回地踏出辦公室。
一陣巨大的酸楚和難受卷土而來,徹底將她吞沒。
“秦簡?”
“晴晴,怎么了?”秦簡的聲音有些疲憊,我知道他昨夜設計程序一直到凌晨。
我握緊了電話,著急地說,“秦簡,流光出事了,你在哪個考場?我現在過去找你?”
電話那頭很是嘈雜,“晴晴,你別著急,我剛考完,現在在去a市的車上。教授說要我陪他去參加計算機的研討會……你等等……我馬上回來。”
“不!你別回來,好好把握這次機會,流光的事,我會解決的。”
陪李教授參加研討會。是多少學生都想參加的事,我不能讓秦簡錯失這個機會。
沒等他回答,我就匆忙掛了電話。
辦公室里早就已經空無一人,我在走廊上碰見了洛堇修,他單手拿著書包,顯然是剛出考場不久。。
“流光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我剛才跟李老師打了電話,她說處分結果還沒有商量出來,但是因為流光態度惡劣。最少都會記過。”
“她人呢?”
“出了辦公室就沒見過她,不知道去哪兒了。”
“……不會出什么事吧?手機也打不通……書包也沒拿……”我有些慌。我一直都知道流光的脾氣,她最受不了被人冤枉,這會兒指不定在哪發泄緒。
“應晴,你先別擔心。我們一起去找她。”洛堇修拉了我的手腕,往校外走去。
我們找了所有流光可能會去的地方,咖啡館,酒吧,場,就連她最不可能去的圖書館,我們都找遍了。還是沒有她的蹤跡,最后,報刊雜志亭的大媽,在我顛三倒四的形容之下,她一拍腦門兒,“哦。是有個姑娘,長得標致的,沒穿外,兩手空空的,從這兒坐車走了。坐的哪路車,我還真不知道……”
“我們該怎么辦?”我無助地看著洛堇修。
他望著站牌,“如果我是她,我會隨便地坐一輛車。所以邏輯推理是沒有用的,我們找不到她。”
我幾乎快哭了,“沒有用也要早,荒唐也要找,我一定得找到她。”
就在這個時候,報刊大媽忽然指著不遠處的路口,說,“看!是不是那個姑娘?”
我和洛堇修直直望去。
果然是流光,她正在和一個人在爭吵著什么。
“是你對不對?那幾張縮印考試之前,明明還夾在你的書里,你是什么時候放到我抽屜里的?”流光憤怒地瞪著眼前的女孩,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
是劉文君。
她站在蕭瑟的風里,單薄的影像一座亙古不變的雕塑。
我想走近,卻被洛堇修攔住。
劉文君笑了笑,仰起頭看著流光,聲音很小卻擲地有聲,她說,“是。”
“你……”流光氣得抬手就是一巴掌,卻被劉文君攔在了半空中,反手一巴掌,打在了流光的臉上,“這是你欠我的!”
流光一下蒙了,她大概沒有想到劉文君的力氣這么大,或者說,她沒有想到,劉文君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她呆呆站在了原地,手本能地捂住臉。
劉文君的眼里,一抹復仇的快感,一閃而過。
“沈流光,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吧?當初,你就是這樣一口咬定我就是小偷,天知道,我有多么冤枉。”
“難道……不是你?”流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你憑什么覺得是我?”她反問。
她確實沒有任何確切的證據證明偷稿子的人是她,只是憑著自己的第六感,把罪強行加在了她的上。
可是,除了她,還有誰?
劉文君似乎很滿意流光這么錯愕的表,她的頭揚得更高了,“沈流光,我只是把你加在我上的痛苦,通通還給你,我們扯平了。”
說完,她無比瀟灑的轉離開。
流光愣在了原地,似乎在想著什么,突然,她猛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自言自語道,“你妹的!我居然被她白打了一巴掌!”
我走過去,想安慰她,卻被洛堇修拉走。
他說,“我想流光不想讓你看見她被人呼巴掌的樣子。”
想想也是。
沒想到跟流光做了三年朋友的我,還不如一個洛堇修善解人意。
“應晴。”
“嗯?”
“你也覺得是劉文君偷了你的演講稿嗎?”
我們兩個在場上漫無目的地走,他的眼睛看著前方,沒有焦距,突然低聲問我。
“最開始……是。”
“為什么?”
“因為……因為……”
因為她不合群,因為她喜歡秦簡,因為她不招人喜歡。
可我卻無法將這些莫須有的空想說出來。
“其實將演講稿給張婷婷的人也許是我,事實上,我比她更有可能犯案不是嗎?首先,你的初稿我這原本就有一份。再者說,張婷婷是我朋友的室友,將稿件給她,我輕而易舉。為什么不懷疑我?”
“怎么可能是你。”
“怎么不可能是我?”他反問。
我一時語結。
洛堇修是那么光鮮亮麗的人。他人緣好,家境好,我們無法將他和一個小偷聯系在一起。
而劉文君,是那么的奇怪,長相不漂亮,家境不好,更重要的是,她喜歡秦簡,還有,她那么巧合地出演了原本屬于我的話劇。
我們自然地就把懷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上。
我們沒有想過。綁架的事是意外,她出演話劇也不是她刻意安排,對于她的救場,我們甚至沒有說半句謝謝,反而懷疑她的居心。
如果說她做過什么對不起我的事。那就是那條消失的聊天記錄,是她故意刪掉的,想讓秦簡誤會我。
這是流光告訴我的,她親眼看見劉文君用我的手機刪除了什么,當時覺得是垃圾短信,也沒注意,后來到醫院。才發覺,她根本就是故意引起我跟秦簡的誤會。
這件事一直讓流光耿耿于懷,所以演講稿的事,讓她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她。
“劉文君冤枉流光,你覺得憤怒又生氣。可是,你們之前也不分青紅皂白地冤枉了她。不是嗎?”洛堇修的話很平和,“我這么說,并不是因為偏袒,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告訴你們。希望你們能有一個公正的判斷。”
我低著頭,沉默不語。
后來,流光被記了小過,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們再也沒有提起劉文君,對她,我們心里都有那么一點點愧疚,流光說,那件事是她太沖動了,想都沒想明白,就針對她。那巴掌,算我還她的。
我說,“流光,其實你是個很大氣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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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就笑嘻嘻的用一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如果我不大氣,怎么認識你這個悶的小娘子啊!”
這時,流光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上裹著一條海綿寶寶的浴巾,在一旁附和道,“大爺,別光翻晴姑娘的牌子啊!這兒還有一個光溜溜的姑娘呢!”
然后我和流光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沖上去,扯她的浴巾。
宿舍里,笑成一團,一切的霾都過去了。
秦簡回來的時候,我們的期末考試已經結束了,他說,那天他已經下車往回趕了,誰知,碰上汽車爆胎,在等待途中,收到我的短信,說沒事了,才又趕往a市。
這次的研討會很成功,李教授對秦簡大為贊揚。
計算機系第一名,秦簡。經濟系第一名,劉文君。
大紅榜單貼在教學樓下面的宣傳欄上,他們倆的名字并列在一起,像結婚時的喜帖,讓人怎么看怎么不爽。
我沒有告訴秦簡關于劉文君的任何事。流光被劉文君陷害的事,我和流光,默契地誰也沒有提及。對于這點,劉文君還是有些意外,她原本以為會有一些關于自己的負面謠言出來,沒想到,校園里平靜得很,沒有人在她背后小聲議論,更加沒有老師找她談話。
這件事,就這么平靜的過去了。可她又開始不滿,憑什么她們可以這么釋然,為什么不恨自己,為什么不報復自己?
這個報復的漩渦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的心重重的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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